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防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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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王鴿看見田雨晴的眼神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情況怎樣了。

    看來宋平安所接診的那個失憶的年輕女病人病情並沒有好轉,而宋平安的心境也因此受到了影響,以往的歡聲笑語早已經不複存在,整個人的精力好像都已經被抽幹了。

    王鴿自然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宋平安麵前提起,人家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歡的女孩兒,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車上三個人直到救護車抵達目的地,都沒有再閑聊,而宋平安和田雨晴兩個人也把這一趟出車當做是一個休息的機會,十分難得。

    “今天都是見血的活啊。”王鴿說道,“逃是逃不掉了。”

    宋平安則是難得的露出了笑容,“走吧,交警招手呢。”

    一行人推著車子,趕緊下了救護車。現場除了有交警的摩托,還有派出所的警車。看來事情已經處理完了。

    這是一個十字路口,交警已經開始對周邊車道的車輛進行交通疏導。一輛銀白色的寶馬車半個車身已經到了最右側的非機動車道上,而非機動車道上則是橫躺著一輛電瓶車。

    在轎車和電瓶車的中間,有些許的血跡,呈現滴落狀。

    “那邊那個嚴重,先看那個。”抓緊吃的是不遠處的路邊草叢,那邊也有幾個警察正在守著,地上好像躺著一個人,人估計是不行了,誰都沒敢動他,就等著醫生來。

    在這裏的馬路牙子旁邊,還坐著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中年人,他的臉上和眼睛附近也受了傷,兩條胳膊和上身都被鮮血染紅,但是神誌清醒,還能保持坐立,與旁邊的警察進行交談。

    而他旁邊警察的手裏麵,這是握著一把大概三十厘米長的砍刀,沾滿了血跡。

    “走,去那邊,後麵的這個人留給老吳。”宋平安大手一揮,肯定是要搶著嚴重的先進行救援。

    於是一行人又趕緊推著車子來到了另外一側,跑了足足有二十多米。王鴿這才看到,果然有一個人仰麵躺在草叢之中,身旁和身子下麵一灘的血跡,尤其以腹部頸部最為嚴重。整個人怕是已經不清楚了。

    隻是這個人赤裸著上身,看起來十分壯實,整個上半身都已經被紋身所覆蓋,什麽圖案都有,跟這個人比起來,之前坐在路邊的那一個中年男人,就顯得瘦弱多了。

    “體溫,血壓。”宋平安戴上口罩,蹲下去摸出自己的聽診器。

    “血壓六十四十毫米汞柱,體溫三十六點四攝氏度。”田雨晴幹脆利落的回答道,“這出血量……”

    “脈搏較輕無力,心動過緩,供血不足,雙肺呼吸囉音,有呼吸衰竭的傾向。腸子都流出來了。”宋平安歎了口氣,搖搖頭。“我就說應該帶血漿的,盡可能清瘡止血,給吸氧,開放兩條靜脈通道,腎上腺素,多巴胺,地塞米鬆,複方氯化鈉,能做到的就隻有這些,希望能承擔醫院。”

    “什麽情況?這是刀傷?”王鴿在一旁詢問道。

    “剛才那邊不是有個人在那坐著呢?砍的。”一個警察回答道,還一邊撓著腦袋。

    王鴿滿臉的吃驚,來回來去的,看著那兩個人一點都不敢相信。

    既然如此,這兩個人就是現場唯一受傷的了,前者要比後者的傷輕很多。隻是一般情況下,受傷更嚴重的不應該是那個瘦弱的中年男人嗎?

    這兩個人要是起了糾紛打起來,怎麽看都不是一個級別的。先前那個瘦弱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很老實,也沒什麽本事,穿著打扮也很正常。而現在躺在王鴿麵前的這個人,一看就頗有社會大哥的風範,滿身橫肉,外加紋身,應該是他拿著刀砍別人才對。

    “不相信吧?一開始我也不信。”警察看著王鴿的表情,有點打趣的說道。“隻不過這個刀,還真是他自己帶的。”

    “越說越糊塗了,自己砍自己?”王鴿又問道。

    警察擺手,“不是這麽個事兒。這個人是寶馬車主,直行加右轉並行的道,被前方直行車輛等紅燈給堵住了,他就想借自行車道過去,差點撞上那輛電瓶車。人家肯定下來跟他理論啊,剛開始寶馬車上的人還沒開始動手,隻是說了幾句,這位大哥倒好,從車上抽出刀,下了就要砍人,可是砍了沒兩下,刀居然脫手了!後麵的事情,就不用我說了吧。”

    王鴿也是一陣的無奈,沒想到事實卻是這樣,看來這位大哥的業務還是不太熟練,或者是安逸的日子過的時間太長,忘了怎麽拚命。

    在港片的古惑仔電影裏麵,陳浩南砍人都是要把手裏的砍刀跟手綁在一起,防止刀柄太滑脫手。

    王鴿的心裏已經有了數,應該是這紋身社會大哥的刀掉落之後,騎電瓶車的中年男人撿起了刀,自己想砍人耍威風,沒想到對方沒什麽大事兒,自己則是一個重傷。

    “別在這裏拖了,上車氣管插管,接呼吸機,再來一支腎上腺素,上生命體征監控。再不去醫院,估計撐不了太久。”宋平安喊了一句,“王鴿,來幫忙。”

    “脖子上的傷口沒傷到動脈,但是全身上下的傷口比較多,除了這個造成的失血過多之外,胸腔和腹腔內的積血會造成十分嚴重的隔膜刺激症,呼吸收到影響,消化係統內髒正在衰竭,情況十分嚴重!”宋平安說道。

    就在王鴿他們把病人抬上推車的時候,旁邊的警察跑了過來,對著現場的一個小領導匯報。

    “隊長,查清楚了,陳海龍,三次入獄,判刑十年,偷竊,搶劫,尋釁滋事,打架鬥毆。”警察說道。“傳說在道上還稍微有點名氣,都喊一聲龍哥。劣跡斑斑啊。”

    “有名氣還能混成這個樣子?都快給人砍死了。”領導嗤之以鼻,這些所謂黑社會大佬都是些什麽東西!“跟著去醫院吧,別處什麽差錯,讓人鑽了空子。”

    警察敬禮,然後跟上了王鴿他們推著車子都腳步。

    宋平安特意在傷員的身上蓋了被單,害怕周邊的圍觀群眾看到會留下心理陰影,再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尊重病人的隱私,可是血液還是不斷的從胸腹部的幾個刀口之中滲出來,很快浸透了身上的被單。

    “人還能活嗎?”警察在上了車之後,詢問著忙碌的宋平安。

    “不一定,現在情況非常危險。我也說不好。”能讓宋平安如此沒把握的事情,實在是很少見。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可能是一個涉嫌故意傷害的黑社會份子,隻是因為傷人之後被人反傷,但身為大夫,人還是要救的。再後來公檢法部門怎麽處理這件事情,那就是他們的責任了。

    宋平安、王鴿和田雨晴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隻需要把人給救活。

    在王鴿打算開車的時候,猛地看到徐林和吳剛也已經帶著那個受傷的中年男人上了救護車。那個男人臉色淡漠,神采暗淡,似乎知道自己犯下了什麽大事兒,臉上和手臂上都已經被簡易包紮的起來。跟王鴿這輛車上不同的是,那個中年男人的雙手已經戴上了手銬,而跟在他身旁的則是兩個沒有穿警察製服的便衣警察。

    最起碼在現在,事情還沒有完全調查清楚,警方還是應該根據現在掌握到的情況,把人先拘起來,無論如何,這也是在糾紛之中故意傷害致人重傷的嫌疑犯。

    “刀是他的,砍人也是他先開始的,這個東西,後麵那輛車上的人算正當防衛嗎?”宋平安看著自己車上的這個病人,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至於能不能活下去,隻能看這個人的個人意誌力和運氣能不能支撐著他抵達醫院了。這位龍哥的胸腹腔一定要進行手術檢查和止血修補,如果有無法修補的內髒必須要通過切除的方法來止血。

    其實砍刀對人所造成的傷害並不致命,砍的動作如果力度不大,隻會傷到皮肉,頂多是個骨折,畢竟骨頭的強度還是很大的。斷胳膊斷腿,以現在的醫學水平最起碼是死不了人的。可是那個奪過刀的中年男人在那種極度恐懼的狀態下,根本不可能進行什麽理性分析,人家刀都要砍到自己脖子上去了,還要去考慮自己反擊是否會讓對方造成重傷、是否會弄死對方、是否會違反法律?保命才是真理!

    宋平安學過心理學,也學過應激反應學,人在緊急情況下,幾秒鍾甚至是零點幾秒的時間就有可能決定自己是否還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陽,這種心理壓力太大了,所以才會多嘴問這麽一句。他有點兒為那個戴著手銬的哥們覺得不值。

    包括王鴿在內,這是大多數人的反應。

    “具體怎麽判,還得看法院,我們現在還不清楚事實,法院應該會把事情都調查清楚,到時候可能也需要你們的協助。他們可能會詳細的調查清楚,第一刀是哪裏,第二道是哪裏,最嚴重的那一刀是哪裏,是第幾刀砍的,這一刀在砍下去的時候,這個龍哥還有沒有停止對其的非法侵害,是否已經放棄了侵害行為逃跑,是否還是在尋找機會繼續或者加重侵害,是否在言語上有刺激和威脅對方的行為。這些因素都會影響到最終的判決。”警察搖了搖頭,居然真的開始詳細的解釋。

    “例如說,有人持刀搶劫,拿刀子要捅你一刀,你身手好躲過了刀子反倒捅了他一刀,你是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的,是正當防衛。如果對方在被你捅了一刀之後逃跑了,已經停止了侵害活動,而你又追上去捅他,那這第二刀,就是你故意傷害,防衛過當了。”警察舉了個例子,想盡可能的把這件事情說明白。

    “那如果……對方逃跑不是為了停止侵害,而是揚言說自己要回去找槍,找刀子,報複我,報複我的家人呢?”宋平安這麽一問,倒是把警察給問住了。

    “報警啊。警察會找到他的。我又不是律師,也不是法官。”警察隻能聳聳肩笑了笑,他自己心裏也知道,如果警方抓人的效率不高,而犯罪分子有點保護傘,或者真的想要報複的話,那個時候放他走,無意是自尋死路。他隻是一個警察,不是什麽大領導,這種問題,無從解決。

    “國家的法律和政策,還是有點兒不近人情的漏洞啊。”宋平安歎了口氣。

    “所以我們的法律在不斷的完善和修訂,變得更為合理。”警察有點兒不樂意了,你一個大夫,話怎麽就那麽多呢。

    “哲學家,別爭論了,看著點兒病人吧,我們快到了。”王鴿在使用通話器進行匯報之後,就已經發現了自己身後的死神,死神的速度快的有些不可思議,現在的五一大道人車輛並不是太多,單向六條車道簡直是寬敞無比,就算是小型飛機都可以在這裏順暢的起飛和降落。救護車開的快要飛起來了,速度已經達到了一百公裏每小時,而那個死神與自己的距離卻一直在縮短,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終於在二十米的時候停下了。

    並非是王鴿的速度變快或者死神的速度降低,這隻是死神使用超自然能力所能夠接近瀕死者的最近的距離。最後的二十米,死神必須要走路過去。這是閻王大人對於每一個人類的生命最後的尊重。

    這個人怕是不行了!王鴿在心裏想著。

    壞人雖然是壞人,但還是有法律去進行約束。退一萬步講,這好歹也是一條生命,好歹能給自己增加一個數字呢。前麵大概八百米的地方就是醫院,隻要能撐到那裏應該就可以了。也許死神會契而不舍的追進急診室,那就真的沒辦法了。

    救護車剛剛開進醫院的大門,王鴿胸前便是一涼,好像是有人直接在他的胸口上放了一塊冰,驚了一下,好在當時車速比較慢,才沒出事兒。

    鎮魂牌的這種反應意味著王鴿的身邊有大量的靈魂體存在!

    王鴿吞了口唾沫,硬著頭皮把病人從車上抬了下來,跟大夫們一起把人給送進了急診大廳。而剛剛進入急診大廳的那一刹那,大廳之中十幾個舉著長柄雨傘,身穿黑色西裝的死神便齊唰唰的轉過頭來,先是看著王鴿,幾秒鍾後目光就落在了推車上的那個病人身上。

    這回是真沒得救了!王鴿搖了搖頭,這人是要活成什麽樣子,才能讓這麽多死神一起過來收他的靈魂盼著他死?閻王大人這種類似於特殊儀式的方法,還真的有點兒黑色幽默的感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