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怒水，哪怕是青天白日也給人一種震駭心魄的威嚇，渾濁的江水黃褐一片，根本看不清底下有些什麽東西，仿佛真的有一頭蛟龍在下麵翻轉一般。

    這等情形隻要熟悉水性的人就明白水底肯定有異狀，如此天氣，又沒有狂風，江水卻如此渾濁，甚至還有浪頭湧起，上遊之上幾日都未有雨水，除了是異物作怪哪裏還能有其他的原因呢？

    那個書生大踏步來到了河邊，見到如此情境也忍不住心中生出了一股畏懼之意，水深不可測，其中又有神怪一類，他不過一介凡俗又如何應付？

    可是聖賢既有教導，知難而上方是大仁大勇，胸懷浩然便可沛然無可抵禦者，很快他便堅定了眼中的神采，隻是躊躇了幾個呼吸，便大喝起來：“何方怪祟，竟然敢擾我大宋子民安康？可知我大宋神威？”

    “不得封賞便自號龍王罪其一，無故求人祀亂大宋子民性命罪其二，掀風浪擾過往漁船安危罪其三！”

    “赦你等罪妖鬼神速速予我認罪伏法，否則吾上報朝廷，出動雄兵十萬也要剿滅你這等罪無可赦之輩！”

    勃然正氣，牽引天地八方之能，呼喝風雲，直接攪動萬般天象，書生在其下仿若赫赫神人，不怒自威，明明隻是簡單怒語卻竟然響徹了周圍方圓三裏範圍，就連空氣也隨之震動了起來。

    就連許多隻是看熱鬧的民眾此時也屏住了呼吸，心中明白過來這個貿然出頭的書生居然真的有兩把刷子。

    ‘倒是個讀書的真種子。’

    蘇化天眼眸中流露出幾分神采，讀書明義並不算難，百萬讀書人終究有許多能夠做到，可是明義之後以書中所學來約束己身，規劃己身道路，達到了知行合一的程度的卻並不多。

    而知行合一可以做到至始至終的除了那位尚未出世的王聖，如今蘇化天所見的也就燕南天一位了。

    這位讀書人本來也有可能的，不過未來卻...蘇化天眼底閃過一絲異彩，似乎想通了什麽關隘，看著那個書生心下暗道：這下...可是真的...有點意思了！

    就在書生怒吼依舊回蕩在空氣中的時候，突然那水流之中顯出了異狀，一群人連忙後撤了好幾步。

    要知道這條江水也不簡單，乃是名曰東陽，尤其盛產各種魚蝦，蟹鱉，可是自從幾年前起，不但魚蝦產量減少，就連水麵也不平靜，不時要掀起無風駭浪，將漁民來往船隻掀翻，隻是眨眼的功夫人就沒了蹤影。

    弄得本來一個還算熱鬧的港口如今門可羅雀，別說跑商的，就連漁民也剩不下幾個了。

    怪異出現後也不是沒有請高人看過，都說是出了龍王，要用三牲祭祀，好吧大夥不能背著河水空等啊，咬著牙湊錢買齊了三牲請了祭品，扔到了水裏。

    別說還真有點效果，起碼小半年內恢複了安生，可是好景不長，這幾個月又開始鬧起來，最後沒有辦法，一個神婆說隻能送女給龍王爺做小妾，龍王爺高興了就不會興風作浪了。

    他們湊不齊從牙人手上買女孩的錢，隻好讓幾個有女孩的家裏抽簽，最後才選擇了這麽一個祭品出來。

    還不等旁邊知曉一二的圍觀人員將事情說完，嘩啦啦的流水之聲便已經打斷了一切的話語。

    滾滾江濤，仿佛水流崩堤一般的傾瀉而出，帶起了半人高的水浪向著岸上的一行人卷來，混著泥沙黃褐的**首當其衝將書生打了個踉蹌，卻也顯露了其威力並不算大。

    很快一番手忙腳亂的群眾就站穩了腳跟，而蘇化天早已經隱沒到了虛空之中，他自然早已經知曉水底下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眼中帶著幾分戲謔，說是龍，倒也算的上，不過卻是...

    “這麽大的豬婆龍？！”

    傳出驚駭的並不是書生，而是在圍觀中的一個中年男子，看身上皮膚和掌中的厚繭顯然是個常年行船的老水手。

    走南闖北的多了，對於現在顯露巨大形象的存在，自然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身形有些像龍，可是卻身子頗短，正麵看去還真有幾分豬婆的模樣。

    正是傳聞中龍類的一種‘豬婆龍’！

    後世也有說其就是揚子鱷，不過就蘇化天所知並非一種，或者說揚子鱷屬於有一絲豬婆龍血脈的退化後代，豬婆龍乃是一種角龍屬，尤其是鱗片頗厚，就是身子比龍屬短了太多，所以遊動起來頗為費力。

    也有說豬婆龍在空中是橫著移動的，唉...都是身子短惹的禍啊！

    “吼！”

    一聲呼嘯傳出，帶起無數腥風臭氣，巨大的身軀如同上古巨獸般震撼人心。

    “就是你這條孽障在這裏行凶殺人？攪亂人道秩序？”

    書生見到這麽一頭龐然巨物眼神微縮卻沒有半點懼意，踩著不斷蔓延的河水，向前一踏仿佛震動了整個空氣，帶起了無邊浩然之氣，對著豬婆龍喝問起來！

    要知道這條豬婆龍已經大到了堪比一座小沙洲，否則也不會帶起那般的風浪，在這樣的龐然巨物麵前人類比之不過螞蟻，書生卻還是上前指責喝罵，讓人不得不佩服其膽識正氣。

    無數的浩然之氣仿佛可以剿滅妖魔邪鬼的炙熱火焰一般，將豬婆龍周身灼燒得十分難受，體內的妖氣也運行不通，巨大的身軀竟然顯出了幾分頹敗之色，當然尋常人可分辨不出豬婆龍究竟有些什麽神色。

    “兀那小子，爺爺我在這裏享受血食，又幹你何事？人間帝王豈能管得到我龍宮水脈之屬？”

    一陣帶著戾氣的聲音自空氣中響起，豬婆龍雖然沒有張口，可是所有人都能夠知道這話語便是它發出。

    未至長生道，妖魔是變換不得身形的，至多便是變換大小然後以幻術製造一副皮囊，這已經屬於了不得的大妖了，真正可以化成人形的妖魔，上古還偶爾有聽聞，到了今日再無傳說了。

    不過以它們的智能學習人言不過等閑，震動空氣發出聲響也隻是小小手段而已。

    “人間帝王？我人族人皇便是承天地之命，乃是上蒼之子，與天等齊，沒有聖上封賞，你不過是妖精邪神而已，還龍宮？簡直就是荒謬！”

    書生怒意上頭，胸中浩然再漲，簡直如同昊日直出，將豬婆龍照射得再也難以自持，在水下的身體發出陣陣顫抖。

    “書生可說錯了，人間帝王便是人間帝王，我龍宮水脈可不為他管！”

    這個時候一道靈光從東陽水中騰升而起，形成了一個高冠魚龍袍的男子，輕聲回應，隻見他微微一揮手就解除了豬婆龍的苦楚。

    “你是何方來客？”

    書生露出了幾分訝然。

    男子拱了拱手。

    “吾不才，添為東陽...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