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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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男子癡癡地望著那淺藍色的花朵所在的地方,許久。他坐的小船在走,美人坐的小船也在走,他早已看不到那朵藍色的花,那藍色的花下也再沒有人,可他卻依舊那般癡癡地望著,似乎眼光落在哪裏都能看到他剛才看到的人。直到他的五指一鬆,手中無聊時拿著把玩的香囊,落在了水麵上。
在那香囊飄走之前,船上的另外一個男子,用手中的扇子,挑起了那香囊。
“方兄這是在看什麽?竟是入神到連這百子香囊都不要了。”說著,那男子照著方姓男子的眼光看過去,卻是除了花團錦簇之外,什麽都沒有瞧見。
“哦。”那方姓男子一驚,這才回過神來。眼神搜尋著還想要再找到那朵藍色的花,卻是怎麽都看不見了。
適才,那怕是幻覺吧。他總是覺得那女子的周圍似乎繚繞著些白霧,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楚。隻是,她的長相,那被掀起的頭發之下,隻露出一半的眉和眼,他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到底是不是幻覺?若不是的話,靈隨院中還有這等美人?怎麽沒有被那許多上東山府,不是來修煉,而是來找媳婦的大家公子給發現呢?若是的話,那也未免太真實了些……
“方兄?方兄!”回了一刹那的神之後,見那方姓男子又恍恍惚惚了,船上另一個男子不免覺得好奇。
這方寸在靈隨院待了幾十年,到如今也沒有半點兒要靈動的苗頭,估計也與他一樣,這輩子怕就隻能是半築基了。
他是玲瓏錢莊的三公子,他的二哥以後肯定是要去上界的,玲瓏錢莊以後便是他的。他這樣的身份,其實不虛任何人。稱呼方寸這樣一個與他實力相同,年齡其實也差不上多少歲的人為兄,主要還是……
要結交一個人,尤其還是一個人才,在剛開始的時候,態度總要好一點。這方家的財勢雖然說遠遠不如他們玲瓏錢莊,他們就連中原三國的一個顯貴之家的家底說不定都沒有,但卻是熒瓏的幾大杏林世家之一。
誰還能保證這輩子沒有個病痛?這些當大夫的,還是要巴結好幾個。尤其這方寸,八成能做未來方家的主人。他修煉雖然不行,但醫術卻十分精湛。
方家的家主,直接招攬到玲瓏錢莊,那是不可能的。他也就隻能盡力的與其交好,用幾本他們玲瓏錢莊珍藏的古醫書,他也的確是能跟方寸稱兄道弟了,但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類似於朋友和兄弟這樣的關係,真的是讓他沒法放心。他一直想著,要讓方寸跟他們玲瓏錢莊,真正的產生聯係。比如,方寸娶他林家的一個姑娘,這才能讓他完全安心。
他一天到晚帶著林家的幾個姑娘在方寸的麵前晃悠,不是他吹,他那幾個妹妹,溫柔的,清冷的,嬌俏的,都有,還都是極品。
嫁到玲瓏錢莊的,十有八九都是美人,她們生的後代,再醜也醜不到哪裏去。這就跟幾國皇室,還有以前的熒瓏三大家,從老到小,從男到女,盡數或俊朗或美麗的道理是一樣的。
但是,他的妹妹們再好,也沒什麽用。最讓他覺得無可奈何的是,那方寸就是一書呆子。
美人在他眼中的吸引力,還遠遠不如一本普普通通的醫書呢。他什麽都不喜歡,真的就隻喜歡看醫書,隻喜歡給人看看病。
今天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書呆子從書堆裏麵拉出來,照舊帶上了兩個妹妹,帶著他一起遊一遊這花池。結果他還是那個樣子,這樣的景色也改變不了他的本性。雖說這小船上沒有醫書可看,但他依舊不看美人,眼神放空,他一瞧就知道這書呆子估計在回想他昨天還是前天看到的方子。
正在無奈時,他卻瞧見這書呆子不知道在看什麽地方,看得入神到手中他最喜愛的,自然也是十分貴重的百子香囊落入水中都不知道。
他倒是真心的有些好奇的,怎麽著,這花池中的花,哪一朵上麵還長出來了一個方子嗎?讓這書呆子如此著迷!
“啊!”方寸再一次被驚醒。
“方兄這是怎麽了?這花池子裏,難道有花仙子降臨了不成?惹得方兄竟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花上麵到底有沒有長出來一個藥方的這種話,自然是不能說的。知道方寸不愛女色,林三公子卻還是把話題往美女上麵靠。
怕真的是花仙吧……不不不,那女子用花來形容,似乎是略有不妥。她不像是花,她像……
方寸也並不反駁林三公子的話,再一次有些失神的想起來。他這般模樣,當真是令林三公子驚奇不已。
這還真是奇了,往日裏他說這樣的話,方寸總是要漲紅著臉抓緊駁回的,似乎是他隻要跟什麽美好的女子扯上一點點關係,他所有的醫術就煙消雲散了一般。如今日這般,像是……像是思春了一樣的神情,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回頭仔細看了看他們的小船過來的方向,林三公子立馬有些興奮了起來。這書呆子怕是真的看到了靈隨院的哪個女弟子,然後一眼就入了心吧!
這太好了!這太好了!沒辦法把他的妹妹推給方寸,他把方寸的心上人招攬到林家不就行了!
方寸有些魂不守舍,他到底也就隻看到了那花下的女子一眼,過去這片刻,那女子的眉眼在他腦海中便沒有剛才那麽清晰。方寸忽然間覺得有些不舍,隻著急的想要找筆墨紙硯,把他看到的人畫下來。
林三公子也有些心不在焉,他想要趕緊回去找一找,找到那個讓方寸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人。為了不被人打擾到,他們劃船走過的地方,都是很偏僻的地方。照著原路走回去,說不定真能找到什麽人。
兩個男人完全不給麵子,剩下兩個姑娘就算是再能活躍氣氛,也尷尬的說不了幾句話了。這一場四個人的出行,很快草草結束。
小船兒悠悠蕩蕩的亂漂,易清也不知道她漂到了哪裏,但她多少是知道有一片花瓣撥開了她的頭發的,而且當時還恰好有人在她旁邊。
易清撥了撥頭發,倒沒怎麽在意這個事情。她心裏隻是隱約有個念頭——這些年,她總是在找可以讓她修煉的速度變得更加快的地方和方法,但是找來找去,她毫無所獲,依舊是隻能在夜晚月光之下修煉。
月亮似乎是幫著她的,她在月光之下修煉,總是會有事倍功半的效果。但她拐彎抹角的跟別人打探過,反正是她打聽過的人當中,沒有哪怕一個,跟她一樣修煉還能分好的壞的時間段的。
別人都是任何時候修煉,拂塵的速度都一模一樣。偏偏她就異於常人,總感覺跟個夜裏見不得人的妖精似的,半夜才是她修煉最好的時間。
有月亮,她的修煉速度是最快的。而即便是沒月亮,隻有星星,或是幹脆隻是陰沉沉的黑夜,易清也十分刻意的去試驗過,隻要是在半夜,她的修煉速度就比白天快,快的或多或少,反正是要快。
這份異常,能夠讓易清更快、更容易的修煉,她能騰出來更多的時間去學一些別的東西,可以說是很好的。但易清在察覺這點異樣之後,卻是從不曾怎樣高興過。
真不是她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而是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為了實力而瘋魔的人?她太弱,在這個修仙的世界,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的秘密,不是她不張嘴說,別人就完全不知道的。那些高階修士的手段,易清見識過一兩次,就已經……講真嚇得她戰戰兢兢了。
她弱的保守不住任何秘密,而如果讓別人知道她半夜修煉有加成的話,她會不會被人捉去研究啊?
這不是易清總要把事情往壞的方麵想,而是換位思考一下,總之,易清覺得,如果自己是個修煉速度緩慢,或者是修為遲遲沒有任何進展的高階修士,遇到像她這樣奇特的人,她是肯定會將其捉起來,然後好好剖片研究……咳,總之是會很仔細的琢磨一下的。
易清從來不覺得她是這世界上已經壞到最極限的人,肯定有比她更惡劣的,自己現在身為弱勢的那一方,她表示真的很膽戰心驚。
不過,她的這點異常,應該沒有巫蠱之術重要。什麽東西最要命,她還是先想什麽。這點異常,雖說讓她有些不安,但還是暫時先放到一邊去!以後再說吧……
這見鬼的是什麽心態?債多了不愁?
還有心情自我調侃的易清,看著天色漸暗,再次劃起槳來,準備回去了。她雖然從來都沒有來過這花池,雖然任由小船自由漂流,現在身處的地方早已經不知道是哪裏。但易清站高了,還是能看見靈隨院的幾處標誌性建築,確定方位隨隨便便。找準方向,易清直直地劃著船向前而去。
不過,她真的漂得有些深,過了一個時辰,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她卻還是沒有靠岸。算了一下時間,覺得要靠岸,估計還得再一個時辰的易清,也不著急,慢慢劃著水,繼續走。
夜裏的花池,相比較白天,雖說也另有一種幽涼的景致,但那要藝術家的眼睛才能看見。易清就隻覺得,到了夜裏,那些花朵在暗淡的星光下,在水麵上投射出隨著水波瞬息萬變的陰影。那些陰影,一點一點匯聚,舞出一些張牙舞爪的影子。隨著入夜,水麵上已經漸漸變涼的水汽,撲到後背上,真的是有一種讓人打心底裏發涼的感覺。就連那白日裏芬芳的花香,仿佛也摻雜進來了一種怪怪的味道。
易清劃著船,目不斜視,眼光看著岸邊,特別堅定正派,但依舊有鬼找上她。
小船劃過幾叢盛放的花,它們投射在水麵上的黑影,也格外的龐大些。水麵上那些黑暗似乎在流動著,漸漸地匯聚到最黑的一個點上,然後那黑暗,破水而出——
先是一頭胡亂飄散的黑發,接著就是被泡的浮腫而慘白的額頭。那額頭之前應該是血肉模糊的,不知被水泡了多久,一道道縱橫的刀口,翻出來的肉都已經被泡的虛白,似乎在水中都能形成白絮了。
再往下,是連瞳孔都仿佛已經擴大了的一雙黑洞洞的眼睛。這雙眼睛的周圍,甚至是連眼皮上,都被不知道是哪個惡趣味的家夥劃出了道道傷口。再往下,鼻梁,嘴唇,到脖子,都是這樣密集的傷口。然後被水一泡,都有額頭的那種效果。
這個饒是易清也著實有些分辨不出來他到底是男是女的家夥,頭浮出水麵之後,又將他的手伸出了水麵,抓住了她的船幫。之後,就張開了嘴,說了一句話:“救……命……”
易清:“……”
講真,得虧易清走過的夜路不少,見過的鬼也不少。要是一般膽子大的姑娘,碰到這樣的場麵,分分鍾嚇暈嚇死不成問題。
易清很後悔她這麽晚還在花池裏麵待著,要不然哪能碰上這樣的事情?她最想幹的其實是劃起她的小船,以飛一樣的速度離去,但很可惜的,她的船動不了了。
水裏的這個人,雖說看著像是要死了,但易清根本無法察覺到他的實力。這就表示這個人,最少最少比她要強。他抓住了她的船,她是走不掉的。
易清看了看手中的槳,想著到底要不要揮起這個東西,把水裏的這個人……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個水鬼的家夥砸死,然後她悄悄的走掉,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易清真的是很認真的想了一下這個做法到底可不可行,最後還是覺得……有點不靠譜。所以她走不開,她也沒有打死這隻水鬼,但她也沒有救這隻水鬼。
一人一“鬼”,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對望著。
花叢之後,也有那麽一雙眼睛,幾乎是帶著笑的看麵前的這個場景。
“嗬……”
那雙眼睛的主人,看著看著,他甚至真的笑了一聲。溫溫涼涼的笑聲,不曾刻意的隱藏,但就在距離他不足一丈遠的地方的人和“鬼”,當真仿佛耳聾了一樣的不曾聽見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