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仍舊風馳電掣。

    杜花路地鐵站臨近於湘沙市地鐵二號線的終點站，下一站本來就是湘沙市高鐵南站，位置就是已經比較偏了。這邊附近大多數人出行還是會選擇地鐵。

    不是市中心，也不是什麽高峰期，路麵上的車比較少，身後更沒有死神追擊的壓力，王鴿這車開的自然是得心應手。

    當然，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如果在十分鍾之內病人的狀態還是沒有任何起色，王鴿可絕對不可能再使用一次鎮魂牌了。

    好在醫院距離比較近，王鴿的車以九十公裏每小時的速度，飆了沒一會兒就抵達了湘沙市第三醫院。這裏的人們早就已經得到了通知，當然也包括門衛，老遠的看著一輛雅湘附二的救護車超速行駛，這肯定就是衝著這裏來的。

    王鴿沒費什麽功夫就進入了醫院，院前急救進行的溝通還是十分重要的。王鴿並非第一次來雅湘市第三醫院，很容易就找到了急診大門，根本不需要人指引。身後沒了死神，他也就沒辦法判斷病人的情況到底如何，但是在下車的時候，劉崖和馮吉仍舊在進行心肺複蘇的動作。

    “兔子，情況怎麽樣？”王鴿把病人送到急診室之前問道。

    “生命體征恢複了一點兒，自主呼吸和心跳還都比較微弱，再進行一會兒心髒按摩。”劉崖一邊繼續進行著動作一邊說道。像這種並非心肺疾病而造成的心跳和呼吸衰竭，事實上搶救成功的概率要高很多。

    一旦抵達了醫院，上了設備，樂觀的程度還是很大的。

    劉崖沒有多說話，就直接進入了急診室，協助市三醫院的急診大夫進行急救。

    急診部的大門口通常都是生死通道，為了不堵住門口，王鴿出門把自己的救護車挪了個地方，然後回到了急診大廳，就坐在那病人所在的急診室外麵，低著頭看向地麵，心裏卻在盤算著自己剛才的行為。

    是不是太衝動了一點？

    是不是太莽撞了一點？

    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很有可能還救不過來，不僅丟了一個數字，還浪費了一次機會。

    王鴿搖了搖頭，不管認不認識，不論浪不浪費，那是一條人命，在緊急的情況下，他必須這樣做，就像醫生有的時候明明知道自己手裏的病人要不行了，還是會竭盡全力的進行心肺複蘇長達三十到四十分鍾。

    王鴿抬頭看了一眼急診室門上麵的“使用中”三個紅字，這時門突然打開，劉崖一臉輕鬆的走了出來。

    “人沒事兒了，上了除顫儀之後醒了。沒白忙活。”他衝著王鴿說道。

    馮吉也在門邊摘了手套，扔進了垃圾桶裏，舒展著自己筋骨。

    心肺複蘇可是個累活，普通人做不了幾分鍾就滿頭大汗了，能夠堅持下去是很困難的。可麵前的這兩個人，算得上是不普通的普通人了。兩個人滿頭大汗，似乎對於自己今天的成果很滿意，但是又不怎麽滿意。

    原本以為出這趟待命任務是來看戲休息的，沒想到現場還真的出了事兒。不過幸虧病人還是給救回來了。王鴿不知道像這樣的情況醫院急救和治療的費用到底是怎麽算的，反正也不關他的事兒，畢竟開車是沒有公裏數提成的。

    “地鐵站搞演習，結果把人搞的快掛了，估計賠錢要賠到死吧。”王鴿站了起來，感受著胸口鎮魂牌傳來的絲絲暖流，很明顯數字已經變回了“叁佰肆拾”，隻是能夠使用鎮魂牌上驅散功能的機會大概隻剩下兩次了吧。

    王鴿沒想到使用這個牌子的機會居然來的這麽快。

    “事實上，頸椎病和高熱狀態才是引發暈厥和休克的直接原因，跟搞消防演習沒什麽關係。要是當時地鐵站沒有進行消防演習，或者是換個地方，他也會在那個時間感覺到頭疼和脖子疼，然後同樣暈倒在地。”劉崖也摸了摸自己的頸椎。

    其實醫生、護士、救護車司機，多多少少也都會有頸椎和腰椎的毛病，尤其以司機最為嚴重。

    “可誰讓地鐵站剛好那個時候搞消防演習了唄。這些道理我們幹這行的懂，人家可不懂啊。就算懂了，還不趕緊借此機會訛一筆，起碼把治病的那點兒錢給撈回來，那可就不是中國特色了。”馮吉笑道。“刁民啊！”

    劉崖也笑了笑，“管他呢。王鴿，你平時開車多，可得護著點你的腰椎和頸椎，上了歲數弄不好也會變成這樣。疼的難受不說，還要出人命的。”

    王鴿也摸了一把脖子，背後汗毛直立，“死兔子你可別嚇唬我。”要是身體器官沒病沒災的，因為腰椎和頸椎出了問題，癱瘓甚至丟了性命，那可就真的是虧到家了。

    三個人辦理完了病人的交接手續，直接上了救護車打算回醫院。劉崖剛一上車，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王鴿，金大夫下個休息日結婚，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去不了。甭說了，你肯定也去不了。”王鴿頭也沒回，直接發動了車子。

    “我的意思是說，你看我跟高玉婷也三四個月了，是不是……該去見見人家的父母啊。”劉崖握了握口袋裏的聽診器，聲音有點小，好像還有點害羞。

    他要比王鴿還大上一點點，二十五六的人了，再過五年三十歲，卻還像是一個大男孩一樣。在感情方麵，他的經驗和基礎真的是零，就連當初捅破那層窗戶紙，還是高玉婷百般暗示和激將法才說出那句話的。

    反正沒有出車任務，王鴿的救護車並沒有開警笛和警燈，隻是慢悠悠的在路上開著。雖然他也沒談過什麽戀愛，但是規矩還是懂的。聽到劉崖這麽問，王鴿死踩了一腳刹車，在紅燈前麵停了下來，回過頭來震驚的看著劉崖。

    馮吉的臉上也是這種表情。

    “兔子，我記得你家裏就是湘沙的吧。”王鴿問道。

    “是啊，怎麽了。”劉崖回答道。

    “那高玉婷，也是湘沙市的人吧。”王鴿又問道。

    劉崖沒說話，點了點頭。

    “你倆老家又不在外地，戀愛談了三個多月，家裏肯定都知道了，你居然沒拎著禮物去未來老丈人和丈母娘家裏吃頓飯，幹點活兒！太不懂事兒了吧！”馮吉真的是看不下去了，搶先說道。

    “這事兒這麽著急的嗎？我還覺得時間太短不合適呢。”劉崖愣了一下。

    “三四個月了，還是差不多的。”王鴿轉過頭，前麵的信號燈變成綠燈之後車輛緩慢起步。“怎麽，你這小子還想觀察觀察人家，不想跟人家好啊。高玉婷可是個好姑娘。當初我與沈慧還有她一起喝咖啡的時候，在咖啡廳裏還救了一個意外摔倒，傷到了頸動脈的傷員呢。好家夥，雖然當時她嚇的不輕，但是敢動手幫忙這一點，別的姑娘可是沒這個膽子的啊。”

    頸動脈破裂，血管中的壓強會把血液噴出很高很遠的距離，哪個正常人見了能不害怕。這不是電影，不是電視劇，而是站在麵前活生生的人啊！

    “那怎麽會，我喜歡她還來不及呢。隻是……最近這段日子，她的心情一直不太好，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什麽時候說。”劉崖終於還是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馮吉可能不知道，但是王鴿一定知道。

    王鴿笑了笑，為了提起這件事，兔子啊兔子，你可真是煞費苦心，繞了一大圈啊。但是王鴿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高玉婷一直以來心情都不好的原因，那就是沈慧。

    與陶米一樣，高玉婷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和閨蜜，這種日子肯定是十分難熬的。先前是由於沈慧也馬天明的暗中勾結，沈慧一直躲著高玉婷，到後來幹脆失蹤了。

    高玉婷也曾經去尋找過，甚至跟陶米也互相留下了聯係方式，一旦有任何消息，馬上互相通知。但是高玉婷能夠做的比陶米還要少，更是一無所獲。

    劉崖轉轉悠悠，小心翼翼，提起的就是這件事情。他怕王鴿也不舒服。

    “是啊，少了沈慧，大家都不好過。也不知道這丫頭到底去哪裏了。”王鴿隻能借坡下驢，順著說道。

    “你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我還以為她跟你關係最好呢。”劉崖幹笑了一聲，很明顯是認為沈慧的失蹤與王鴿有很大關係。

    畢竟沈慧失蹤之前，跟王鴿感覺就有點不太對勁。

    “沒有，最癡情的陶米還在找呢。這哥們對沈慧可真不錯。要是沈慧還有那麽一點良心，肯定不會就這麽讓他找一輩子的。現身給個答案，也不是不行啊。”王鴿也歎了口氣。

    沈慧失蹤的原因，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是肯定不會說出去。但是沈慧去了哪裏，現在在幹什麽，他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二人不再說話，馮吉也是聽了個一頭霧水。他來急診的時間不算很長，其中的有些故事，他還是不怎麽知道的。

    車輛平安無事的回到了雅湘附二醫院，一提起沈慧，王鴿的心裏也變得不舒服了。

    這個世界上知道自己秘密的唯一一個人，你到底在哪裏啊？王鴿長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手機。下午兩點半左右，還有一個半小時的班可以上。

    由於消防演習中有人受傷，演習被直接中斷，鐵大致和徐林也早已經回到了車隊。鐵大致還好，反正都是正常出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徐林就一臉衰樣的趴在桌子上，盯著手機看遊戲直播。

    “你衰什麽啊，又不是你出車，是人家小王出的車，這才剛回來。累也累不到你頭上！”謝光摸著大光頭，又摸著徐林的腦袋頂部。

    “別瞎摸！你的手有毒，碰誰誰禿！”徐林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但是並沒有躲開。

    “嘿！你本身就沒多少毛了，過個兩三年還不是跟我一樣，趕緊接受現實吧！”謝光的手並沒有停下，反倒是更用力了。

    侯長河一出車，這謝光頭和徐林又開始互懟，車隊裏一直是這麽熱鬧。

    “我是在想啊。”徐林把手機直播關掉，充上了電，回過身騎在了椅子上，看著王鴿。“你小子怎麽就有人喜歡呢。”

    “大概是我長得比你帥？”王鴿填完了出車記錄本，笑了一聲說道。

    “我也是個好人啊，我也樂於助人啊！救護車司機該幹的活兒我一樣都不落下！早晨我還帶了半天的孩子呢，怎麽孩子母親沒過來感謝我一下啊，怎麽不請我吃飯啊，怎麽不讓我多去住院部看看她啊。人家離了婚了，可還是年輕漂亮，要是能看上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看看王鴿這人，後知後覺的！”徐林怨聲載道，一邊說著一邊搖頭晃腦。

    “那個，徐師傅在嗎？”門外響起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

    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往外看了一眼，今天這救護車車隊的辦公室，是不是被哪個大師給開光了？怎麽這麽多女人往這裏跑？

    王鴿打量著門口的那個女人，她的身後是一個五六歲大的女孩兒，就是早晨徐林帶的那個小孩。看來這個女人就是孩子的母親了。

    這個女人臉色蒼白憔悴，雖然孩子有五六歲大了，人看起來隻有二十七八的樣子，跟徐林不相上下，但是像徐林說的那樣，真的是年輕漂亮，生完了孩子身材一點都沒走樣，臉上畫著淡妝，但還是滿臉的病態。王鴿有點不明白，有這樣的老婆，她前夫為什麽還要離婚？是別的方麵有什麽事情嗎？

    徐林往門口一看，差點沒從椅子上掉下來。隻希望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聲音足夠小，小到門外的人聽不到。

    “我在，在。”徐林趕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用力的收起肚子，讓自己看起來瘦一些。

    “徐師傅，早晨的事情，真是太謝謝你了。把我送到醫院，還幫我看孩子。”少婦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十分誠懇的說道。“我這裏包了個紅包，錢不多，你別嫌棄啊。”說罷，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塞給了徐林。

    徐林趕緊把這紅包推了出去，“別，我聽孩子說了，你離了婚，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這錢你要是給我，那可真的是罵我了。”

    “電視劇裏都說了，救命之恩，女的要以身相許，媽媽給錢肯定是不行的。”小孩從少婦的身後鑽了出來，扯著她母親的衣角，俏皮的說道。

    整個屋子裏的空氣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