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裏的冬天，溫妤舒的病情加重了, 病氣入侵了她本來就虛弱的身體, 讓她看起來憔悴不堪, 嘴唇上的蒼白她已經無力掩藏, 也不再想掩藏……

    龐容旌征戰在外並沒有回來，溫妤舒反而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在咽氣的最後一刻, 她的潛意識裏告訴她，她並不想見到這個男人。

    溫妤舒的爹爹溫大人已經來看過她了, 帶著她強顏歡笑的娘親, 那笑容其實還難看過她梨花帶雨的哭哭啼啼, 但是……

    “呀吱——”房門被打開了，一陣寒氣從門縫裏麵透入, 門外那個人夾雜著一身冬日裏的寒氣走進了這間溫暖的屋子。

    來人並沒有馬上走進裏屋，沒有馬上走向病榻上的那人，而是先在門口褪了一身寒氣, 避免自己身上的寒氣傷到她。

    “咳咳，是誰？”屋內傳來那人弱氣的詢問聲。

    龐容央接下身上的披風，要出口的話語哽在喉嚨間，她張張嘴，調整好自己的心緒，應了一聲：“舒兒……”

    舒兒？會這樣叫她的, 還有她的聲音, 溫妤舒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隻是這個時候溫妤舒還真的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央兒，別過來。”她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龐容央聽著她這一聲，隻覺得自己腳跟生了根一樣紮在原地走不動了，她舒了一口氣濁氣，用稍微平和輕快的語氣問她：“舒兒，你不見任何人，連我都不能見你了嗎？我好不容易才趕回來，舒兒，你真的要這樣狠心嗎？”

    裏屋的溫妤舒攥緊了蓋在身上的被子：“嗬，央兒，見與不見重要嗎？我已經見了很多人了，很多……”溫妤舒的手越攥越緊，原本就皮薄的手上微微出現了青筋，讓人看得心疼不已。她嘴唇輕顫：“你走罷……來日裏還能見得許多，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我是挺急的，就想著見你一麵，棄了師父的功課，就奔回來了。舒兒——舒兒姐，就看一眼好嗎？”龐容央盡量控製住自己，不讓自己的語氣有一點暴露了自己的情緒。

    溫妤舒聽著她的話，靠著床屏，突然放鬆了原本緊攥著的手，她有些無奈：“央兒，能不能給我將梳妝台上的口脂、胭脂、梳子拿與我吧。”

    龐容央聽她這麽說，突然有一種自己好似破涕為笑的錯覺：“好。”

    溫妤舒將自己沒有血色的唇上點上嫣紅口脂，給自己的臉染上胭脂，配合著她蒼白的臉色，儼然詫異美感。

    那層層的幔帳被裏屋伸出的一隻手撩開了，纖纖素手抬起拂開紗幔，眉眼如畫的那張臉映入龐容央眼中，比較上一次見到溫妤舒，龐容央覺得她消瘦了不少。

    “舒兒，”龐容央上前一步伸出手就要纏著她。

    溫妤舒原本有些拒絕地往後縮了縮，龐容央愣了一下，隨後溫妤舒又衝她笑了笑然後將手放在了她的手上，由著她攙扶。龐容央心中欣然，“我們去那邊坐坐？”她示意了一下麵前的桌子。

    沒想到溫妤舒搖搖頭，“扶我到梳妝台前吧。”

    龐容央頷首：“好。”

    “容央，你給我梳頭。”

    “好。”

    “央兒，我是不是醜陋了不少？”溫妤舒微笑著問她。

    龐容央搖搖頭，微笑：“怎會？舒兒，你鍾靈毓秀、風華絕代，很美。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想到這詩詞寓意有些悲傷，她抿了抿唇：“倒是我出言不當了。”

    溫妤舒笑了：“沒什麽不恰當的，央兒嘴倒是一日比一日不在調，甜得很。妤舒也愛聽。”

    “舒兒……”

    溫妤舒坐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看了看，然後抬起手將手中的白玉梳遞給身後的龐容央，“來，給我梳得好看些。”

    龐容央接過她手中的梳子笑了：“自然。”

    龐容央低頭掬起青絲，一縷一縷仔細給她梳好來。待為她挽起那頭漂亮的頭發的時候，龐容央手上突然被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按上：“慢著，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