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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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林非抬頭看向他的眼睛,&bsp&bsp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不過林洛清的眼神和之前一樣,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與包容,林非研究了一會兒,&bsp&bsp覺得他應該不知道。
不然,&bsp&bsp他肯定會驚訝的——他平日裏就很不淡定。
“我不會怎麽做。”林非平靜的回答他道。
林洛清????
“你不覺得他做的不對嗎?”他疑惑道。
“可我說了他也不會聽我的啊。”林非淡定的說著自己的道理。
“話不是這麽說。”林洛清試圖教育他,&bsp&bsp“他聽不聽你的是一回事,你說不說是另一回事,如果因為你的一句話,一個提醒,就能避免一個災難的發生,&bsp&bsp那麽,&bsp&bsp你就無形中幫了別人,這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林非還是那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樣子,&bsp&bsp他說,&bsp&bsp“可是別人的事情,&bsp&bsp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林洛清……崽,&bsp&bsp你這也太高冷了吧。
他看著林非平靜的毫無波瀾起伏的小臉,&bsp&bsp好吧,他的非非確實就是這麽一個高冷的小朋友。
“那這樣。”林洛清教育他,&bsp&bsp“其他人你不用管,&bsp&bsp但是如果你覺得家裏人,&bsp&bsp也就是我、你舅父還有小魚,&bsp&bsp我們三個誰做了什麽不應該做的,&bsp&bsp你就多說幾句,&bsp&bsp提醒一下我們。”
主要是季樂魚!
他和季嶼霄這邊都不會出什麽報社的事情,&bsp&bsp但是季樂魚就不一定了!
“可以嗎?”林洛清問道,&bsp&bsp“同樣的,如果你做了什麽不對的,我也會提醒你,就像照鏡子一樣,你看不到後麵是什麽樣,但是我可以看到,所以我告訴你你背後有沒有髒,你告訴其他人他們背後有沒有髒。”
林非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沉默了片刻,才終於點了點頭。
他其實並不想管別人的事情,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性格和生活方式,管好自己就可以了,為什麽要插手別人的性格或者生活呢?
但是林洛清希望他能做到,如果他不答應,他估計會很難受吧,到時候又得他哄。
林非雖然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很會哄人了,不過到底難受這種心情,誰也不會喜歡,所以還不如直接答應。
“好吧。”他無奈道。
“那就辛苦你啦~”林洛清笑著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林非習慣性的躲了躲,斜眼看他。
林洛清笑得十分溫柔,“加油!非非你就是最棒的!”
林非……他舅舅真的,好單純啊!
林非歎了口氣,覺得他不知道季樂魚的真麵目也好。
不然,他肯定會被嚇到的。
最後還得他去哄。
唉。
林非看向林洛清的眼光都多了兩分包容與無奈。
林洛清幫林非洗完澡,把他抱上床,親了親他,這才叮囑他道,“早點睡啊,晚安。”
“晚安。”林非道。
林洛清關了燈,走出林非的臥室。
他並沒有著急回自己的臥室,而是去廚房拿了一盒冰激淩,慢慢地吃著。
事情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明朗了。
季鑫罵了季樂魚,季樂魚不堪受辱,報複季鑫把他推到了水裏,並且說是季鑫自己失足跌落,林非在當時的情境下選擇了幫季樂魚,回來後又答應了季樂魚幫他保守秘密。
所以林非什麽都沒有說,季樂魚也不承認,隻有季鑫一個人說出了真相。
林洛清咬了一口冰激淩,冰冰涼涼,巧克力味濃鬱。
他想,他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呢?
他不能去直接告訴季樂魚你這是不對的,你這樣子很有可能會出人命,因為他沒有證據,一旦季樂魚覺得他知道了這件事,他隻會覺得是林非出賣了他。
這對兩個孩子的相處不利,所以他不能挑明真相。
可是他也不能背著季樂魚和林非去找季鑫,那樣,如果季鑫一旦說漏嘴,不僅季樂魚會覺得他不相信他,林非也會。
這不利於他們三個的相處,所以這也不可以。
不能挑明,也不能去找季鑫,那就隻能暗地裏想辦法讓季樂魚改正了。
可是,怎麽能讓季樂魚心甘情願的改正而不是隻是嘴上答應,心裏卻不當回事呢。
林洛清隻覺得這可真是太難了!
太難了!
他第一次養崽,怎麽就遇到了這麽一個難養的崽呢?
又不能真的傷了他的心,又不能對他放任不管,既得照顧他的心情,還得把他引到正途。
這可真是,螺螄殼裏做道場——難!
林洛清吃了一整盒冰激淩,這才把季樂魚的事情暫時放下。
他雖然對季樂魚不太信任,但是對林非卻是很信任的,既然林非今天答應了他,那應該會多少提醒季樂魚一點。
季樂魚也或許能多少聽一點吧……吧?
林洛清也不太肯定,不過養孩子嘛,本身就是個慢過程,所以他得給林非和季樂魚點時間,得耐心,得看看季樂魚後麵的舉動。
所以,林洛清打算先按兵不動,觀察觀察形勢,再做決定。
和林洛清為季樂魚這個黑芝麻小湯圓操碎了心不同,季嶼霄此刻,絲毫沒有考慮季樂魚的事情。
他在想另一件事——他的父親季振鴻。
季嶼霄坐在浴缸裏,神情嚴峻,他仔細的梳理了一遍今天發生的事情,最後想起了季振鴻之前在電話裏特意提起的“把小魚也帶上,我想他了”。
他是真的想季樂魚了嗎?
還是隻是想著季樂魚身後的那些財富。
季嶼霄著實想不明白,他怎麽會也想要他哥的遺產呢?
他明明早在他哥進入公司的時候就開始放權,想要進行權利的更替,又為什麽會在他哥死了以後問他要他哥的股份呢?
他不想自己做大?
這是為什麽?
明明他哥活著的時候,提過好幾次公司應該由他負責,那時候他的父親也並沒有其它什麽意見,怎麽這會兒,卻生怕自己占股太多了呢?
季嶼霄怎麽都想不明白。
他又想起了那天,律師宣讀他哥遺囑的那天。
那天早上他的父親還和他說,“你哥走了,他的遺產就都留給小魚吧,小魚現在還小,我們兩個你幫他保管一部分,我幫他保管一部分,等他成年了,把這些都給他。”
季嶼霄沒有反駁,這個建議很合理,季樂魚是他哥唯一的孩子,他理應獲得他哥的所有遺產。而他現在還沒有成年,由他和他的父親來監管順理成章。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在葬禮結束後,有人來到了他的麵前,問他,“您就是季嶼霄先生嗎?”
季嶼霄頷首,“你是?”
“我是季嶼淩先生的律師,他在五年前曾經寫過一份遺囑,所以,能否請你幫我召集他的親人,好讓我幫助季先生完成他最後的心願。”
季嶼霄驚呆了,同樣驚訝的還有季家的其他親戚。
這會兒葬禮剛剛結束,親戚們又幻想著季嶼淩寫的遺囑裏說不定會有和自己相關的內容,所以都沒有走,坐在季家的客廳,等著律師宣讀這份他們誰都不知道的遺囑。
季父和季嶼霄坐的很近,中間夾著一個季樂魚。
季樂魚看著或是拉長了脖子,或是交頭接耳的親戚,有些無聊。
他是最合理的繼承人,卻也是對這份遺囑最沒有興趣的人。
他坐在沙發上張望著,隻有季嶼霄注意到了他的無聊,把他抱進了懷裏,哄他道,“等等,聽聽你爸爸有什麽想說的。”
“我爸爸不在了。”季樂魚悲傷道。
他這一整天的情緒都不太好,平日裏最不缺的笑容也早就沒了蹤跡。
他靠在季嶼霄懷裏,聽到季嶼霄說,“那個袋子裏裝著你爸爸的話,他那麽喜歡你,肯定有留給你的話。”
“真的嗎?”季樂魚用滿含期盼的眼神望著他。
季嶼霄點了點頭,“真的。”
他其實並不明白他哥為什麽要立遺囑,還是在五年前,季樂魚出生的那一年。
所以,他想不出他哥的遺囑裏會寫什麽。
但是他哥做的決定,他總是支持的,因此季嶼霄很淡定,他甚至都沒有多看那個律師幾眼,反而一直在和季樂魚說話。
律師拿出了遺囑,開始宣讀。
整個過程很快,甚至過於快速,因為這份遺囑很簡單,季嶼淩把他的所有遺產,所有動產不動產全都留給了季嶼霄。
沒有給他唯一的兒子,也沒有給他尊敬的父親,而是給了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最信任的弟弟。
季嶼霄愣住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季父不能接受,“怎麽會這樣?!這真是小淩寫的遺囑嗎?他怎麽可能會把他的遺產不給他的兒子而是給他的弟弟?這不可能!”
“這確實是季嶼淩先生所寫的,並且已經做了公證,您如果不信,可以去查。”
律師看向季嶼霄和他懷裏的季樂魚,溫和道,“這裏還有三封信,分別是季嶼淩先生寫給季嶼霄先生、季樂魚先生還有成薇女士的。”
季樂魚聽到他的名字,驚喜的轉頭看向季嶼霄,“真的有留給我的話。”
他愉快的從季嶼霄的腿上跳了下去,伸出手接過了律師手裏的信,禮貌道,“謝謝叔叔。”
季樂魚重新回到季嶼霄身邊,把季嶼霄的那封給了他,自己拿著給他和他媽媽的那封。
季嶼霄實在是太驚訝了,直接拆了信封,看起了他哥留給他的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一部分是解釋他這麽做的原因,一部分是托孤。
季嶼霄粗略的看完,終於明白了他哥的良苦用心。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季樂魚的誕生讓季嶼淩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貴,也擔心起意外的到來。
他太清楚自己的妻子了,她美麗、善良、溫柔,卻對商場上的事情一無所知,她既不喜歡也不擅長打理財富,她隻想跳自己喜歡的舞蹈,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季嶼淩喜歡她的溫柔單純,卻也害怕自己離開後,她這樣的溫柔單純,又擁有著自己留下的過於龐大的財富,會引來禍端。
他自幼生長在豪門,見過太多上流社會的齷齪與明爭暗鬥。
所以他太清楚,當能力與財富不匹配時,會遭遇怎樣的禍事,尤其是她還有一個孩子。
季樂魚還那麽小,孤兒寡母,這樣的組合,實在是太容易引起悲劇。
所以季嶼淩私下贈與了成薇一筆錢,這筆錢足夠多,多到以成薇樸素的生活觀念,活幾輩子都夠。
再加上他之前送給成薇的珠寶首飾、房子、車子等等,即使他死了,成薇也可以繼續生活在雲端,不用落地。
而在這之後,他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季嶼霄。
他太了解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弟弟,他知道季嶼霄對他的感情,所以他相信,即使他離開了,季嶼霄一定會幫他照顧成薇和季樂魚。
甚至在季樂魚成年後,有了自保和保護他母親的能力後,他會把他的遺產交還給季樂魚。
不是每一對兄弟都會肝膽相照,但總有一些兄弟是真的兄弟,季嶼淩知道,他的弟弟就是這樣。
他設想過兩種情況,一種他死了,成薇活著。
那麽他希望季嶼霄遵從成薇的意見,如果她遇到合適的人,想要再嫁,季嶼霄可以支持她;如果她沒有遇到合適的人,不想再次步入婚姻的殿堂,那麽,季嶼霄也無需勸她。
隻有一點是他不希望的,那就是如果成薇悲傷過度,想要殉情,他希望季嶼霄能攔住她,告訴她季樂魚還在,讓她對這個世界有所牽掛。
第二種情況,是季嶼淩最不希望麵對的,那就是他死了,成薇也死了。
那麽,他希望季嶼霄能幫他照顧季樂魚,如果未來他遇到了喜歡的人,對方也願意,他們可以收養季樂魚為他們的養子,如果對方不願意,那就隻讓季樂魚繼續當他的侄子就好。
季嶼淩並沒有寫當季樂魚成年後,他是否應該繼承自己的遺產。
因為他知道,不管他怎麽寫,哪怕他告訴季嶼霄本質上他是希望他能留有一半自己的遺產的,季嶼霄也不會聽,也會把他的遺產完完整整的原封不動的還給季樂魚。
他從小就是這樣的性格,季嶼淩太清楚,也就沒有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筆墨。
他向自己的弟弟道歉,承認自己在這一刻的自私,他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了季嶼霄,勢必會將火引到季嶼霄的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聚集在季嶼霄那裏,成薇和季樂魚將因此躲過一劫,用他早就安排好的錢富裕的過著之後的日子。
而他的弟弟,勢必會麵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是季嶼淩長這麽大,第一次身為一個兄長,卻把麻煩引到了弟弟那裏,他很抱歉,但是他想保護他的妻兒。
他相信季嶼霄能駕馭他留下的這筆過於龐大的資產,也相信季嶼霄能幫他照顧好他的妻兒。
所以他最後寫道【希望你能騰雲直上,擁有更廣闊的天空,如果有下輩子,我會做一個更負責的兄長。】
季嶼霄紅著眼看完了手裏的信,把季樂魚抱回腿上,親了親他。
他對律師說,“我知道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確,就是他願意接受季嶼淩的全部遺產。
季父不同意,在律師走後和他爭執道,“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遺產歸小魚所有,我們倆做他的監護人嗎?”
“這是我哥的遺願。”季嶼霄淡定道,“我願意遵從他的遺願。”
他哥那麽努力的,那麽用心的想要保護自己的妻兒,他早就想好了一切,所以他尊重他哥的意願。
“你這樣,你知道別人會怎麽說嗎?他們會說你哥剛死,你就霸占了屬於他兒子的遺產,會說你處心積慮,連自己的侄子都不放過。”季父厲聲道。
“我不在乎。”季嶼霄一副淡定的樣子,“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我不在乎。”
“那小魚呢?以後小魚聽到這些話,他會怎麽想?”
“他不會相信的。”季嶼霄看著自己的父親,“我會和他說清楚,他應該知道他父親的良苦用心,知道他父親有多麽愛他。”
季父看著他這幅不為所動的樣子,頭都疼了,“你一定要這麽一意孤行嗎?就按照我們之前說的那樣,這不好嗎?”
“如果我哥沒有寫遺囑,那自然很好,可是他寫了,那我就尊重他的想法。”
他勸自己的父親,“我知道我會麵臨什麽,我不在乎,您也無須替我操心,我早就是從鬼門關爬回來的人了,即使真的有一天死了,現在活著的日子,也是賺的。”
季父聽到他這話,才欲言又止的閉上了嘴,眼裏多了幾分悲傷與憐憫,似是又想起了那場無情的車禍。
季嶼霄之前一直都沒有懷疑過他的父親。
即使在季嶼淩的遺囑公布後,他的父親反對的聲音最大,他也隻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可現在,他再想起當時他父親的表情和話語,卻不敢如此肯定了。
他想要他哥的遺產,至少想要他哥一半的遺產。
為什麽呢?
季嶼霄怎麽也想不明白。
他又想到了去年這個時候,或者再晚一些,秋末初冬那會兒,有一天他和他哥一起回季父那裏,中午吃完飯他在自己的臥室休息了一會兒。
等他迷迷糊糊睡醒上樓準備去影音房看電影時,路過季父的書房,聽到了他哥的聲音。
他們似乎在爭吵,他哥的語氣十分嚴厲,他說“這件事情你最好別讓小霄知道!”
他當時很疑惑,什麽事情他不能知道,他走過去,卻看到他哥摔門走了出來,見到他在門外,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什麽不能讓我知道?”季嶼霄開門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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