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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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看你是想和你說一句,很多事情,量力而行。你已經做的夠好了,但有的事情,不是我們能管的。如果你想要管,你就要更厲害些才行!”
“老方,我準備回東山府,繼續去修煉,希望以後能在那裏碰到你。”這是易清頭一次對別人說出她的打算,這句話也震驚的方寸和寶兒半晌回不過神來。
“你那麽喜愛醫術,難道就沒有想過認識更多的好大夫?據說在上界,人們更願意說醫術是煉丹之術,甚至在九大宗門之中,有一個宗門就是因為煉丹之術才興盛的。你真的沒想過到上界去看看?真的沒想過接觸一下那些傳說中的東西?什麽九朽丹,神鸞丹之類的?”
暫且不去管方寸的驚訝,易清用一種極具誘惑性的煽動語氣說著。方寸看著她,有些不知道該回答什麽。
熒瓏界隻是個修仙大世界的附屬小世界,在熒瓏界之中的人,有哪個不想去修仙大世界看一看?
他酷愛醫術,少時博覽群書,易清所說的那些傳說中的東西,要讓他來舉例,他能說出十萬八千個。他當然也想要前往上界,最好是拜入九大宗門之一的丹心殿,但是,靈動那一關,真的不是想一想就能闖過去的。
方寸低下頭,眼中充斥著黯然,但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因為易清的一席話,那因為他遲遲無法靈動,而從來都沒有人在他耳邊說出的一席話,還是讓他的心裏再一次燃燒起了希望。
“阿清,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在東山府上幾十年都沒有靈動,以後肯定也沒希望對不對?別這麽想,你總要比我有希望,我都準備繼續去修煉,你為什麽不呢?”
易清沒想過要把自己她其實也不怎麽知道的真實天賦昭告天下,反正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廢物了,那就一直當廢物當下去。廢物總是沒人看得起的,在還是廢物的時候,她可以保護自己,可以找到兩個比較難得的朋友,也可以用自己的廢柴,去鼓勵別人不是嗎?
方寸猛然握緊自己的雙手,心裏那點希望的火燒得更加灼烈。雖然知道不應該這麽想,但他還是克製不住得去想,他真的不論怎樣都要比易清有希望,那他為什麽不修煉呢?
離開東山府下山的這些年,他真的再也沒有抓過自己的修為,真的就要把自己當成一個半築基,然後過上兩百多年,到壽命極限之後就慢慢死去的人。
他這麽做,是不是有些太辜負自己?但如果要固執的修煉的話,萬一耗到老去,還是沒有任何進展呢?那豈不是既浪費時間,又活成了一個笑話?如果那樣,怎麽辦呢?
心裏的火還沒有燒起來,對自己的質疑,就像一盆冷水,將那火苗熄滅。方寸看向易清,她仍舊是那樣,仿佛可以讓周圍的時光都慢慢的凝固下來的平靜和淡泊。她的眼睛安安靜靜的,但她的心裏,肯定有十分勇敢的野心和希望。
在那他並不知道的當年,廢物之名傳得沸沸揚揚,她卻還是帶著個丫鬟到了東山府,到了這整個熒瓏界的修煉聖地的時候,她估計也是這副模樣,令人不敢去懷疑,也令人不舍得去打擊。
隻是,猶豫了又猶豫,方寸還是勸易清道:“阿清,你怎麽又要去東山府?你……”
“怎麽?我不能去?”
“不是。我不是說你不能,或者是沒資格,但……”易家四房被逐出家門的廢物,不知天高地厚的去了東山府,那時候他已經在上界山上了。這事情到底鬧得有多麽大,人們到底有多願意去湊這個熱鬧,多願意開口談論這個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那些人口中各式各樣的言論,諷刺的,高高在上的,同情的,明明沒有仇,卻像是出了一口惡氣的……那時候他還不曾見過易清,隻覺得要承受這樣多的眼光和話語,對一個孩子來說,未免太過殘酷。
現在當然易清長大了,也更加成熟了。但她如果再回到東山府的話,盡管她的實力已經是排在東山府弟子之中的前列,可她回去就表示她對修煉依舊有希望,而她測靈碑上的表現,注定會讓人對她肆意嘲諷。不知會有多少人會說她癡心妄想,如果她真的在修為上有了長進,那當然是最好的。但如果沒有奇跡發生呢?她會被人怎麽說?
他不是要去打擊易清,他隻是不願意看著更多的人去打擊易清。
“老方,你留在這瘟疫區是為什麽?”易清沉默片刻,突然問。
“啊?”方寸發懵。
“你可知道外人怎麽說你,也包括你們方家人,你的自家人,他們怎麽說你?”
易清也不用聽他的回答,繼續說。方寸臉色有些暗淡的低下頭不說話了,然後就聽見易清半句廢話都不給他遮掩的道。
“這裏的老百姓,自然是對你感恩戴德。別的地方的老百姓,也會說你高風亮節,是罕見的好大夫。但更多的人呢?你們方家人,甚至也包括那別的地方的老百姓,他們對你真正的印象,估計是覺得你是個傻子!”
“這件事情寶兒也知道,我跟她路過寧安一處小城,一個可能也是跟著大夫學醫的孩子,說特別崇拜你,說你特別厲害,以後也要做像你一樣的大夫之類的話,來看他的他的父親,就打了他一巴掌。說他以後要是跟你學,學得懂點看病的道理,就家也不顧了,爹娘也不要了,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的話,那還是盡早別學醫,回去幹點什麽都行。”
“……你不會完全不知道這些吧?你都知道,但是你為什麽還要留在瘟疫區?因為太忙而沒空去計較?因為心寒而無力去計較?還是懶得、不屑?”
“別人罵你傻,你為什麽不離開瘟疫區?你自然有你的原因。別人笑話我沒資格,我為什麽還要去東山府,我自然也有我的原因,我們的原因,也可能有點共同之處。”
“我這輩子要是就隻能到築基,卻要跑去到東山府丟人現眼,旁人不過笑話我。我的修為要是再有長進,打了別人的臉,他們不過不敢置信,或者津津樂道……不過一群為了別人的起起伏伏而喜怒哀樂,甚至浪費自己的時間的家夥而已,在乎的話,我才是愚蠢的那一個。”
“不管我以後是白費一生的力氣黯然收場,還是醒目耀眼光芒萬丈,那些隻會看別人精彩或悲慘的故事,自己的故事平淡到一輩子找不出一個亮點來的人,永遠都不會摻雜到我的世界裏來。我與他們絕不相關,那為什麽要去在乎?”
方寸聽的怔然,想要說些什麽來維持自己的觀點,卻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了。世人的眼光,真的是太難被忽視,但是易清,她真的是個奇女子!
“我還是不想放棄,所以我想去上界山,那裏環境好一點。我這些年沒交幾個朋友,覺得你還不錯,可以一起走一段路,不想看你活得太短,把一輩子都蹉跎在這裏,連奢侈的希望都不敢有,所以建議你別放棄修煉。”
“哪怕你到老了,甚至是到死了也沒有靈動,但那又怎麽樣?懷揣著希望是一輩子,心灰暗淡的也是一輩子,既然能選擇,為什麽偏偏要後者?”
灌完了雞湯,看方寸呆呆的是把她的所有話都聽了進去,易清今天來看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這一次她去上界山,就不準備再下山了。如果方寸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這輩子都不準備再回東山府去的話,那可能,這就是他們最後一麵。
她挺欣賞方寸的,而且她之前說的話也是真的,她交個朋友其實挺難的,但凡有那麽一個,她就想對方多陪她一段路。所以,她煽動著,催促著方寸去想。
一個人,想了有實現不了和夢想成真兩種可能。但如果連想都不敢,連一個高點的目標都不敢定下來,那就不可能會有夢想成真發生。
“好了,我也不多廢話了,你能聽進去才最重要。我在東山府上等你,你加油!至於這瘟疫區,我說句實話,你別待著了,早點離開吧。一個半築基要管太嚴重的事情的話,小心引火燒身。”
“這一次瘟疫,我估計你是幫不上老百姓了。”雞湯灌完之後,易清嘴裏的就成了毒藥,“你好好修煉,等下一次,說不定就不怕誰了,就有資格管這些事,給這些百姓一份安寧。”
方寸被逗樂,“還下一次瘟疫?最好這是最後一次!”
“嗯,但願這是最後一次。”看,這就是好人壞人的區別!易清點點頭,真的不準備久待,說完這些話,她就帶著寶兒告辭而去。
方寸一直等到易清的背影隱沒在人群之中看不見了,才回到自己的住處,習慣性地拿起自己的手稿,看著紙上一頁頁潦草的字,方寸突然就對這瘟疫有些沒心思研究了。
易清的人都走了,但她的聲音卻在他耳朵裏麵回蕩,久久無法散去。
她讓他要有點希望,他的確是打很久以前就不曾再想過自己可以靈動了;她讓他要加油努力,他對修煉的確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心思,其實也可以說是膽怯,不敢碰了;她讓他離開瘟疫區,他的確是也發現了,也有那個自我認知,這場瘟疫不簡單,他一個小小的半築基,以前還算是方家的家主,現在什麽都不是的人,如果要多管的話,八成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她……
方寸沉思著,手中的手稿,很久沒有被翻動。
“小姐,你真的要去東山府嗎?”見易清幾乎是筆直的一路向北走去,寶兒心裏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以廢物之身,第一次上東山府也就罷了,下山之後還要再一次回去,易清這是……給自己找虐呢!她心髒也太強大了吧!雖然她說的話很簡單,聽著好像也很容易做到,但說話不過是上下嘴皮碰一碰就行,真正的去做的話……寶兒也覺得易清這一次上山會被打擊到。
“嗯。”她身邊的寶兒,一直默默跟著她走。猶豫了挺久,才問出這麽一句話來。寶兒是想聽到否定的答案的,但易清卻是從嗓子裏哼出一個聲音來,這次連上下嘴皮都不碰了。
“小姐……”寶兒想勸一句,卻又很清楚勸了估計易清也不聽,可要是不勸……
不是她看不起易清,隻是易清測靈碑上的表現,實在是太讓人覺得絕望了。現在估計所有人都覺得易清到築基妥妥的,但是築基往後呢?往後怎麽辦呢?
易清看著是半點灰心的感覺都沒有,但是要是她真的失敗了呢?被別人笑話,被自己的天賦打擊,這該不會就受不了了吧?
寶兒憂愁的連路都走不好了,易清無奈的側頭看她:“你有替我發愁的時間,還不如想一想自己。你年紀還小,半築基後順利靈動,拂塵也不是慢得像龜爬,上山之後,肯定會有夫子滿意你,你也考慮一下,拜入哪個教院比較好?”
從沒想過這些的寶兒,皺著眉一聲“啊”。
就她的資質,要進教院不容易吧。再說了,就算是真的有夫子滿意她,那也隻是收她一個人呀!易清怎麽辦呢?丫鬟被夫子收成了弟子,主子卻無人問津,反倒是遭盡嘲諷,這有些不太好吧?
“估計沒有夫子能看得上我吧……就算是真的有,那寶兒去了教院,小姐你怎麽辦?”
“寶兒,你不是我的奴婢,你隻是跟著我而已。我和方寸說的話,你也聽一聽。沒有誰規定你是隻有永遠在熒瓏界的命,你也可以繼續修煉。東山府的夫子都是結丹修士,他們在修煉上的經驗,比我多得多,拜入他們的門下,你可以接受到更好的教導。這是一件好事,你也要會抓住機會。”易清極力規勸。
“不行。小姐手中的確是沒有寶兒的身契,但是在別人看來,寶兒就是小姐的丫鬟呀,解釋也不會有人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