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狩獵神明(十二):你是燭火,我是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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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阿格尼斯那裏離開後已經是中午了。

    是吃午飯的時間。

    喬巡徑直前往專門為上層車廂的工作人員提供服務的餐廳。上層車廂的餐廳並不如中層車廂那麽豐富,畢竟中層車廂匯聚著來自世界各地的乘客,當然有著涵蓋各種菜係的菜品,而上層車廂是以西式餐為主的。

    喬巡也是圖省事,就近解決。

    餐廳裏,他簡單地叫了一份套餐。

    這些食材有相當一部分都出產自汙染生物,當然,是經過特別處理的,不存在汙染的隱患。部分汙染生物經過一些特異性的符文洗刷後,肉質會變得與眾不同,習慣的人會很喜歡,不習慣的話,大概就是吃惡魔料理吧。

    上層車廂人並不多,所以餐廳環境很好,安靜、有格調。放在外麵的世界怎麽也算是高檔餐廳了。

    喬巡坐在二樓外麵的露台一角。從上方照下來人造太陽光,和煦溫暖。

    在南極可感受不到這種溫暖的光照。

    落地窗一側是一條音樂走廊,一支發條人樂隊正不知疲倦地演奏者優雅的音樂。

    好的用餐氛圍能改善胃口,這倒是不假。

    舒心的音樂與和煦的陽光,讓喬巡身心倍感舒暢。

    不一會兒,發條人服務員就陸陸續續地上餐了。

    樣式多,分量小。西式餐是這種風格。

    吃了幾樣菜後,服務員往他的餐桌上放了一杯紅藍相間的雞尾酒。

    喬巡稍稍一頓,看著服務員說:

    “我記得,我沒有點酒。”

    對於自己要吃什麽,喬巡一般是比較講究的。他對自己的食物要求不算高,但也並不是那種別人端上來什麽就吃什麽的人。

    服務員微笑著回答:

    “是那邊的客人為您點的。”

    喬巡順著服務員指的地方看去。在露台另一側落地窗外的一張餐桌上,正坐著一位成熟的女士,戴著淑女帽,脖子上係了一條淺紫色的絲帶,淑女帽垂下來的霧飄擋住了她的臉,看不確切。

    她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抵在桌緣,手掌合著撐著左臉,雙腿膝蓋交疊,黑色的長褲遮住一半鞋跟,但也看得出來,她穿著一雙小巧的低跟皮鞋。

    這種打扮是比較複古的,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的西方流行過。

    從年代上看,似乎有點落伍了。但也得分人。有的人打扮過時,那叫複古風,有的人打扮過時那就叫老土了。

    顯然,這位女士絕對說不上老土。

    她隻是坐在那裏,那方小空間裏的一切就好像全都屬於她了。

    一位陌生人給自己點了一杯酒。

    這如果是在酒吧那種地方,大概就是對人感興趣的意思。

    但在列車的餐廳裏。也許有其他意思。

    喬巡略微思考後,端起麵前這杯紅藍相間的雞尾酒,走了過去。

    “你好。”他率先打招呼。

    即便是坐到麵前,還是不能看得清臉。帽子上的霧飄遮住了她半張臉,若隱若現,惹人遐想。

    但喬巡覺得這不是關鍵。他是一名進化者,一名擁有者五階信息類天賦“真如”的執事。就算是擋著鋼板,他也能看清。

    原因隻可能是這位女士不太想讓他直接看清楚臉。

    僅僅是這浮於表麵的一層,就讓喬巡意識到,這位女士能力不弱。

    她塗著鮮豔的口紅,顯露出來的魅力像是感受著紅酒的濃鬱香氣。

    “你可以猜一猜我為什麽要請你喝酒。”她開口說話,聲音成熟,也很有磁性。

    喬巡問:

    “想認識我?”

    “這是顯然的,不是你應該回答的。”她的語氣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感覺。

    喬巡心思泛動。這種語氣不像是故意表現出來的,而是自然而然流露的。

    是否可以認為她平常就是這樣不容置疑呢?

    如果是的話,那她要麽身份很高,要麽能力很強。

    喬巡搖頭,

    “你都這麽說了,那猜測並無意義,我一定回答不出你令你滿意的答案。”

    “這就放棄了嗎?”

    “我不做沒意義的事情。”

    她微微一笑,

    “但對我有意義。”

    “跟我無關。”

    “你不為別人考慮嗎?”

    “在這之前,我要先考慮自己。如果自己都沒思忖清楚,就越界去思考別人,那不是自不量力嗎?”

    “難道不是樂於助人?”

    喬巡搖頭,

    “在我這裏不是樂於助人。更何況,我並不認識你。”

    “給予陌生人一點善意又何妨呢?”霧飄下,她的雙眼深邃而寧靜。

    “陌生人也分好壞。善意對壞人來說,是助長氣焰的助燃劑。”

    “我是好是壞?在你的判斷裏。”

    喬巡微微一笑,

    “你願意破費請我喝酒,那怎麽也算不上壞了。”

    “隻是算不上壞啊。我還以為在你看來是好呢。”

    “一杯酒就能改變一個人的本性的話,那人心未免太過廉價了。”

    “的確。可絕大部分人的人心真就是廉價的。”

    “但你不是。我,也不是。”

    她稍稍抬頭,霧飄下,她的臉清晰了一分。

    “你很自信。”

    喬巡搖頭,

    “不是自信,是自知。”

    “能清楚知道自己內心世界的人可不多。”

    “女士不了解自己的心嗎?”

    “不了解。”

    “真是令人詫異。我以為像女士這樣的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她換了個姿勢,仰躺在椅背上,

    “我這樣的人?你這麽快就對我有認識了嗎?”

    喬巡說,

    “這裏是海上列車,願意在這種慵懶的午後時光,坐在上層車廂的餐廳裏,請陌生人喝一杯酒的人,怎麽押不會是頭腦不清醒的人吧。何況,女士的帽子的確很好看,也很有趣,將你藏得深深的。但越是藏得深,不越是說明,你來到此地,請我喝酒,不隻是為了認識我嗎?以及,你說話的語氣……”他微微一笑,“實在是令人著迷。”

    她稍稍沉默後,眯起眼睛,笑出了聲,

    “著迷?”

    “就像飛蛾著迷於燭光。”

    “飛蛾撲火,焚盡生命。”

    喬巡點頭,

    “所以,我得遠離你。”

    “萬一我們是並肩作戰的朋友呢?”

    “那還有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可能是敵人。”

    “咬字眼是下乘。”

    “字眼都咬不來的是下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