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車道與人行道之間，除了有樹木和綠化帶阻擋之外，還有一個不高不矮的台階，通常是人行道比行車道高一點點的。

    普通的轎車上這樣的台階，可能有點兒困難，會刮到地盤，可是像越野車、救護車、麵包車等等底盤比較高的車，上這種台階簡直不要太輕鬆，隻要速度不太快，利用牽引力和輪胎的摩擦力慢慢往上爬就可以。

    太快的話，由於摩擦力不夠，輪胎又有彈性，車反而會彈回來。

    不過這會兒王鴿管不了這麽多了，這裏的台階比平時路邊的還低一些，雖然路邊些許行人，也可以通過鳴笛提醒。

    綠化帶與樹叢中間，剛好有個空隙，足夠一輛救護車通過。

    王鴿的一檔沒有改變，轟了一腳油門，車輛衝著那台階就爬了上去，綠化帶樹叢的樹枝樹葉開始稀裏嘩啦的刮在救護車車身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刮了就刮了，這樹枝樹葉也刮不壞車，大不了回去洗車就是了！

    旁邊馬路上還堵車的那些司機被這輛救護車的操作給驚呆了，有人拿出手機拍照，卻發現拍照根本拍不出這種場景，應該錄視頻的！

    還有的私家車司機懷疑這是在拍什麽電影，或者電視劇，到處找鏡頭，找劇組，覺得自己稀裏糊塗就當了一次群眾演員呢。

    的確，在現實生活中，每當救護車被堵在紅綠燈後麵的時候，情況不是太緊急的話，就隻能堵著，等綠燈之後優先快速通行。

    也有那種比較著急的，可能會直接掉頭繞路，或者借道非機動車道，直接超車闖紅燈過去。

    這條路是沒有非機動車道的，隻有旁邊台階上的人行道。王鴿這麽做，也純屬無奈之舉。但凡有點兒別的辦法，他就不會這樣做了，對於行人來說，突然有車上來，還鳴笛示警，誰還不嚇個激靈。

    為了保護路邊行人的安全，王鴿得救護車沒敢開太快，而且這裏路也比較窄，地板磚紋路不平，井蓋子也比較多。速度也用不著太快，隻是不要在原地停留等著死神一步一步接近就可以了。

    前方紅綠燈很近，而在王鴿上了人行道，救護車與死神逐漸拉開，二十米之外，死神便可以瞬移飛行，二十米內，死神卻隻能走路。而救護車的速度比走路快，又比瞬移慢，一會兒瞬移，一會兒走路，顯得十分鬼畜。

    到了紅綠燈的地方，剛好綠燈亮起，王鴿瞅準機會，打著方向盤轟了一腳油門，救護車幾乎是從台階上跳下來，整個車身都抖動了一下，發動機嗡的一聲，從車流之中竄了出去，匯入主路。

    也幸虧前麵沒有再繼續堵車，隻是這車站周圍車輛太多而已。

    直到車身穩定之後，車廂後麵的曹山和孟娜才漸漸鬆了口氣，互相對視一眼，心想王鴿這技術和膽量還真不是蓋的。

    “病人情況好像好一些了，血壓回來了。”孟娜終於有空看了一眼顯示屏，結果讓她安心了不少。

    “到了醫院之後還得掛上疏通血管的藥物，同時注意病人有糖尿病，手段和用藥都必須特別注意，在診療記錄上寫清楚。”曹山說道。

    “這裏是雅湘附二醫院編號0110，湘AGZ689，已經接到汽車西站病人，病人身患糖尿病，具體情況未知，現懷疑冠心病，急性心梗，請求急診部做好接診準備。”王鴿從容不迫的拿起了通話器，向指揮中心匯報情況，仿佛剛才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小王，你這一手行啊，跟拍大片似的。”曹山在後麵笑嗬嗬的說道。

    “都坐下，普通操作，普通操作。”王鴿嘴上說著，卻沒有掉以輕心。死神的速度其實並不算太快，追擊意願本來就不強，在藥物的幫助下，病人的情況逐漸趨於穩定，速度就更慢了。隻是王鴿在不斷的加速同時，還通過後視鏡觀察著死神的位置，發現他越來越靠後，這才安下心來。

    在尋找病人的時候、車輛剛剛出發的時候，他們似乎已經經曆了多種磨難，這種磨難已經夠多了。因此接下來的路程暢通無阻，一路上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在接到病人返程的過程中，一般很少會出事，王鴿更是從來沒出過事。抵達醫院之後，病人便被眾人七手八腳的抬下了推車，送進急診室。

    病人前腳剛進去，家屬後腳就來了，王鴿仔細一問，這才知道人家家裏就住在醫院附近，接到電話就往這裏趕了。

    其實在曹山看來，病人心梗的情況並不嚴重，而且家屬聲稱這是第一次發病，隻是剛開始沒找到病人的具體位置，拖延了時間使得病情加重。

    再加上病人本身有糖尿病，一切就變得棘手起來，後期的治療計劃，還需要多部門進行會診後才能得出詳細的方案，不能貿然動刀子。

    而王鴿在當時為了找到病人而想出來的辦法至關重要，簡直就是救了病人一條命，隻是曹山和王鴿都沒有提起這個係列，家屬和病人對比並不知情。

    在協助病人家屬搞定手續的事情之後，王鴿將救護車開回了停車場，並且回到辦公室填寫出車記錄。

    此時的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十五分，還有四十五分鍾，王鴿一天的白班工作就正式結束了。

    徐林的出診任務比王鴿順利一些，提前回到了車隊辦公室中，並且完成了自己的出車記錄，正閑的在辦公室裏直轉悠，伸著懶腰。

    “還有四十分鍾就能下班了！”他拍了一把侯長河。“晚上沒事兒，擼串吃雞？”

    侯長河十分痛快的答應，“沒問題，雙排。”他又看了一眼王鴿，“一起唄？沒任務不加班的時候，你這小子也不知道天天在家裏鼓搗啥。”

    的確，王鴿的業餘生活真的是太無趣了。下班回家，吃飯，陪父母和妹妹說會兒話，洗個澡，就鑽進屋裏上A站看視頻，把熱門榜單上的都刷過一次，沒有更新之後，就會關掉那台老人電腦，打開手機看A島匿名班。

    不玩遊戲，沒有興趣，玩的也菜，出去娛樂也沒錢，更不喜歡出去吃飯，反而樂於一個人呆著。

    剩下的時間，就是在想賭約的事情。

    王鴿正埋頭寫記錄呢，聽見侯長河突然喊自己一起吃飯打遊戲，愣了一下，隨後搖頭。“我？不會玩啊，算了算了。白天夠累的了，還要去玩那些勾心鬥角的東西。”

    “就是，人家在白天的出車次數是你們的兩倍以上，自然累的要命。哪跟你們似的，下了班才是生活的開始。”謝光也在一旁附和道。

    “不過，王鴿，你下班回家之後到底到在幹嘛啊？”謝光回頭一問，王鴿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這……陪父母，陪妹妹。看點視頻，吃飯，洗澡，睡覺。”王鴿說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嘛，這一想，倒是浪費了不少時間。

    “你這生活，真夠沒意思的了。回頭你不累了，有了閑心，老哥幫你教你打遊戲，還能帶妹呢！”徐林樂了，拍著王鴿的肩膀說道。

    “得了吧，你那個夕陽紅槍法，不被妹子帶就不錯了。”侯長河跟了一句，兩人又開始了日常互懟。

    這場互懟一直持續到王鴿下班，都還沒有結束。

    隻是近幾天，王鴿滿腦子都是妹妹王佳欣眼睛的事情。天氣慢慢轉暖，王鴿已經不再裹緊羽絨服，看起來明天用不著穿著笨重的東西了。

    閻王大人已經承諾，可以讓王佳欣的眼睛恢複正常視力，時間就在這幾天之內。王鴿自然是覺得越早越好，他決定今天晚上回了家，等到深夜，趁著家裏人都睡了就趕緊召喚一下虛紫，把這件事的時間給定下來。

    貴人多忘事，閻王大人天天那麽忙，自己要是不想著點兒，一拖再拖，王佳欣的眼睛在生理上出現什麽問題，那可就真麻煩了。

    畢竟，距離那場災難發生，距離王佳欣失明，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了。

    腦子裏麵東西多，想著想著，四十分鍾的公交車就已經到站。王鴿來到樓下，那家沙和諧縣小吃仍舊開著門。傍晚五點鍾左右，冬天的湘沙市天色逐漸昏暗，那店門口發出了昏暗的燈光。

    自從在店門口深夜喝酒聊天的兩個老人，其中一個老人離世之後，另一個老人也很少再來這家店了。王鴿也再也沒去過，還真有點懷念裏麵餛飩的味道。

    又走了幾步抬起頭，家裏廚房的燈亮著。如果沒有意外情況，王鴿抵達家裏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十五分。而母親趙雪芹會在五點半左右就把飯菜都準備好，王鴿回家之後洗把臉歇一會兒，直接可以吃飯。

    家中的燈光溫馨而明亮，這樣的生活不知道讓多少家庭羨慕不已。

    雖然王鴿的家庭並不富裕，跟一般的家庭一樣，隻是勉強達到了小康的水平線，經不起什麽風浪，可是沒病沒災，其樂融融，不知道要比醫院裏麵那些或悲慘或可憐或奇葩的家庭，好上多少倍。

    自賭約成立以來，王鴿心中一直有愧，沒有好好陪伴孝順父母，選擇了鋌而走險。可是現在工作逐漸穩定，群死群傷事件也並非是每天都會發生，平時加班的情況還是比較少的。

    下了班，或者是調休，能幫家裏幹點兒活，換個燈泡，打掃一下衛生，陪老爹看場球，陪老媽聊聊家長裏短，王鴿的良心倒也是得到了一點點寬慰。

    推開家門，果然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似乎比往常還要更豐盛一些。

    “今兒什麽日子啊？”王鴿看了留口水。“這麽豐盛。”

    “待會兒還有蛋糕呢，你妹妹生日。”趙雪芹係著圍裙，從廚房裏出來。“佳欣，出來吃飯了！”

    王鴿捶了捶腦袋，三天前趙雪芹就跟他說過這個事兒，說是要準備個禮物。這幾天事情不少，一來二去，王鴿居然給忘了。好在這才剛發了工資沒幾天，他趕緊從錢包裏取出抽出兩張票子，攥在手裏。

    沒準備禮物，直接給錢算了，讓孩子想吃啥玩啥都可以買，對於一個十歲，準確來說是十一歲的孩子來說，二百塊錢的零花錢算是巨款了。

    “哥，你回來啦。今天不忙？”王佳欣身上換了一套新的衣服，摸著門邊從她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今天還好。”王鴿說道，然後拉著王佳欣坐在了餐桌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你哥太忙了，不好意思，忘了給你買禮物。這點錢你拿著，別給爹媽，自己想買點啥買點啥。”

    王佳欣沒推脫，倒也不是真的生氣，“哼，生日都忘了。那我就勉強原諒你了吧。下次你若是休息，帶我出去買零食！”

    王鴿趕緊滿口答應。

    “其實，禮物什麽的，都無所謂。哥，謝謝你把我帶到了這個家。這應該是……我這輩子之中，你給我的最好的禮物了吧。”王佳欣突然小聲的對王鴿說道，沒讓王建成和趙雪芹聽見。

    “傻孩子，瞎說什麽的。”王鴿摸了摸妹妹的腦袋。“走，咱倆洗手去，待會兒吃飯了。”

    王建成將茶幾上的蛋糕拿到了餐桌上，晚飯開始前，他關上了屋裏的燈，點燃了蠟燭，硬是要讓王佳欣許個願。

    王佳欣的雙眼看不到黑暗之中閃爍著的燭光，但是形式還是要有的。她許下了自己的心願，然後睜開眼睛，仿佛能看到那美麗的蛋糕一樣。

    “吹蠟燭吧。”王鴿說道，靠在了自己妹妹的耳邊，細心的提醒道。“不用太用力，就在你正前方。”

    在王鴿的指示下，王佳欣吹滅了所有蠟燭。

    “哥，你說我的願望是什麽？”王佳欣問道。

    “能夠恢複視力吧。”王鴿隨口說道，小孩子的心思可真的太好猜了。

    “哇，你真厲害，可是……人家都說，願望說出來了，就不靈了。”王佳欣又有些失望。

    旁邊的趙雪芹和王建成也覺得這王鴿口無遮攔，明明是好日子，卻讓自己妹妹不開心了。

    “這是我說的，又不是你說的，不算數的。”王鴿笑了幾聲，“哥哥向你保證，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