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問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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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寶兒去過了院務堂,易清不準備和自己的新丫鬟稍微熟悉一下,直接就回了更像是她的家的修書院。
寶兒在靈隨院裏麵轉悠,沒有馬上就回到鳴幽閣去。她怕涼滄鍾和小晴還在那裏,她不想再見他們了。
雖說涼滄鍾這一下山,他們可能有很久的時間,甚至是永遠都見不到了,但寶兒還是不想回去。可能她以後會想念涼滄鍾,甚至可能會後悔今天的決定,但是此刻,她隻想要逃避,不想再經曆那樣被涼滄鍾往外推的難堪和傷痛。
而且,還有一個小晴。
她對小晴,其實是嫉妒的,肯定是嫉妒的。她半路跳進來,沒做什麽就打敗了很多年默默陪伴的她,俘獲了涼滄鍾。一想起這個來,莫要說是嫉妒,她恨都是有些的。可是,她這些年還是沒有對小晴下過手。
首先,小晴的經曆跟她很像。她的家境沒有小晴那麽差,父親甚至還是個小官兒。在有進宮的機會的時候,父親和嫡母立刻將她收成了嫡女,把她送進了宮。
他們沒有想過她會混得多好,估計覺得她到宮裏三天就會沒命。隻不過是將她這個生母早逝,院裏誰也看不起的庶女打發出去,再也不會礙眼罷了。
雖說身份地位不同,但家人都是一樣的無情。她們都是小小年紀就到很陌生的地方去,整天提心吊膽的生活的奴婢。
小晴的經曆讓她不願意下手,而且,那個丫頭如果單論性情,真的跟涼滄鍾是天生的一對,兩個人都是一模一樣的善良。
小晴對她,很好,在她發現自己可能喜歡涼滄鍾之前,就已經很好。在察覺涼滄鍾的心思之前,她說實話,其實也並不怎麽排斥小晴。
後來漸漸熟悉起來,她甚至會教小晴一些東西。奴婢怎麽說話,怎麽做事,在宮裏當丫鬟的那段時間的心得,她幾乎都教給了她。
要知道,她從來就不是那麽熱心的人。
鳴幽閣裏麵是這兩個人,寶兒怎麽可能願意回去?她慢吞吞地邁著步子,一步一步的磨著時間。
涼滄鍾如今已經不算是東山府的弟子了,仗著他的身份,他還可以走上上界山,但是久留,卻是不可能的。而且,他那麽急著要娶小晴,易清連保重都說了,明擺著是不願意再見麵了,他們肯定會很快一起下山的。
寶兒心中又是一陣苦澀,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四麵看看,想找個什麽人什麽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
院務堂是每個教院人最多的地方,雖說寶兒已經出來很久了,但她到處亂轉悠,其實根本就沒有離開院務堂多遠,她周圍來來往往的內院弟子,很不少。
剛剛路過寶兒的兩個弟子,口中的一個人名——“小夏夫子”,正好被寶兒捕捉到。不願意再去想鳴幽閣中那一對濃情蜜意、兩情相悅,下山便要結大禮的人兒,寶兒跟上那兩個弟子,聽了聽他們說的話。
結果,湊巧的,那兩個弟子口中的小夏夫子,竟然和易清扯上了關係。
“都說小夏夫子一個月前來了熒瓏界,我還不信,沒想到今天碰到了。”
“隻是,不是都說小夏夫子來熒瓏界,是為了調查大夏夫子的事情的嗎?他今天怎麽會去院務堂,詢問易清的住處?”
“易清是誰?”
“嗨!就以前易家四房的那個小女兒啊!易清秋嘛!”
“哦,是她啊……”
小夏夫子去院務堂,去查易清的住處?這是為什麽?
寶兒皺了皺眉,跟著那幾個內院弟子的腳步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很快轉身,往修書院走去。
她是和易清不熟的,但再怎麽說,人家如今是她的主子。東山府的記錄,能算是個很有用的身契的。為了她以後的生活,她還是去提醒一下易清的好。
以後跟著易清,隻是她實在受不了涼滄鍾的話,一時無路可選說的。但是現在想一想,跟著易清,似乎也沒有什麽。
她現在還不知道以後的路應該怎麽走,活到這麽大,她從前的目標是在宮裏好好地活下去,後來,生活的重心就放在了涼滄鍾身上。到現在,涼滄鍾不要她了,她真的有一種腳踏不到實地,看不見應該往哪裏走的感覺。
她要在東山府上安安靜靜的生活一段時間,直到給自己找到目標。而這樣的日子,作為一個丫鬟,她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事情少的主子。
易清,怕是事情最少的主子了。
小晴這些年的日子她也看到了,作為一個丫鬟,小晴簡直清閑到極限了。
為了能讓自己過上跟小晴一樣的日子,寶兒決定,還是不能和易清太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了。雖然她總覺得自己不會跟著易清多久,但在這不久的一段日子裏,她還是把自己的份內之事做好為好。
寶兒匆匆往修書院趕去,鳴幽閣中,讓她拖延著遲遲也不願意回來的兩個人,也沒有什麽收拾的東西,涼滄鍾陪著小晴最後看兩眼她住了十年的地方時,鳴幽閣中來了一個人。
“見過小夏夫子!”
小晴和涼滄鍾都很快的認出眼前的人是誰,十年過去,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俊朗迷人,隻是那眼神,看著總是深沉了不少。
“易清可是在這裏?”小夏夫子問了一句。
他倒是還記得小晴是誰——當初那個在樹林之中,麵對著他師兄的伴獸,依舊麵不改色的,十分不可愛的小丫頭的丫鬟。
“回夫子的話,小姐不在這裏,剛才前去院務堂了。”小晴老老實實的回答。
小夏夫子眉頭一皺,他從院務堂過來,怎麽沒有碰到易清?難道錯過了?
“她平日裏總是待在哪?”不準備回頭去找一圈的小夏夫子,沉默一瞬,問道。
“小姐一直都在修書院。”
“嗯。”小夏夫子應了一聲,下一秒,整個人便不見了蹤影。看那模樣,他找易清像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般。
“小夏夫子怎麽會來找小姐?”小晴瞬間憂心忡忡起來。
“別怕,應該沒事的。你若擔心,要不咱們兩個人往院務堂去看一看?”涼滄鍾安慰了一聲。
“……”剛剛想要答應的小晴,忽然想起了易清的身邊,現在肯定是跟著寶兒。她突然有些不願意起來,但最後還是有點擔心易清,輕輕點了點頭,跟著涼滄鍾一起出去了。
易清到書塔裏,大家都默認寫了她的名字的書閣之中。雖說書閣都是沒有寫名字的,誰進哪一間都可以,但到現在,易清的書閣基本上不會再有外人進去了,就跟許多很有名氣的師兄師姐待的書閣一樣。
二層的弟子一般不會走錯地方,在以前,當然也有為難易清,看易清的天賦覺得不順眼,要麽幹脆就是覺得易清以前站得太高,現在好不容易掉下了神壇,過去欺負一下很有成就感的人,趁著她不在的時候,霸占了她常待的書閣。
但是,易清別的沒有,在沒有資本的時候,她的脾氣好到讓別人沒脾氣。
二層的書閣永遠都滿不了,她常待的地方被別人占了,她換一個地方就是了。
即便是察覺到自己被別人為難,易清的臉色也從來都沒有變過,從來都是悠悠然的換一個地方。
拳頭一直都打在棉花裏頭,就沒有哪個無聊的拳手還會一直揮拳的。已經靈動的弟子,大多數時間都放在修煉上,願意去為難易清的,本來就不怎麽多,從易清這裏實在是找不到什麽樂趣之後,那本就少的人,再次少了一批,後來就真的寥寥無幾,甚至是沒有了。
小書閣裏頭的擺設很簡單,一桌,一椅,一榻,僅此而已。和鳴幽閣相比,這間她待了好幾年的書閣,易清才真正的是熟悉到桌子上的每一個紋路她都清楚的地步。
桌上的一本醫書還翻開著,沒有合上,易清接上她離開時候的思路,坐下就看。書閣裏很安靜,易清很容易看得進去東西。這種學習的環境,真的很不錯。
翻過幾頁之後,易清突然對著書皺了皺眉——誰把她書閣的門推開了?
這好幾年,幾乎從來都沒有人在她看書的時候打擾她,她還以為不會再有上門來討無趣的家夥了。
抬手在耳邊拂了一下,把別過去的劉海撥開來,易清蹙眉抬起頭,在看清楚推開她書閣的門的人是誰之後,易清一時間也有些鬧不明白。
站起來繞過桌子,易清對著來人行了個禮:“見過小夏夫子。”
小夏夫子看了眼被易清順手合上的書,被易清順手撥過來的劉海,開口讓她不必多禮後,開門見山,甚至是帶著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的問道。
“易清,你當年在前往東山府的路上,曾碰到我與師兄。當時,師兄有意要將你收入他的教院,故而把你叫到一邊去,跟你說話。那個時候,你可有注意他,有什麽異樣?”
“……”易清看著小夏夫子格外幽深的眼光,想了很久。急迫的要知道答案的小夏夫子很耐心的等著,但卻沒有等到讓他滿意的答案。
“弟子當時並不敢多抬頭看夫子,異樣是沒有發現的。但不知道小夏夫子說的是怎樣的異樣?”
“你可注意到他的手?他的五指指尖,可有發黑?他的眼瞳,可有變化?”
“……”易清皺著眉頭繼續想,最後還是沒有給出讓小夏夫子高興的答案:“讓夫子失望了!弟子確實是記不得了!”
小夏夫子的確是非常失望,不死心的讓易清繼續想。在這書閣裏頭待了大半刻鍾,易清還是回想不起來當時的一絲半點之後,小夏夫子才失落的離去。
書閣的門被關上,易清抿著嘴,走回到椅子上坐下,卻不翻開書,隻是一臉凝思的模樣,看著很是像因為小夏夫子的問題而疑惑。
她的手指,輕輕揉著太陽穴,眼中的神色被劉海擋著,看不太清楚。
從別人口中問話,怎麽能這麽不禮貌?這小夏夫子也真的是……她若是能記起來什麽,未嚐不會說給他聽,但他竟然試圖影響她,讓她在非自願的情況下開口說話!
在這修書院待了這麽久,易清也看了不少的書,知道在這個修仙的世界,撒謊騙別人,其實並不是那麽容易實現的事情!
尤其是低階修士欺騙高階修士,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高階修士的觀察力,堪稱恐怖。而即便是不提這個,真正強大的修士,可以探測別人的靈台,一瞬間便能知道你所有的經曆。
若是那高階修士心腸好些,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情之後,他並不會傷及別人的靈台,甚至會主動忘記別人一些旁的私密事情。但若是那些行事惡劣的高階修士,估計就是強行搜魂,破壞汙染別人的靈台,然後再把別人的私事宣揚的天下皆知了。
小夏夫子剛才,就想影響她,想強迫性的從她口中聽真話。那些能對別人進行搜魂的修士,真的都是極為強大的了。憑小夏夫子的實力,還沒有到能直接搜查她的靈台的地步,也就隻能影響她一下,也幸虧是如此,幸虧是如此!
易清坐著,想著,後背都潮濕一片。
靠倒在椅子上,衣服貼在她的後背上,一片冰涼的感覺。易清閉著眼睛,半分看書的心思都沒有。
剛剛小夏夫子影響她的感覺,有點像是她從前生活的世界的催眠,她曾經特意針對這個做過訓練,沒想到那個世界的東西,到這裏也同樣管用。小夏夫子影響她的時候,她的確是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但幸好,很快她就清醒過來了!
她確實是有些記不起當時跟大夏夫子說話的時候,大夏夫子有沒有什麽異樣了。她完全沒有認真想,就把那一片模糊的記憶說給小夏夫子聽。她本來就記不起來,本來就沒有在撒謊,小夏夫子自然不會懷疑她。
可現在一個人的時候,她卻是要想一想的,好好想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