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字數:5451   加入書籤

A+A-




    趕著跑來給易清護法的裴湛,看到那一輪月亮升空,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直到那一輪月亮最後消散在空中,直到所有圍觀的道君驚呆在原地,直到這一切都發生過了,已經徹底成了事實的時候,他一直吊著的一口氣,才終於放進了肚子裏。

    像是傻了一樣的看著天,裴湛有些想要笑,他真有心想要對天狂笑三聲,但他卻又沒笑出來,也不知道是記起自己還有事情要做,還是實在太過激動,笑不出聲音來了。

    總之,圍觀的人漸漸的反應過來之後,天劫霸占的範圍不小,易清距離他們並不是很近,易清的反應他們看不到,所以隻能去觀察靈宗修士的反應了。那些圍觀的道君大多注意到了裴湛,就見他一臉複雜至極的神色,帶著萬分的不敢置信。

    “怎……怎麽會?這是什麽?”

    裴湛在問身邊的修士,但卻沒有人回答他。此時在場的人,沒有任何一個會蠢到覺得裴湛當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隻是無法相信而已。

    沒人回答,裴湛也就自己找到了答案:“月家!月家……”

    口中不斷喃喃自語這兩個字,裴湛低頭像是在想著什麽,很快他就找到了可以完全說服自己的證據,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難怪……難怪……”

    等裴湛再一次恢複了清醒之後,他看向易清的眼神,就已與之前截然不同。之前他對易清,有對同宗弟子理所當然的回護,有對門中仙苗發自內心的珍惜,但此時,他眼底隻有對異類的排斥與憎惡。

    向身邊的幾個靈宗道君點了點頭,以比較尊重的方式打了幾個手勢後,裴湛冷著臉,第一個走向了渡劫成功的易清。

    周圍一片寂靜,鴉雀無聲,隻等著裴湛走到易清的身邊,然後大家聽一聽他們要說什麽,然後大家看一看裴湛打算怎麽做。但他方才的那個姿勢,是要先把易清困起來,帶回到靈宗再說?

    那可不行!巫蠱這種邪術,絕對不能再重現於世間!裴湛這小兒是當他們大家都眼瞎了不成?那一輪月亮,所有人都看見了,靈宗就算是再強,也不能就這樣把易清帶回去,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變著法的跟靈宗作對的,自然就是五舟門了。有五舟門的道君剛要站出來,問一問靈宗的道君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們靈宗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出現時,那一邊,裴湛已經走到了易清身旁。

    所有人都看著,易清卻依然坐得四平八穩,裴湛已經到了她的麵前,她仍然是靜心打坐,眼也不睜。不過,從前裴湛當她是他們靈宗的九轉道體,對她自然是關懷愛護,可如今,見易清理也不理他,仿佛完全不清楚周邊情況,裴湛索性分出一絲元氣,尚算是講義氣的隻是輕輕觸碰了易清一下,打算隻叫醒她,沒有事情一出就立刻趁著易清剛剛渡劫成功的虛弱時期,伺機攻擊。

    結果,就這麽一絲元氣探出去,就探出了事情。易清那麽活生生的一個人,直接如同虛影般幻化開來,那些虛影徹底消散之後,在風沙口,哪裏還有易清的存在?除了狂風,就是碎沙,再有的,就是愣在原地的裴湛,還有同樣愣在了原地的一圈道君。

    原本隻是頭頂上升起來的一輪月亮,這嚴格說起來也算不得什麽,可現在已經直接消失不見,這頗是有些逃遁的意思。再加上裴湛立即黑下的臉,立即要跟靈宗的修士先行離去的反應,所有人都覺得不對了。

    在這種時候,五舟門最適合,也最有底氣站出來,問一問裴湛,問一問靈宗的修士:“九轉真君……不,現在或許應該稱呼一句九轉道君,她可是你們靈宗的人,今日為何會如此,頂現紅月?靈宗的諸位道友是否該解釋一番,這樣匆匆離去,也太不將我們當一回事了吧!”

    “就是,巫蠱之術乃是禁術,與月家有關的人和物,統統都不應該存在。今日九轉道君引出如此異象,靈宗的諸位道友,總該有些話要說吧。究竟是九轉道君有什麽苦衷,還是你們靈宗,藏了月家的人!”

    最後這一句話,說得稍微有些過分,即便是五舟門的修士,隻不過因為一輪月亮就如此言語,未免也有些膽大。他們這樣的膽量和信心究竟是從何而來,這根本經不得推敲。隻不過,雖然此處幾乎全部是道君,可道君說起來也隻是人,若是碰到的事情足夠大了,也就跟普通人一樣,會腦子不夠用,被那些腦子多的人輕輕鬆鬆的拿來利用。

    原本要離開的裴湛聞言看向發問的五舟門道君,雖然他此時依舊是真君,可他在靈宗地位非凡,甚至不是一些道君可比,在現在這個情境說話,也沒有什麽毛病。

    “這位道君何出此言?靈宗所有人從來都對巫蠱之術深惡痛絕,一旦出現,絕不姑息!但九轉道君從前從未出過這樣的狀況,即便是有方才那輪月亮,說不定也還有別的原因。她是我靈宗的九轉道體,是所有人類修士打破葬劍大陸詛咒的唯一希望,難道就隻方才那一刻景象,就已經不讓她活命了?”

    “裴真君可真是會說話,方才那輪月亮是月家的圖騰,怎麽沒有見別的道君成道的時候出現這種異象?你們靈宗的九轉道君,必定跟月家有所關聯!”靈宗之中藏著月家人,五舟門這像是找到了打倒靈宗的機會,格外的咄咄逼人。

    “你胡說!月家已經覆滅萬年,如今哪裏還留得下痕跡?即便九轉道君真的跟月家有些關係,你又安知她沒有苦衷?”

    “苦衷?嗬……”不饒人的五舟門修士冷笑一聲,“那好,我們大家暫且相信九轉道君有苦衷,她若真的是身不由己,這一世必定成仙的人,這片大地上誰都不忍心扼殺。隻要她願意出來解釋一番,若是當真不得已,那咱們就當什麽事都未曾發生,說不定還能幫一幫她,斷了跟月家的聯係,可是裴真君,她人呢?”

    “不過隻是一輪月亮而已,的確代表不了什麽,就算能代表什麽,我們所有人也不至於立刻群起而攻之,把她當做月家的餘孽殺死,她沒必要如此心虛地立即躲起來吧!靈宗的諸位道友這樣齊齊離開,不知是要去找九轉道君,還是如何?”

    易清的的確確是不見了,所以,五舟門的道君這樣說起來,裴湛就是有一百張嘴,此時也得全部閉上,因為沒有理由可講。

    裴湛和五舟門的修士這樣一番對話,所有道君都聽到了,聽到了自然就有了想法:易清的頭頂上升出來了那一輪月亮,這本來就不好,本來就代表了她很有可能跟月家有關聯。她要是願意站出來解釋自己的苦衷,要是真說得出一個三四五來,一具九轉道體,在現在的葬劍大陸上,沒有任何人舍得殺掉。易清隻要站出來解釋了,她是很容易就會被原諒的。可是她沒有站出來,剛剛挺過了成道之劫,她就消失不見了。或者準確的來說,她是逃了吧!她是沒有想到自己在渡劫的時候會出現這樣的異象,沒想到自己要隱瞞的秘密就這樣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所以又心虛又害怕,所以才逃了吧!

    易清這一逃,實在是一點兒也不高明。她逃出了所有人的懷疑,再聯想到她之前在龍陣石林中受到的那些特殊待遇,她跟月家的聯係,就這麽一會兒,在這些道君的心中,便已經徹底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不過沒人知道,易清沒什麽想要解釋的跟月家有關聯的苦衷,但她有別的苦衷。她發誓她是沒有想要逃的,她隻是低估了曲白口中那個幻陣的威力。曲白教給她的古陣,她擺了。她自己也做好了十二分的準備,甚至在渡劫的時候都抽出了半分心思去注意,去警惕。可是依然沒有用,成道之劫剛剛度過,易清就已經身在風沙古道之中,簡直像是她之前那樣聲勢浩大的五雷劫才像是一場幻境,她現在所在的才是真實一般。

    風沙口的那些道君到底在為著她怎樣的吵,怎樣的說,易清現在都已經完全顧不得。她眉頭緊鎖,深覺現在的情況有些麻煩。

    盤魔之地的風沙古道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她以前就略有耳聞,來了這裏之後,曲白還跟她說了很多。

    在人魔大戰的那個時期,死了不知道有多少魔,不知道有多少人。他們的屍骨,他們的法器,大多都被丟在盤魔之地集中處理。風沙古道就是一個處理這些東西的地方,這裏似乎是自然形成的,一條窄窄的峽穀,兩邊都是高不可攀的懸崖,穀底堆滿細沙,狂風從穀中席卷而過,卷起漫天的沙土如大霧。

    如果不知道這地方的可怕之處,可能易清還會覺得這裏就是環境比較惡劣而已,但現在她知道,她知道即便是差一步就要飛升的仙君的法器,丟在這風沙古道之中,過不了多久年月,也都要化成這古道之中的碎沙。

    那些仙君的法器都是如此,更不要說是易清這樣一個剛剛成道的小道君了。九轉道體又如何?易清肯定,這風沙古道絕對不會對她另眼相待。因為她剛剛走進這地方,雙腳便已經瞬間被細沙淹沒,而就在她被掩埋的腳踝之下,有一種令人極恐懼的被融化的感覺,已經從她的雙腳,迅速傳到了她的頭頂。

    易清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立刻將腳抽了出來,換了一個位置。但她不活動還好,這麽一活動,就像是落到了沼澤裏麵一樣,她的雙腳陷得更深。易清一時間不敢再動了,打算用自身元氣護住自己的雙腳再說。隻不過,嚐試了一番之後,易清又立刻將元氣收了回去,硬生生扛著那種雙腳要融化的感覺,眼睛觀察著四周,打算想別的主意。

    沒有辦法,她的元氣,一碰到她腳下的碎沙,簡直就像是微弱的火苗被海水包圍了一般,根本活不過半秒鍾。她不管送過去多少元氣,眨眼間都會被毀掉,再這麽浪費下去,等到體內沒有元氣了,她就死定了。這風沙古道天地元氣稀薄,幾乎可以算是沒有,她身上的丹藥數量有限,自身元氣必須要計劃著用。

    沒有任何的求生辦法,又不能一直站在這裏等著被融化,易清最後,注意到了兩邊的懸崖,那裏光滑的簡直如同鏡子一般,但沒轍,上不去也得上,勉勉強強掛在那裏被狂風吹,也好過待在這裏被沙子埋掉。

    看著從她的腳踝又上了一寸的碎沙,易清盤算著她如何才能在那懸崖壁上掛得住時,有人跟她對比起來,簡直就舒服得有些讓人生氣了。喝著小茶,吃著小果,打著小扇子……

    “哥,怎麽樣?”望著風沙口那些幾乎已經把易清當成了月家人的道君,在外人麵前一直是一副溫柔嫻雅模樣的女子,在自家兄長麵前,眼中有一絲得意的慧黠,指著那些道君問。

    “嗯。”一身黑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男子,眼中的光柔了些,點了點頭之後,卻遙遙的看向風沙口,被黑巾遮掩的臉上,神情冷靜而殘酷。

    得到自己兄長的那個點頭,女子開心的彎著唇角,說起了她高興的最大理由:“就是要這樣才好,易清不見了,大家都會當她是心虛,便越發的深信不疑。這樣,他應該就也不會生氣。是不是,哥哥?”嗯。”一身黑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男子,眼中的光柔了些,點了點頭之後,卻遙遙的看向風沙口,被黑巾遮掩的臉上,神情冷靜而殘酷。

    得到自己兄長的那個點頭,女子開心的彎著唇角,說起了她高興的最大理由:“就是要這樣才好,易清不見了,大家都會當她是心虛,便越發的深信不疑。這樣,他應該就也不會生氣。是不是,哥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