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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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評選,剛剛開始就是明台弟子的比試。這樣的安排,讓弟子們多少就有了一種能被選中的幸運兒,會出自東山府的明台弟子。
每年爭最後的排名的那幾個明台弟子,今年都是卯了最大的勁頭,想著一定要把自己最耀眼的東西,發揮出來給上界修士看,為自己爭一個好的未來。
沒有人想過,也沒有人願意去想,被帶走的兩個幸運兒,其實是早就內定了的。
身為東山府的明台弟子當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許世言自然也想要這個名額,但他也知道,別人隻會比他更想要這個名額。所以,他已經做好了足夠多的準備。隻想著今年,不管麵對哪個明台弟子,他都絕對不能輸!
但是,他才隻是比了兩場。而且連著兩次,對手都是那種弱的上了台就苦著臉,根本提不起一點點信心的人。他的身手根本就沒有表現出來一絲半點,就這樣,就在這個時候,上界來的修士要回去了。
他剛才還隻覺得是不是這些葬劍大陸的前輩,看不上他們這些熒瓏界的弟子,最後一個仙苗也不願意要,一顆心涼的直直地往下墜。結果,那位看起來比他都要年輕些的裴前輩,竟然突然叫了他過去。
許世言有些茫然,更多的卻是反應不及的歡喜。和許世言一起過去的伯序鋒,他倒是給自己找到了他能夠被裴湛看中的理由——是因為他提供的那一點有關於大夏夫子的線索吧?
幸好幸好,當初跟他在一個隊伍裏的人那麽多,裴前輩看樣子是隻找了他一個,如果前輩他另外找了別人的話,旁的不說,寧采蘿估計也要帶的吧?
一個腦子裏麵模模糊糊的揣測著這些,還有一個滿心都是不知道怎麽才被選中的迷茫。不過,伯序鋒和許世言,他們回過神來之後,都是高興得差點兒沒有昏過去。
到了這個時候,估計再也沒有單純的人,覺得裴湛是準備通過今年的評選來挑選他要帶走的仙苗了。
合著這要被帶走的兩個仙苗的人選,早就已經定了下來呀?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許世言還好說,他被上界修士帶走,東山府的弟子當中,不服氣的應當沒幾個。可伯序鋒是怎麽回事?
這小子還在拂塵,而且,就算是在拂塵弟子中,也算不上是頂頂優秀的,他連他幾個兄長的半點風姿都沒有!上界修士為什麽會選這樣的人?他們真的是在選仙苗嗎?
抱著最大的熱情來參加今年的評選的弟子們,隻覺得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那冷冰冰的雨水,把他們的一顆心,之前還灼熱燃燒著的心,澆的寒涼無比。
許多弟子的心中,甚至是憋了一股無名火,尤其是那些真的有資格競爭一下這兩個名額的弟子,氣得臉都白了。心中對裴湛這個上界修士,也難免產生了不滿。
不過,即便是心裏麵再氣的發狠,弟子們的仇恨眼光,也都全部是對著許世言和伯序鋒,真的表現出一點點對裴湛的不滿,誰敢?
人都是這樣欺軟怕硬的。裴湛,那是什麽人?楊夫子都要叫師叔的人!人家別說是現在隨心意帶走了兩個東山府弟子,就是順手在大庭廣眾之下,殺掉那麽兩個東山府弟子,別人又能說什麽?他們又能把他怎麽樣?
許世言和伯序鋒兩個人,快要被弟子們仇恨的眼光大卸八塊了。不過這個時候,他們的感官也遲鈍了許多,滿眼都是裴湛溫和俊雅的笑容,耳朵裏麵也都是裴湛詢問他們要不要跟家人道個別的話。
按著伯序鋒的想法,還有什麽好道別的?家裏人如果知道他能跟著上界修士一起去葬劍大陸,嘴估計都能歪到耳朵上麵去了。還道什麽別,拖拖拉拉的再讓人家前輩沒有耐心了,還是趕緊走吧!
但是,虧得他長著一點腦子,知道這樣的話是不能說出口的,否則未免顯得有些薄情。修士對品性還是看得很重的,對家人沒有半分眷戀的白眼狼,走到哪裏都不會受人真心喜歡。
許世言當然是想和家裏人道個別的,但是他也有同樣的顧慮。現在發生的一切,簡直好像就是一場幻夢,拖三延四的,說不定夢就要醒了。
兩個人正在那裏為難,又不想給裴湛留下壞印象,又不敢真的說一個要回青雲堡,一個要去北海珠島。北海珠島的靈通修士和青雲堡的伯登君,他們前些日子已經回了葬劍大陸,如果有他們在,還能帶著自家的小輩。
幸好,伯家和許家的聰明人很多,他們很快就站出來解決了隨著自家的喜事而帶來的這麽一點點小難題。
“幾位前輩既然要早日動身,我等又怎麽敢耽誤前輩們的時間?家中子弟能跟隨在前輩身邊去葬劍大陸,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即便是不見麵,家裏人心中也是歡喜的……”
每年從納靈秘境裏麵出來,記錄一下評選成績的築基弟子當中,總是少不了青雲堡和北海珠島的人,今年自然也是如此。許家和伯家的築基弟子站出來,恭維的話根本都不繞彎子。
裴湛隻是笑一笑,他本來也沒打算在熒瓏界多浪費時間,這話說出來,不過是好聽一點而已。他也知道眼前這兩個男兒,在他們自己看來,在別人看來,到底有多好命。他們自然是不敢在他的麵前提任何要求的,估計這會兒還覺得是在做夢,等到他把他們帶到葬劍大陸去了之後,可能才會意識到美夢成真。
問了一句話,做了做樣子之後,裴湛便立刻要啟程了。本來就是留下來想要看看他要做什麽的另外三位上界修士,自然沒有再待著的道理。
天機島的那位天師,依舊一副世外高人,令人捉摸不透的樣子。丹心殿的那位丹師,一直都是溫溫和和的掛著一點笑容,看不出深淺。隻有五舟門的那位前輩,他本來就沒多注意過裴湛,此刻看著仿佛是在夢境之中走路,深一腳淺一腳飄飄忽忽的許世言和伯序鋒,突然就正眼看了看裴湛,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十分諷刺的笑容。
四個上界修士就這麽走了,留下一群夫子和一群弟子,還有,一份肯定不會跟之前那樣氣氛好的評選。
明台弟子們一個兩個都跟沒了魂兒一樣,但每一年的成績他們還是要的。繼續被叫到了名字就上擂台去,但是,之前擂台上那種滔天的戰意,如今已蕩然無存。大家手中的刀劍,似乎都已經變得軟綿綿的,磕在一起,好像也沒什麽聲響。
當然,也有跟大部分弟子心情不一樣的。比如許家人和伯家人,再比如,易清。
一直在易清旁邊的許世佳,是怎麽也沒有想到上界的修士竟然會選中許世言的。雖然她知道她的世言哥哥很有希望,可當這份希望成了現實的時候,那份歡喜還是太大了。
小丫頭的兩個臉蛋兒都興奮得紅紅的,嘴角掛著怎麽都壓不下去的笑容。雖然她心中清楚,許世言這麽一走,可能有許多年都回不來了,但她也高興,高興的幾乎想要大喊大叫。
許世佳也並不是什麽傻姑娘,一眼就看出了被帶走的兩個人跟今天的評選成績,甚至與天賦都沒什麽關係,他們可能是被上界修士老早就決定好的。但是,內定下來的是他們許家人,那這內定,就是一件再好,再公平也不過的事情了。
許世佳樂嗬嗬地笑著,紅紅的小臉蛋,在一群麵色發白的弟子當中,格外的顯眼。
易清的城府工夫,跟許世佳比起來,可以說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她也高興,上界修士就這麽走了,證明他們八成是完全沒有注意過她。瘟疫是怎麽四散到各個地方去的,這些上界修士有沒有查到她不管。她現在很慶幸,這些大人物應該沒有發現她到底是怎麽把瘟疫引上了秋心嶺,用瘟疫殺掉了該死的人的。
沒有發現這個,那些修士就算是對易家的覆滅有一丁點兒的疑惑,就算是對她有一丁點兒的懷疑,那樣的大人物,相信這點兒懷疑他們會丟到一邊的。而在他們再次注意到她之前的這一段時間,就是她抓緊讓自己強大起來的機會。
別人如果知道了易清這些天的情緒,估計都要覺得她是瘋子了。這臆想症也太嚴重了,那些前輩,怎麽會去多想多問一個廢物?但易清卻不覺得她這些天的擔驚受怕是多餘,隻靠著多考慮一點點東西,她才活到了現在……
夫子們的坐席那邊再也沒有了那四個讓易清覺得自己怎麽做都不對的人,易清立刻放鬆了下來,該認輸認輸,該示弱示弱,很快她就又打出來一個和去年一樣的分數。剛剛好,又不用去浪費時間爭排名。
“我怎麽覺得,那位裴前輩選擇仙苗的標準,好像不是天賦之類的。”
“可不是嘛?許師兄也就罷了,伯家怎麽也輪不到伯序鋒!”
“也是奇怪,怎麽偏偏就是許家和伯家?去年得了第一的雷師兄,還有林家的公子,不也是和許師兄差不多嗎?那些前輩,怎麽一眼都不看他們的?”
“總不會是……上界的前輩也是看著家世來選人吧?一個北海珠島的,一個青雲堡的,如果易家還在,跟以前那樣的話,別是還要有個易家人吧?”
“對對對!我這會兒也這麽想呢!那些上界的前輩怎麽還真的是看著家世挑人?”
“就是啊……”
人已經被帶走了,就算是有再多的不甘和怨憤,那也沒有用了。很多有自知之明覺得沒資格當那幸運兒的弟子,倒是開始好奇起了裴湛帶走伯序鋒和許世言的原因。好奇來好奇去,最後竟然得出了這麽一個可笑的結果。而且,這樣想的人,竟然還不是少數。
這就有不少人來注意易清了。畢竟,如果易家還像以前那般勢大的話,如果易清沒有天才變廢物的話,上界修士要照著家世挑仙苗,易家絕對是易清跑不了了。
不過,這些假設都不存在了。小的時候也都是跟許世言伯序鋒一樣名聲,甚至是壓過了這兩個人的易清,現在,人家跟著上界修士去了葬劍大陸,她卻是要永遠留在這裏,連東山府都不怎麽願意接納她……
現在想一想,還真的是天意弄人呢!
本來跟易清完全無關的事情,倒是讓她空得了一派憐憫。聽著周圍人談論的許世佳,看看身邊似乎上界修士的來去也不能讓她的神色動容些許的易清,也忽然有些為她難過。
“師姐這麽好的身手,怎麽總是要故意認輸呢?贏上八場,也去爭個排名給別人看看。”
看不出易清的心情好壞,但聽聽周圍人的討論,下意識的覺得易清肯定沒多好受的許世佳,想著剛才易清在擂台上故意輸給了一個連她都有些看不上的明台弟子,想要轉移一下易清的注意力的問道。
拿不了第一,爭排名就純屬浪費時間!易清看看身邊的小丫頭,這種實在有些張狂的話,還是沒說。她的十場比試已經結束了,可能是巧合,今年她的名字被念起得很快,常常都是剛走下擂台就又走上另一座擂台。
現在,既然沒有別的事情做了,她就要跟這位她救了的小丫頭,來談一下酬勞……總不能讓她白救人是不是?
“我有什麽好爭的?一個排名,對我沒有任何用處。”就算是拿了第一,也不過是個廢物而已。
易清話語中沒有心灰意冷的意思,說起話來,跟她平日裏一模一樣。碰著喜事,她這麽說話,碰到危難,她這麽說話,平平常常過日子,她也這麽說話。沒什麽感情,說什麽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但是,她未曾說出口的話,許世佳和寶兒卻自己腦補出來了。
寶兒有些心酸,不知道該講什麽安慰一下。許世佳愣了一下之後也有些懊惱,她平白無故說這個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