時下京城誰能稱得上是春風得意？除了那位新近上任從九城兵馬司冒出頭來的秦占祥秦左宮守，便是此時此刻站立於鎮世王府外的那位嚴集嚴大人了。

    去年月會之際因為京城一直有著大仁書生之稱的嚴集便是大放異彩，還未言語便被當今天子賜予黑石名號，其後的君重社稷次民輕一語雖不是完全得到聖上喜歡，可最後也還是撈得了個好的前程。

    而安置在江南道才不過半年的嚴集就在幾日前奉旨回京，朝中許多六部官員都疑惑為何這位嚴黑石怎麽突然就被陛下宣回來了呢？

    然後接下來就是讓朝野上下都大吃一驚的旨意，那日的大朝會上，大正皇帝竟是不依照往年舊曆讓吏部主持今年的春閨大考，反而是讓這個嚴黑石來主持。

    這無疑是投巨石於小河，連河中遊曳的大小魚兒都被震飛了出來，讓這麽一個僅是有些名頭以前時候卻是從未有著建樹之功的年輕讀書人來做這個主官著實是不可理喻。

    才剛提議的時候，身為文官之首的大學士文秀便是直接站了出來，直言此舉不妥，另外六部官員雖然大多都畏懼於天子威嚴，可到底還是有著那麽好幾位錚錚臣子的，直接站出朝列之中跪拜懇請大正皇帝收回聖名，其中就是其中六部尚書。

    這六位鯁骨臣子可都在冒死進諫以免皇帝陛下犯下如此荒唐錯誤，不過相比文官派係的官員慌張不堪，兵部以及所屬樞密院的那派武官僅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當今天下朝堂上能與文秀這個文官之首的武官龍頭秦武是假寐而站立，直到皇帝陛下咳嗽一聲讓其發表意見的時候還故作驚醒，然後就是一通“老臣並無異議”的胡鬧話，氣得文秀都怒罵了句“秦老鬼居心叵測了”。

    當然這廟堂上是吵不起來的，最後的結果百官也是隻能看著了的，聖心裁定，才剛入仕不過半年就已經站在戶部侍郎位置，這可是飛一般的跳躍，二品官印，那可是美如畫啊。

    如此破格提拔，朝中百官哪怕再有任何異議也隻能在肚子裏打轉，不是沒有理得清楚皇帝心思的臣子，可哪怕猜得到了也覺著陛下此舉實在是太過激烈了啊，一個都已然被剝奪了鎮世王位的監天司四司司命罷了，怎麽就值得讓上一任的戶部侍郎主動告老還鄉。

    當然為何大正皇帝偏偏隻是讓六部裏六位侍郎裏的戶部侍郎致仕這裏麵又有著其他門道了，總而言之現在當下京城大仁書生嚴黑石嚴侍郎的風頭不可謂不盛。

    今日前來擺放鎮世王府的小王爺，嚴集其實沒什麽事情，隻是覺著既然同為月會時候的學士，兩人又都是許久未曾見過便前來相邀聚上一聚。

    淩衍出府，嚴集主動往前踏上一步，並未敢拿捏架子，當然他真要做姿態也不是不行，畢竟身上還帶著二品戶部侍郎的印泥，隻是在鎮世王府門前抖落威風他嚴集又不是傻，不說當年，現在鎮世王府門前搗亂連那一品尚書都不敢。

    “沒想到嚴黑石你去了一趟江南膚色竟然還白皙了許多，莫非是學到了江南女子施粉功夫，然後再去了曼妙青樓找些齡官兒幫你侍弄。”

    才剛見麵淩衍便是如此打趣，他對這個嚴集一直都不怎麽有好感，因為其一直都在覬覦趙沐春。

    當然裏麵有著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淩衍初見此人的時候便是十分不喜歡，覺著嚴集太過功利或者是說對於權勢好像有著點變態的貪念，皇帝讓嚴集大力破格提拔了嚴集他自然清楚是為了抑製自己，不過自己又何時將此人放進了眼中呢。

    對於淩衍如此語氣有著黑石之稱的嚴集僅是笑笑，也不氣，他在心底告捷自己，身為侍郎大人不說要有那宰相肚子能撐船的氣魄，也應該是有容得下汙言穢語三兩句的胸口。

    若說以往京城上至百官下至黎民僅是知道他有著大仁書生名號，後者或許還會畏懼他幾分，可前者完全就是將其當做一個可隨意揉捏的玩物，畢竟一日不入朝為官哪怕你在官場之外勢大可也得捏著鼻子忍著受欺負。

    可現在，沒誰敢小瞧他嚴集了，皇帝重用此人的心思誰都看得清楚，其風頭真可謂是一時沒有可堪比者，當然現在站在他嚴集麵前的這位比他更加年輕的人好像不屬於此列。

    嚴集不是傻子，也不是瘋子，他清楚的知道他需要的是什麽，更明白現在朝會上的那身淡紫色卻帶有半絲明黃腰帶的官服是怎麽來的，是因為眼前這人。

    “淩司命說笑，嚴集在屬地恪盡職守，對於政事半點不敢馬虎，況且身為一地父母官必須做好榜樣，所以嚴集哪裏會去那煙花柳巷之中虛度光陰呢，聽說淩司命才剛回京就馬上進入此等場所，依照本人所見，淩司命應該將心思放在如何讓我朝更加政吏清明些。”

    “哦？嚴集你這是來教我怎麽做官？”

    “嚴集並未有著這番意思，僅是無心之語，若是惹淩司命不高興了，那淩司命全然當做嚴集在胡言亂語。”

    “那你還真的是在放屁了。”

    一直在和顏悅色的嚴集眼裏冒起了半絲怒意來，你淩衍這般半點情麵都不留的咄咄逼人是真當我嚴集半點沒好回手之力嗎？陛下讓我做這二品官，就是要讓你這個以後接管監天司的權臣知道，無論再大的權利那都是陛下給的，大家不過都是做狗的人。

    可惜，哪怕嚴集心底有著好幾般怒火可還是隱而不發，繼續著他的笑顏笑語，“淩司命，以後你我便是同僚，同為陛下做事，早些年我在京城時分很遺憾淩司命不在京，去年月會時候又沒能說上什麽話，今日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去登科樓坐一坐？就你我二人，並未有著任何的閑雜人等。”

    如此誠意相邀，淩衍也就沒有拒絕了，不過淩衍並未答應與嚴集同坐一輛馬車，王府自然有著相應出行下車馬，不過這趟淩衍偏偏是要坐轎子，讓得隻能由一名車夫趕車的嚴集有些抹不開麵子。

    臨近春閨大考，登科樓的生意就變得異常火爆，京城物價本就比之外地要高上個三五抽，現在有著數千外地而來的士子湧入京都更是讓得各家客棧酒館茶樓價錢再次上漲了好幾寸，不過仍然是人滿為患。

    而登科樓作為當年大學士科考之日入住國過的客棧名頭那就是萬分的大了，再次來了登科樓淩衍想起第一次來的場景。

    當時是捂琴相邀前來，他赴約了，而記得不錯的話當時那屏風背後應該是有著那個時候還為太子的趙玄奕，等出了登科樓不久他又遇見了劍墳精心策劃的六七巷刺殺一案，繼而才有了平南王吳桂的十萬大軍向劍墳推進。

    說起來這登科樓還是他淩衍的轉折之點啊。

    不僅是他，登科樓已經可以算作許多學子的風水寶地了，說來奇怪，一般出入過登科樓的大考學子好像真的運氣都不差，最次的一位如今也是個縣令，當然官做到最高的就是那位大學士了。

    另外還有一人，早些年還是同為登科樓酒客住客閑談必定不能不提的人物，可現在滿樓上下高談闊論的那麽多，可提及此人的是再也沒有半個了，因為那人竟敢勾結劍墳暗殺皇帝，他是已經死了的段平。

    登科樓既然有著如此神奇的力量，大家就都想要來住上一住，哪怕不住一晚那也得吃點東西，畢竟這福氣能沾點就粘上一點。

    登科樓名氣大了之後，光是進樓的敲門磚就是要不少，足足八兩，寓意為八魁，大正春閨大考並未設置什麽狀元三甲，而是直接設置八魁，雖然其不如狀元郎，可終究是能麵見天子的高貴讀書人，更何況這八魁可是要從成千上萬名赴京趕考的讀書人裏脫穎而出，不可謂不難。

    所以這登科樓進樓的八兩銀子這個彩頭就好了，可惜這從帝國各處趕來的學子不是人人都是家中殷實富裕的人家，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別說八兩銀子，就算是連三五兩都拿不出來，更甚者吃飯都成了問題，連進京趕考的路飛很有可能都是鄰近鄉親四處湊集而來。

    所以對於這幫寒門學子來說，登科樓是不可能指望了，而且這諾大京城容納他們住上十天半月的地方都少，畢竟住客棧的花銷都不少，所以他們最好的選擇便是借宿於道館廟宇了。

    隻是可惜，自從幾個月前因為淩衍對於京城有名的幾座大寺一番搜查，並且最後更是一把大火燒死了三潭寺所有僧眾，那位在京城頗有名望的不癡大師被五馬分屍，所以今年這個時候的廟宇就不敢出頭路麵接待眾多無處可去的趕考學子了。

    淩衍與嚴集自然不會缺少這八兩銀子，才剛將一桌衣冠楚楚的讀書人送上樓的小二才剛回頭便看見了樓下的兩位大人，頓時牙齒都開始了顫抖，說來也是巧。

    去年接待淩衍的也是這位，而嚴集在京城的時候更是登科樓的常客，站在二樓錯愕的小二也認得，所以才害怕嘛，這兩位可都是京城差不多算作最大的爺了，那邊那個今年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的嚴集不說，旁邊那個可是監天司的四司司命，更是鎮世王府的小王爺。

    店大欺客，可等客人大到無邊店隻能是卑躬屈膝，兩人的身份不曾聲張，而這登科樓的掌櫃得到下麵的人道明情況嚇得趕緊跑了出來，淩衍擺手讓其隨便安排間清淨的雅間出來。

    這個時候哪裏還有什麽雅間，可既然是眼前的這位連酒樓背後的真正東家都不得不嚴肅對待的小王爺說話那必須有啊。

    酒樓掌櫃先行一步去打理出來一間無論是環境還是位置都是極佳的雅間，當然期間也不是不免對於早些時候占據這雅間的客人說說是何人要，更是有聽說當下同樣炙手可熱的嚴集。

    現在沒人敢和這兩個當紅年輕貴胄作對，當然，嚴集其實根本算不上貴胄，因為其出身本就是貧賤，不過另外的那位可就是實打實的了，天下除了那幾個皇子誰都比不過他，如果此時鎮世王淩遠山還在世的話，那幾位皇帝陛下的兒子某種程度上來講都比不得他。

    兩人落座，自然是好酒好菜，不過淩衍並未有著喝酒的興趣，酒這東西完全是分人來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這話講的是半點都不錯，這一輪菜下來淩衍沒和嚴集說上半句話，而嚴集也能忍得住氣同樣不說話，兩人便是靜默著吃菜。

    這一幕落在在雅間中伺候的侍女可是萬分訝異，沒想到這位客人竟然這麽安靜，還以為主子讓來伺候的是個老頭子呢，沒想到這麽年輕而且還這麽好看。

    淩衍抬頭稍微打量了下屋裏的四名侍女，皆是十七八歲的美好年紀，姿色暫且不說，因為最優者都才不過是中中的級別，但體態就有得一講了，盈盈一握，豐腴地方半點不多半點不少，膚色白皙而且不是京城女子的這種故作施粉姿態的白，白裏透紅紅得誘人去憐愛，一個如此沒什麽，可四個都如此便就不同尋常了。

    淩衍仿佛是自言自語，仿佛又是故意說給嚴集聽，“如此四個侍女，玄平能舍得放出來可真是奇怪。”

    三皇子趙玄平喜好女色這點京城人都知道，而與趙玄平爭搶女子過的淩衍不信趙玄平會舍得讓這種姿色的女人在外做個接待四方來客的客人。

    嚴集輕輕一笑，端起了眼前那杯酒，敬上，笑道:“淩司命猜錯了，這四人都是我從江南特意挑選帶回京城，若是淩司命喜歡，可全部贈予，這四人別的不說，溫暖床榻的本事肯定讓淩司命滿意。”

    言下之意是什麽，淩衍可就得眯眼好好想想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