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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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輕男人抬起頭,臉上虛弱的表情頓時消失不見,看了看王鴿,又看了看劉崖,一言不發。

    “所有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都在場,他知道的跟我知道的一樣多。所以才會找他來對你進行診斷和治療。如果有話說的話,他不需要進行回避,必須在這裏一起了解情況。我們是幹醫療工作的,你身上的傷是什麽情況,是由什麽東西造成的,我們都一清二楚,別打馬虎眼。你直接找到我,意思就是不想別人知道,更不想讓警察知道。如果你拒絕說明情況,我會毫不猶豫的聯係警察。”王鴿冷著臉說道。

    其實王鴿心裏還是有點數的。就算是聯係警察,既然事情涉及到朱樂天,那麽王鴿也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聯係當初那位叫作任方的警官,而不是直接撥打110報警。這樣的事情,交給他去處理比較好。

    “朱樂天……是我的前輩。”那個年輕人說道。“我在繼續他的工作。”

    雖然沒有明著說,但是這個年輕人至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跟朱樂天一樣,他是一名臥底警察。“但是我沒有辦法提供任何身份證明。我的這張身份證,是真的,也是假的。”他伸出胳膊,拍了拍被護士放在了床頭櫃的錢包。

    這張身份證肯定是公安局的戶籍部門出來的,身份信息齊全,裏麵也有新版身份證的內置芯片,但是所有的身份肯定都是捏造出來的。他將錢包拿了起來,從包裏抽出了身份證,遞給了王鴿。

    王鴿看了一眼身份證,照片跟這個人差別不大,平頭,精瘦,隻是年輕一些,看不出任何修改的痕跡。而名字就有有點兒意思了,公安部門居然把一個臥底的假身份名字起成了“賈德”。

    假的?

    簡直是把犯罪份子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最好的證明,就是我有朱樂天的手機卡。”他有指了指放在櫃子上的兩部手機。“那是任警官交給我的。”

    兩部手機其中的一部並非智能機,而是最簡單的功能機,大小隻有一個普通手機充電器的樣子,而且很薄,十分簡單的就可以藏在身上,隻能提供電話和短信等基本的功能,待機時間比較長,甚至是沒有攝像頭的!

    王鴿和劉崖對視了一眼,這個年輕人的身份還是跟他們之前預想的一樣,兩個人放鬆了警惕,從床邊拖了把椅子,一邊注意著門邊的動靜。

    “身上帶著這部手機,就不怕被發現?”王鴿多嘴問了一句。

    “搜身的時候就藏起來。”賈德神秘的笑了笑。

    “藏在哪?”劉崖又問道。

    “除了衣服口袋,你身上哪裏還有洞?”賈德看著劉崖說道。

    劉崖瞬間明白了過來,菊花一緊。

    “帶個避孕套,防水的,取出來洗洗就能用。”賈德似乎不想在這種無關緊要的話題上糾結太長時間。這玩意可是要命的,手段極端點兒也是沒有辦法的。在成為臥底之前他們肯定都經過了特殊的訓練,這點東西算不得什麽。

    “五年前,潛入犯罪組織的並不隻有朱樂天,還有我。但是我一直作為他的小弟,跟在他的身旁。在他出事兒的時候我被支開了……”賈德神色十分痛苦的搖了搖頭,“本來能救他的。”

    “他走的時候很快,沒有痛苦,節哀順變。”王鴿出於本能的安慰了一句。其實朱樂天的當時已經身受重傷,用盡了最後一口氣,從槍口下救下了王鴿、劉崖和田雨晴三個人,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賈德似乎是知道王鴿在騙他,但也沒有說破,接受了這份好意。“殺害他的人死了,但是犯罪組織並沒有覆滅。老朱行事小心謹慎,沒想到還是暴露了,隻是這個暴露的消息隻維持在了中層,當時追殺他的人為了邀功,把這件事情隱瞞了下來,並沒有向犯罪組織的高層匯報,但是老朱跟他同歸於盡,這個消息最終也斷了,所以我才能留一條命,事情發生的太快,誰都來不及反應。”

    “與此同時,我和我的領導一合計,直接將追殺朱樂天的那個人建立了一份臥底檔案,鎖了起來,雖然沒有對外公布,但是犯罪組織的高層還是通過某種渠道得知了這個假消息,他們將老朱當作了為犯罪組織鞠躬盡瘁的罪犯,而將真正的罪犯當成了臥底。市公安局的那個收黑錢的警察被抓起來嚴格審問之後,也證實他知道的東西並不多,這件事就直接渾水摸魚糊弄了過去。而且假消息是從公安局內部流出的,也發生在那個黑警被捕之後,那份資料絕對不是他這種身份的人能夠接觸到的,這證明……”賈德心想,既然已經說了這麽多了,任警官和老朱也那麽信任這兩個人,還不如說的更多一些,獲取他們的信任,沒準以後還能獲得更多的幫助。

    例如今天,如果不是王鴿善心大發,他很有可能走投無路,甚至是被其他人報警,被警察抓起來。雖然他的上司可能會伸手撈人,但是他身上是槍傷,按照常理來說,肯定是要拘留,審問,咬出幾個人來,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否則警察肯定不會輕易放人。如果動手撈人,那麽流程就會變得過於簡單,就算是放出來,黑社會組織也不會再相信他了。

    “這證明腐朽已經到了局裏的領導,甚至是更高層次?”王鴿抓著自己的製服褲子,手心冒汗。什麽意思?

    當初是他幫了朱樂天,是他找到的任方。自己的資料一定出現在卷宗裏麵了,那個高層的人肯定發現了!他身上也有危險,而且是不小的危險!

    現在王鴿還沒事,很有可能是那個人覺得王鴿隻是一個普通的參與者,一個小魚小蝦,並不清楚王鴿在這件事裏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賈德聽了王鴿的描述,點了點頭,“你很聰明。老朱當年提交的證據和資料,其實已經足夠將整個犯罪組織網絡一網打盡。一年多以來,我們也抓了不少人。而我現在的任務,是盡可能的接近高層,挖出那個保護傘,絕對不能讓他逍遙法外!”

    “那為什麽要用朱樂天當時的號碼?”王鴿問道。

    “之前就隻有老朱跟任警官聯係,用的就是這個號碼。老朱犧牲了,如果辦理新的號碼,必定會留下檔案,高層的權限隻要過問,肯定是能查得到的,再來一個精準定位,透露點風聲給這個犯罪組織,我想不死都難!不論是在警察,還是在黑社會,對於他們來說……朱樂天的身份如何無須過多的關注。他已經是個死人了,所有的調查不會再進行下去,不是嗎?”賈德冷笑了一聲,“這聽起來有點殘酷,但是……要把一個死人的利用率提升到最大。”

    王鴿沉默了,劉崖也是一樣的一言不發。

    臥底警察所遭受的心理摧殘,精神壓力,還有**上的折磨,簡直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所能想象的。戰友犧牲,還來不及為他難過,就要擔心自己的安全。哪怕是一個已經死掉的警察,隻要能破案,能抓到犯罪分子,那麽他身上所藏著的利用價值就要被最大化挖掘。

    “你隻有卡,又沒有朱樂天的手機,怎麽知道我的號碼的?”王鴿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問道。

    “說起來,今天能夠找你幫忙,還是多虧了老朱的指點。他生前曾經讓我記住你的號碼,一旦身體出了問題,就讓我發短信,如果短時間內沒回,就直接打電話,說是這個號碼的主人十分可靠,在雅湘附二醫院工作,一定能夠幫上我。那個號碼他隻口述了一次,我們經過訓練,記東西是很快的。”賈德對答如流,“老朱真的沒白相信你,交了一個好兄弟。他真的是把自己的命就交給你了。”

    王鴿對於這種莫名其妙而來的信任感,感到無比奇怪,又感到十分自豪。能讓一個臥底警察信任,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那你身上的這個槍傷是怎麽回事,暴露了被人追殺嗎?”劉崖站了起來,手插在口袋裏,指了指賈德腹部的繃帶。“嚴重了是要死人的。”

    “再怎麽說我也是黑社會啊,老朱犧牲了之後,我坐了他的位置,打架鬥毆肯定是帶頭衝的,不下死手就行了,組織內是有默許的,家常便飯。哪知道今天晚上那夥人居然還帶了火器,真的是一點兒規矩都沒有。我和前麵幾個人都挨了槍子,有個人被打中了腦袋,不知死活,被警察和附近的救護車給帶走了,我還有點兒體力,跑了出來。估計市反黑組和刑警隊的人正在查我呢。這個身份證是沒辦法登記了。我聯係了我的小弟,待會兒會送個身份證過來,跟我長得差不多,還有正經工作和醫保,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麻煩的,隻是病曆上……”賈德看看向了劉崖,“還請你多多關照啦。”

    可能是由於臥底工作幹了太長時間,賈德笑起來的時候,王鴿總是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小流氓的氣息。

    劉崖幹咳了一聲。作為一個急診大夫,病例和診療記錄對於一個病人是十分重要的,留下的記錄,是以後入院治療、急診搶救的重要參考,也是醫療糾紛之中的重要證據。在這個上麵造假,第一是違法犯罪,第二也有違一個醫生該有的道德素養。

    可是現在沒辦法,劉崖隻能選擇同意,必須要在犯罪組織和警方之間保護這個臥底。“知道了,你的診療記錄和病例我會重新修改,不會提及槍傷的事情。”

    “那就太感謝你了!”賈德十分鄭重的點了點頭,能夠得到劉崖和王鴿兩個人的配合,是十分重要的。“剛才我說的那些事情,還請你們……”

    “放心吧,醫療工作之中最重要的一環,其實就是為病人保密。你……也算是病人嘛。更何況這事關重大,不改說的絕對不會說。也請你相信我。”王鴿說道。

    賈德剛想開口說話,卻聽到了門外的響動,趕緊鼻咽不發。

    而原先坐著的王鴿也站了起來,看著門邊那裏。

    進來的是一個陌生男人,年紀跟王鴿差不多大,流裏流氣賊眉鼠眼的樣子。

    “啊,大夫,賈德是住在這裏嗎?”由於病床旁邊遮著簾子,那男人隻能看得到劉崖和王鴿二人,卻看不到簾子後麵的人。

    “在這裏,現在已經過了探視時間了,你不能進來,不要打擾病人休息,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劉崖一聽這人居然有知道賈德的名字,看起來來者不善,八成是剛才賈德說的,給自己來送別人的身份證的那個小弟。

    隻是這個小弟過來,都不提前給大哥打個電話的嗎?

    那年輕男人根本不管劉崖在說什麽,直接衝進了屋子,“德哥,我過來給你送東西了。”

    還好王鴿眼疾手快,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把桌子上的那個小手機那在了手裏,揣在了自己的身上。這個人很明顯就是賈德的小弟,也是犯罪團夥裏麵的小嘍,雖然看起來不是太精明,但是這種比較特殊的通訊設備還是別讓他看到比較好,很難講他是不是犯罪團夥派來觀察賈德情況的。

    一般給人來送東西,肯定是要提前打個電話聯係一下的,看看方不方便,而這個人則是直接找分診台的護士問道了病人的所在地,招呼都不打一聲推門就近,想起來還是有點兒問題的。

    “怎麽來也不打個電話?”賈德躺在病床上,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弟,似乎十分不滿。

    “太著急了,你沒事兒就好。老大那邊兒都快急瘋了,待會兒我還得給他打個電話報平安呢。”那個年輕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身份證,放在了他的床頭,轉身就對劉崖和王鴿說道。

    “我告訴你們,可得給我照顧好了……”

    “把你的那一套收起來!都什麽時候了。這兩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好兄弟。瞞著條子把我這個事兒接下來的,對他們二位不尊敬,小心老子卸了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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