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鴿坐在辦公桌前，終於把手中的這本臨床急救醫學書翻到了最後一頁。

    他深深的出了一口氣，耐著性子花了二十分鍾時間，把最後的內容給看完，然後重重的合上了這本書。

    “看完了？”坐在他身旁的孫成德看到了王鴿的動作，笑眯眯的湊了過啦。

    王鴿點了點頭，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雙手支在了桌子上，不想再去看那本書一眼。

    “我的天，那群大夫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把這些東西學進腦子裏！”他不得不擰開自己大水杯的蓋子，然後喝了點從鐵大致那邊偷來的紅茶，讓自己淡定一些。

    看完這本書很有成就感，但是王鴿除了成就感之外還有一個字——累。

    在一般人的理解之中，勸人學醫等同於挖人祖墳。想要成為一名醫生，起碼要搞一個本碩連讀，也就是上完本科不能急著畢業，還要再去讀研究生。

    研究生算得上是醫生門檻之中最低的學曆了，若是一個學醫的人手裏隻有一個本科文憑，九成的醫院是不會接收的，更別說雅湘附二醫院這類的全國三甲醫院。

    這類人一般都會成為一名醫藥代表，或者是醫療器材銷售，當然，大多數人會直接跳出醫療圈，去別的行業尋求發展，等同於這大學四年白學了。

    這樣設置其實並非沒有道理。

    從中醫的角度來講，年紀越大的老大夫，醫術也就越是高超。活了那麽大年紀，當了那麽多年醫生，別說專業知識，就算是經驗也能吊打一水的年輕大夫。

    當然，從病人的角度來講，連一個實習護士給自己紮針，一個實習大夫給自己看病，都有點不太放心，更別說一來醫院就看到一群二十歲剛出頭、剛剛從大學畢業的本科生了。

    要是在醫院的牆壁上掛著大夫的照片，下麵再寫上職稱，學曆，那麽最起碼病人會安心很多。

    當然，學醫除了時間長之外，還需要醫療從業人員學習大量的醫學知識，對於個人來講還要有臨危不亂的快速應變能力。

    像王鴿花了幾個月才草草看完的一本臨床醫學，足足接近十厘米的厚度，劉崖在整個學習的生涯之中，估計要學上那麽十幾本，還不算小的。

    而且書上的內容，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需要爛熟於心的，一提起某個詞或者症狀，腦袋裏馬上就能聯想起一堆東西。

    書上的病理、藥理、毒理、臨床表現、應對措施、藥品劑量，除了複雜的化學式和反應之外，都是大段的文字，涉及到物理、化學、生物、數學等各個學科，再加上需要背誦記憶的屬性，需要積累經驗的屬性，很多人都說醫學其實是理科和文科的綜合體。

    再加上臨床醫學相關書籍之中，還有一些病變器官的圖片，而且大多數都是實拍圖，普通人在看到這些東西之後，對於感官的刺激性還是很大的，醫療工作者在學習的過程中還要參與遺體解剖的課程，以後在工作過程中無論看到什麽樣的病症、場景和病人慘狀，都不會有害怕的心理，相當於在無形之中也鍛煉了他們強大的神經。

    就拿開放性骨折來說，普通人看到折斷的骨頭刺破皮膚和肌肉，森森白骨伴隨著血肉模糊，隻會把頭轉過去，不忍心看這樣的慘狀，還會覺得惡心，但是大夫簡直就是視若無物，腦袋裏麵隻會想著該怎麽處理才好。

    沒辦法，人命關天，在這種事情上絲毫不能馬虎，嚴格要求也是人之常情。

    王鴿花了幾個月，還隻是把這本書給看了個大概，而大夫們幾乎是要把整本書都記下來，數量是王鴿的十幾倍，簡直是太不不容易了。

    醫生工資低，工作危險，環境差，付出和收入永遠都不對等，但是永遠有人前赴後繼的加入這個行業，選擇這個職業。其實沒別的，隻是心中的一個憧憬和夢想而已。

    但是真正的進入了這個行業之後，麵對整體環境的慘烈，夢想雖然已經變成了現實，卻早已經不是支撐著他們繼續工作下去的東西，這種東西變成了執念。

    “還有好幾本書呢，慢慢看，咱們存貨不少。”孫成德嗬嗬笑了兩聲，自己看自己的書去了。

    王鴿趕緊搖了搖頭，他對於自己的要求並不高，畢竟本職工作是開車，隻粗略的了解一下急救相關的知識就好了，具體什麽事兒，現場還是有大夫的。

    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今天王鴿和同組人員一起被調整到了中班，時間是下午四點到淩晨十二點。

    “距離過年還有一個禮拜，怎麽越到了過年的時候，事兒越少呢。”徐林的精神狀態似乎很不錯，換班的時候整整有二十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睡眠充足，甚至連手機都不想玩了，這裏摸一下那裏摸一下，現在正翻著月份牌數日子呢。

    正如徐林所說的那樣，下午四點鍾剛上班，居然一個出車任務都沒有，這簡直是太少見了。

    王鴿在這段日子裏，鎮魂牌的數字也逐步穩定提升，雖然還沒有達到平均每天三個人的數字，但是也差不多了，已經變成“肆佰捌拾玖”了，距離標準隻差幾個數字而已。這讓他更堅定了信心，隻要努努力，那兩年多以後的賭約想要贏，似乎不是什麽問題。

    沈慧那邊兒也有了消息，陶米一有時間就往自己剛買的那棟房子裏麵跑，盯著顯示器，回放錄像，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終於在顯示器上發現了沈慧的蹤影。跟之前他和王鴿猜的不錯，沈慧的確就在那家私營婦幼保健站工作。

    但是陶米還不知道該怎麽去找沈慧，找到了又應該說些什麽，反倒跑過來找王鴿詢問。而王鴿更是一頭霧水，找到了沈慧自然是好事，怎麽勸她回來可就有點麻煩了，平時自己本身工作就比較忙，一時之間也沒什麽好辦法，暫時就把這事兒給放了下來。

    反正人已經找到了，又沒打草驚蛇，沈慧還蒙在鼓裏呢，肯定跑不了，先放一放去尋找一個穩妥的辦法和說辭，也並不是一件壞事。但是王鴿並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劉崖，等到事情都塵埃落定再告訴他比較好，萬一先給了劉崖和高玉婷希望，而沈慧再次消失，兩個人又要失望好一陣子。

    “你這張破嘴，又忘了我們的烏鴉嘴定律了？”在一旁的侯長河坐不住了，趕緊一把將徐林給拽回了椅子上。

    徐林一聽這話，趕緊呸了幾句，但是明顯為時已晚，所有人的耳機裏都響起了來自於護士站出車任務的聲音。

    “中南大學體育館一會展發生意外事故，有一人受傷，情況危急，請求車隊馬上出車！”

    王鴿二話沒說抄起桌上的水杯子就往外走，另外一隻手還按著麥克風念念有詞。

    “我說，上次說的給他找精神科的大夫看看，有譜沒譜？”徐林看著王鴿的背影，用胳膊肘懟了一下旁邊的侯長河。

    侯長河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哦，找，今天就找，這孫子肯定腦袋有問題。”

    “瞎說啥呢！都跟都跟你們似的，一個個懶的跟豬一樣，有出車任務誰都不要去算了。”鐵大致看不下去了，抬手就削了一下二人的後腦勺。

    王鴿快速前往停車場，將救護車開了出來，直接停在了急診部的大門口，宋平安和馮吉已經等在了急診部的大門口了，他們接到消息要比車隊早一些，而且來的自然也要稍微快一些的。

    兩個人似乎早已預料到了是王鴿出車，直接從進入了車廂。

    “宋大夫，這些天沒見你啊，幹啥去了？”王鴿一邊將車輛起步，一邊歪著頭說道。

    “歲數大了，相親。”宋平安老臉一紅，倒是沒有什麽掩飾。“家裏催婚呢。”

    宋平安也三十多了，到現在還是每個對象，家裏著急那肯定是正常的，隻是這當大夫的實在是太忙，壓根沒什麽空去談戀愛，像金晶、劉崖這類的算是特例，吳剛大夫好不容易結婚還有了孩子，到最後也隻是一個離婚的下場。

    “喲，宋大夫，有沒有看得上眼的啊！”馮吉一聽這話頓時來了興致。

    他跟王鴿的年紀差不多，才二十出頭，距離三十歲還有五年的時間，家裏催倒是催，自己倒還是不著急的。其實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質與宋平安相同，也沒什麽時間去撩妹子找對象談戀愛，在五六年之後，下場跟宋平安一樣。

    但至少現在，他們還具有取笑宋平安的資格。

    一提到相親的事兒，宋平安就是滿心的鬱悶，三言兩語也說不出來，隻好回答道，“我隻能說，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別提了，全是淚啊。”

    其實宋平安也著急了，不然按照他這種灑脫的性格，相親這種事情若不是自己想去，家裏安排的那些東西他連鳥都不鳥呢。

    隻是人到了這個年紀，前去相親的對象年齡肯定也都不小。中國男多女少，稍微好點的女孩子早就被人給挑走了，哪裏還用得著相親啊。宋平安是由於工作繁忙，再加上對於感情的事兒不太上心，所以一直等到了現在，可大齡剩女就不一定了。

    還真不是宋平安搞什麽性別歧視，凡是到了三十多歲還沒結婚，甚至沒對象的大齡剩女，這個人本身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常人難以忍受的問題和毛病，這幾日宋平安就遇見了不少。

    下午接近五點的時間，還沒有到晚高峰，路上的車輛並不多。臨近過年，學生們早已經放假，放假稍微早點的上班族們已經打包回家，但大多數人還是等待著國家法定假期的到來，非要等到除夕之前的一天不可。

    “中南大學那邊兒不是第四醫院更近一點麽，怎麽出車任務又轉到咱們這裏來了。”馮吉看著車輛行駛的方向，想了想覺得不對勁，隨口問道。

    “誰讓咱們醫院大車又多呢，覆蓋了大半個湘沙市的範圍。估計是第四醫院那邊兒車輛又不夠用了，待會兒接到了病人，還是要就近把人送到第四醫院的。”王鴿回答道。

    車上的幾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車輛開了十一分鍾，終於抵達了中南大學主校區的校園。

    “得，這學校可真夠大的，比我之前的那個三流學校大多了！”王鴿駕駛著救護車進入了校園大門，迎麵就是一個廣場，校園之中的道路寬闊，而且路麵全都是瀝青的，定位的體育館位置，在學校的深處，估計還要開那麽兩三分鍾的樣子。

    這讓王鴿不得不感歎學校出名就是好，有錢。

    救護車的到來還有不斷鳴叫著的警笛引起了校園之中很多人的注意。距離過年還有一個禮拜，大學早已經放假了，王鴿還在想這學校居然沒有封閉，校園裏居然還有這麽多人。

    不過王鴿注意到了一點，這些人大多數的脖子上都掛著單反相機，沒有帶相機的也都是穿著奇裝異服，好像都是某些動漫裏麵的人物，似乎是cosplay，而帶相機的那一部分人還在給奇裝異服的那一部分人拍照。

    “這學校裏似乎是在搞什麽活動吧？”王鴿隨口說道，車廂裏的馮吉搖了搖頭，表示對這個不感興趣，並不清楚。

    可是旁邊的宋平安卻開了口，“得，漫展，沒見過吧。”

    王鴿驚了，“宋大夫，你還知道這個啊！”

    “前幾天那個相親對象，三十好幾了，沒想到還喜歡這些東西，還想約我看漫展，我剛才想了一下，就是今天，地點就在中南大學的體育館裏。我哪有那功夫啊，再說了，這都是年輕人玩的東西了，二次元什麽的你們比我懂的更多才是，我玩不轉了。”宋平安歎了口氣說道。

    王鴿和馮吉停了之後趕緊搖頭，王鴿嘴裏念念有詞，“二不起，二不起。”

    他終於將救護車開到了體育館大門口，看著體育館門口上方掛著的橫幅，還有更加密集的帶著相機和穿著cosplay服裝的人，這裏果然是一個漫展現場。

    “現在你來了，但也沒空看了。”王鴿笑了一聲，把救護車熄火，拉了一把手刹車，拔掉鑰匙趕緊下車。

    三人取了手推車，急急忙忙的往漫展裏麵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