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倩的靈魂剛剛離開身體不久，她的靈魂就陪在宋平安的身邊，就那麽站在這裏。死神似乎專門為徐倩爭取了一點兒時間，就在旁邊等著她。

    “你隻有三分鍾。”死神說道。

    “太感謝了，你放心，我隻會在這裏看著他，看看就好。”徐倩點頭，她知道現在自己已經變為靈魂狀態了，按照傳說的話，靈魂肯定是沒辦法觸碰到人類的，肯定也沒有辦法進行交流。但是徐倩發現，宋平安旁邊的王鴿，卻一直盯著她身後的牆麵看，雙眼似乎沒有聚焦，但是乍看起來像是他能夠看到自己一樣。

    直到現在，她也沒有想起來失憶之前的事情。她的靈魂狀態永遠停留在了她瀕死的那一刻，但是她還記得這個救護車司機。

    王鴿當然能夠看得到她。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等到他們到重症監護室門外的時候，搶救已經結束，醫生已經開始向家屬解釋情況並且進行安慰了。王鴿並沒有在徐倩靈魂的麵前暴露自己，畢竟她的身邊還有一個死神。其實他的這種身份已經可以完全公開，現在根本不用害怕閻王大人了，可是公開了也沒有必要，隻是徒增麻煩而已，並不會對他的賭約產生任何幫助。

    王鴿眼睜睜的看著徐倩就在這裏看了三分鍾，從笑到哭，再從哭到笑，最終還是被死神帶走。她的情況是陽壽已盡，命中注定隻有這麽短的陽壽，大夫們也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我可能救得了所有人，卻沒辦法救下她。”宋平安坐在了重症監護室外麵的長椅上。

    在幾分鍾之前，宋平安已經進去看了徐倩一眼，她的身軀瘦小，沒有一點生機，似乎是被藥物浸泡起來了一樣，從很早之前就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她就是那樣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任由護士們撤掉她身上的所有的檢測設備和輸液針頭，也再也沒有辦法可以去作出任何反應。

    宋平安的心徹底涼了，徐倩在彌留之際，想要跟他說幾句話，可是自己那個時候卻在搶救別人，根本沒有感受到或者聽到震動的聲音。他錯過了最後一個機會。

    要不是住院部負責搶救的大夫靈機一動用手機留下了錄音，宋平安可能連徐倩最後一次跟他說話都沒辦法聽到了。

    他有些後悔。

    他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對於感情的控製力。他沒辦法壓抑住自己的悲傷，然後去搶救別人。早知如此，他就應該拒絕這次出車任務，然後留在重症監護室，陪著徐倩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病情太過於嚴重了，這也不是你的錯。”王鴿坐在了他的旁邊。

    其實宋平安並非沒有想過今天這樣的場景，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天居然來的這麽快。他在腦子裏推演過，自己在這一天會是一個什麽狀態，什麽心情，會做些什麽事情，說些什麽話。

    但是他所有推演過的東西，全部都沒有發生。他隻是在這裏坐著，什麽忙也幫不上，什麽話也說不出，心裏五味雜陳，除了悲傷還有更多的東西，卻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感受。

    作為一個醫生，他甚至有點為徐倩高興。每天的化學藥物治療讓徐倩痛苦不堪，多活一天，就更多痛苦一天，在徐倩走來之後，再也不會感受到這種痛苦來。

    最後，讓他沒想到的是，一直陪著他的居然是王鴿。但王鴿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宋平安，平時用來全病人家屬但那一套，宋平安比誰都清楚，根本就用不著王鴿再說一遍。

    “嘿，兄弟。”宋平安抹去了眼淚，自嘲地笑了一聲。“你說我幹這個幹的還有什麽意思啊，學到現在，幹到現在，隻會幹這個。可是現在連這個都幹不好了。我有的時候很希望……人類的科技發達點兒，再發達點兒，這些亂七八糟的疾病就可以完全被攻克，幹這行也就沒有那麽多的無奈了。”宋平安說道。

    “可是等到了那個時候，肯定又會有新的疾病出現，這一行永遠都是這個樣子的。”王鴿拍著宋平安的肩膀，“難受就多哭一哭，請個假，回去睡一覺。徐倩的後事應該用不著你操心才對。”

    “我不想幹這行了。”宋平安搖著腦袋，“這沒有意義。”

    王鴿有些意外。

    在他眼裏，宋平安是一個好醫生，是一個熱愛醫療工作的人。他對於急診事業有著非一般的熱情，幾乎將自己所有的時間和能力一心撲在這個上麵，而且醫術高超，判斷準確。

    宋平安手下，救人無數！

    可是越是這樣的人，在遭受挫折的時候，感受就越深，打擊就越大。

    宋平安站了起來，“小王，謝了。”他慢慢走遠，但是王鴿沒有攔他。

    再勸也沒有用了。宋平安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隻能讓他自己想通，別人再怎麽說，也沒有辦法扭轉他的想法。可是王鴿相信，宋平安並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他也不是一個那麽容易就會被擊垮的人。

    王鴿也站了起來，回到了急診大廳，剛好看到劉崖從急診室裏出來。

    “兔子！怎麽樣了，那個病人？”王鴿拉住了劉崖。

    “聯係上家屬了，情況還行。聽小田說你們居然搶救了半個多小時，差點兒就放棄了，真的很險啊！經過了基本判斷，缺氧這麽長時間，智力居然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劉崖舔著嘴唇，“宋大夫真的是個好大夫。他的情況怎麽樣？”

    “心情很差，情況不太好。”王鴿頓了一下，“他想放棄了。”

    劉崖也沒想到宋平安的這種想法，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想了一下似乎可以理解，他拍了一下王鴿的胳膊，也沒說話，看起來還有別的事兒要忙，直接離開了這裏。他也覺得要尊重宋平安的選擇。

    盡管王鴿之前的這一趟出車拿了一個數字，但他的心情還是特別的差，滿臉喪氣地回到了車隊辦公室，事情憋在了心裏，沒跟任何人說。反正要不了多長時間，整個醫院裏的人都會知道宋平安的小女朋友在今天早晨去世了。

    這是一個悲劇。

    一直到早晨，王鴿都沒有再出車，回到了家中的時候，林顏悟早已經坐公交車出發了。而王鴿也沒什麽心情去地府訓練靈魂技能了。

    每次發生類似於這種事情的時候，王鴿都會對於地府世界有莫名其妙的反感，這些神真的是一點道理也不講，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但是王鴿又知道，其實他們並沒有錯，一切都是神的規律，甚至是生死簿上的陽壽時間，也並非是閻王大人或者任何一個死神所能控製的，人家隻是按照規矩辦事兒，又有什麽好怪的。

    王鴿回到了家就直接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聽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車輛聲音和行人的聲音，有點睡不著覺。早晨所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難受了。他並沒有掏出鎮魂牌，敲擊鏡子召喚虛紫。就算是現在想要找個人說說話，改善一下心情都做不到。

    原本還想要給家裏人打個電話都，可是這個電話打過去語氣一定不怎麽樣，家裏人如果是聽了出來，還以為自己可能出了什麽事，要讓別人擔心呢。王鴿看了一眼手機，還是搖著頭放下了，等到今天傍晚心情好一些都時候再打吧，早起一會兒就是了。

    但是虛紫不請自來，王鴿隻覺得房間之中有所想動，便知道是虛紫過來了。“我今天沒召喚你，你應該知道我不想去。”

    “你從來都沒有主動要求休息過。”虛紫奇怪地說道，“這件事對你都影響很大嗎？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讓你感歎世事無常，讓你多愁善感。一旦天界的人發現了你的秘密，馬上就會派別的天使過來剿殺。到了那時候你沒有一技傍身，還怎麽活下去？你的靈魂技能瞬發還並非完全可靠，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不差這一天吧？我今天真的沒心情。若是天界今天派人來殺我，那就讓他殺掉算了。”王鴿躺在床上，仍舊目不斜視的看著天花板，要多頹廢有多頹廢。

    發生在宋平安身上的事情，也勾起了他的一些不好的回憶。

    “算了，我今天過來找你也不是隻為了這個的。”虛紫也懶得去跟王鴿計較，坐在了王鴿的床邊，“是為了奈良。”

    “奈良？”王鴿轉過頭，看了一眼虛紫，似乎並不是在逗他。

    上次奈良想要幹掉王鴿，用乙醚讓王鴿進入昏迷狀態，再使用特殊的手段讓他的身體和靈魂分離，試圖想要先毀掉王鴿的身體，再讓他的靈魂消散，來一個神形俱滅，無影無蹤，而且可以偽裝成意外。但是那個時候的王鴿已經學會了禁錮技能，打了奈良一個措手不及。

    偷雞不成蝕把米，奈良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就在王鴿糾結是否一定要幹掉他的能量體，讓他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虛紫及時趕到，將奈良帶回了地府嚴加看管，試圖從他的身上獲取一定的情報。

    自從那時起，王鴿便再也沒聽說過有關於奈良的消息，更沒有天界的神過來騷擾他了，心裏舒坦，很難得過了幾天好日子。

    王鴿眯著眼睛，看向了虛紫。“你們從他身上得到了什麽東西？找到禁錮死神的地點了嗎？”

    “沒有。他不知道。”虛紫隻是這麽回答道。

    其實他不知道這四個字裏，蘊含了很多內容。要知道地府之中是沒有那麽多所謂法律法規的，地獄這種地方本來就是刑訊逼供的，折磨犯人的靈魂，讓他們吐露真相，然後進行懲罰，懺悔。反正說不說都要挨揍。

    奈良到了這種地方，虛紫必定不會心慈手軟，隻是在不會幹掉他的大前提下，把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一遍，在地獄裏麵還沒有任何一個靈魂敢不說實話的。

    奈良被折磨的死去活來，若是知道的話，肯定早就全盤托出了！反正已經被地府抓住了，還不如少受點苦。大家都是靈魂能量體，他對於天界的忠誠度其實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高。可倒黴的奈良想讓自己少受點苦都做不到，虛紫提問的很多問題他的確是不知道，並非硬抗。可是虛紫卻並不這麽認為。

    於是，刑罰越來越重，痛苦越來越大，直到最後虛紫是在沒招了，也才相信奈良說的是實話，但現在為時已晚，苦已經受過了。

    因此虛紫所說的他不知道，那肯定是他真的不知道了。

    王鴿有些失望，本來想著能抓到奈良是大功一件，局勢必定因此改變，至少有所突破，可沒想到這奈良隻是個跑腿的，也不是虛紫這種核心人物，什麽都不知道，真的是白費力氣。

    “既然他不知道……你肯定不是來找我去跟他刑訊逼供但吧？你們想怎麽處置他？”王鴿從床上坐起，盯著虛紫。

    “一直保持他存在的話，還要浪費我們的血色蘆葦藥丸……但是我們又不能直接動手，否則會遭到神的規律的懲罰。”虛紫也盯著王鴿，嘴角露出詭異的微笑。“上次我們說過的，你應該明白。”

    “你想讓我殺了他？”王鴿咽了口唾沫，“我沒幹過殺人的事兒。”

    “第一，他不是人類，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第二……他曾經想要幹掉你，你就不想複仇嗎？”虛紫饒有興趣的看著王鴿，“想要成為死神，甚至是閻王大人，就要心狠手辣，行事果斷。而且地府世界又不是人類世界，又不會違反什麽法律。”

    王鴿心裏一萬個不願意，連連搖頭，他不想當什麽死神，更不想當閻王，不需要什麽心狠手辣，行事果斷。幹掉一個天使，這聽起來叛經離道！

    虛紫也不管王鴿是否同意，直接用手捂住來他的口鼻，然後直接把人按在了床上，“走吧，別囉嗦了。這件事我不需要征得你的同意，這是閻王大人的意思。”

    （本卷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