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鴿的父親王建成兄弟三個，而王建成是二兒子。至於王建成的大哥，也就是王鴿的大伯一家，雖然說是源自於同一血脈，但王鴿還是印象不深。

    畢竟自從王鴿十幾歲的時候，爺爺和奶奶相繼去世以後，大家的聯係就慢慢變少了，三叔一家也在湘沙市，隻有三叔和自己家裏聯係比較緊密一些。至於大伯一家人，則是在老人都去世之後搬出了湘沙市，回到了縣級市裏去養老。

    大伯有個女兒，人在國外，這會兒怕不是已經聽到自己的父親出了事兒，馬上往回趕了。

    也就是過年過節，有時間的時候大伯一家人才會來湘沙市走走親戚，見不到麵就打個電話，近幾年微信視頻通話興起，也逐漸地由見麵變成了視頻通話，聯係越來越少，隻是打一聲招呼就匆匆掛斷，搞的王鴿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麵。

    那個姐姐就更別說了，常年在國外，幾年都不見得能回來一次，王鴿也是有好幾年沒見過，都快忘記長什麽樣子了。

    從電話之中，王鴿還是聽得出來，母親的語氣還是很著急的。

    三叔已經去世了，父親王建成隻剩下了這麽一個大哥，其他的都是遠房親戚，這算是比較親近的了。再出點什麽事兒的話，那父親的心理狀態還真的不太穩定。這個電話由母親來打，這證明父親那邊已經很不舒服了。

    血濃於水，這種事情，該幫忙還是要幫忙的。

    “需要我做什麽？是什麽病？”王鴿心裏惴惴不安，先前就聽父母說大伯身體欠妥，有糖尿病，忌口的東西比較多，然而一直用胰島素在進行控製，也沒出什麽大事兒。

    人上了年紀，總要有點兒這類的疾病，糖尿病本身就是需要嚴格控製的，要是惡化起來病情十分嚴重，會逐漸演變為尿毒症，而尿毒症則會產生其他並發症，腎功能嚴重衰竭，到後期隻能靠頻繁的透析，淨化血液，維持生命。

    這種慢性疾病除非進行腎髒移植，否則不可能徹底治愈。

    “人現在在衡州，衡州市人民醫院的治療沒起多大的作用，說是嚴重的糖尿病引發的尿毒症，具體什麽情況還不清楚，是你伯母打來電話我們才知道的。他們現在想要轉院，到雅湘附二醫院。錢的事兒應該是不用愁，你姐姐這些年在外麵也攢了不少錢。隻是雅湘附二醫院那邊床位一直緊張……我覺得你比較熟，所以盡可能的安排一下吧。”趙雪芹說道。

    王鴿一口答應了下來，“媽，你先別著急，我現在還在醫院，這事兒我馬上去找主任問一下，轉院這個東西沒問題，隻是需要衡州那邊的醫院出個診斷書和轉院手續就行，雅湘附二醫院住院床位還是有空的，沒有咱們想的那麽麻煩。”他安慰了幾句母親，詢問了一下父親的情況，得知父親王建成現在精神狀態還算穩定之後，這才安下心來，掛點了電話。

    “你忙你的吧。”躺在病床上的顧雪若從王鴿打電話的過程就判斷了出來，他家裏有要緊的事情。“我這邊兒不需要人，再說了還有誌願者呢。”

    “好好照顧自己，那我先走了。”王鴿也不多囉嗦，直接奪門而出。

    轉院這種事兒，王鴿之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幹。有從本院轉到外麵的，也有從外麵轉到本院的，更有從醫院裏把病人帶回家的。然而轉院的任務基本上都是在湘沙市內進行，衡州市距離湘沙市，上高速開車差不多需要三四個小時的時間，算是比較遠了。

    手續方麵如果能夠解決，王鴿還更希望能夠由雅湘附二醫院這邊出車，帶著自己的大夫，把大伯給接回來。並非是他不相信衡州那邊的救護車，隻是雅湘附二醫院這邊水平更高一些。病人如果可以由他親自接送，那還要好一些的。

    可這一來一回就是大半天了，不論是人，還是車，都要在路上浪費很長時間，也不知道主任會不會同意。

    他在主任辦公室等了一會兒餘波，餘波還是什麽事兒都見過，在推門進入辦公室之後還沒等王鴿張嘴，看到王鴿的表情就知道有事兒求他。

    “說吧，隻要不違反原則，能幫的還是要幫的。”再怎麽說餘波也算是王鴿的領導，而且王鴿這個人平時工作吃苦耐勞，為整個急診部解決了不少問題和麻煩，這樣的人遇到了事兒，需要自己這個領導出麵幫忙，怎麽可能不去幫！

    王鴿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實話實說，也沒添油加醋，到底是不是自己出車，還要靠餘波的判斷。

    餘波隻是遲疑了幾秒鍾，大概想了一下。“下級醫院治療無法見效的時候，轉到上級醫院進行進一步的診斷和治療的確是可以的。手續方麵也沒什麽問題，隻要有下級醫院出具的證明，醫保報銷也不是什麽麻煩的事兒。隻是……人的狀態現在怎麽樣？”

    “家裏說的不是很明白，隻是說尿毒症，生命危險還是有的。”王鴿說道。

    “我們這裏出車吧，大夫可以給你一個，但是護士就不能給了，急診部裏麵缺人手，這種事兒又不好伸手去住院部科室裏要人。你跟劉崖關係好，就讓劉崖去吧。這些天他也累著了，去的路上就算是休息放鬆也好。”餘波頓了一下，“什麽時候動身？自己安排一下時間。”

    “今晚肯定是來不及了，應該是明天一早，我還需要跟我家裏人確認一下時間的。主任，真的是太感謝你了。”王鴿感激的點了點頭。

    反正這種事兒，就算是病人家屬自己申請，或者讓衡州市人民醫院向上級醫院提交轉院申請，雅湘附二醫院也會根據實際情況去接收病人的，隻是有一個到底是哪個醫院出車運送病人的問題。一般來說下級醫院不願意送，怕除了問題擔責任，上級醫院也不願意接，路途太遠浪費時間和醫療資源。

    如果病人情況比較好的話，家屬可能會自己想辦法，開車把病人帶過來。要是身體情況不好，就隻能租用救護車了，價格昂貴不說，黑救護車還沒有專業的醫護人員，臨時加價這種無良情況十分常見，毫無道德可言，對病人也很不好。

    餘波隻是做了個順水人情，反正車隊雖然統一歸屬湘沙市醫療急救指揮調度中心進行管理，但是醫院也還是有指派的權力的。王鴿先找領導的想法還是正確的，餘波這邊鬆了口，鐵大致就更不會說什麽了。

    王鴿出了辦公室，馬上給自己的母親打去了電話，事情本身就沒有那麽複雜，但現在他開始像自己的父母一樣，擔心起大伯的身體情況來了。

    尿毒症這個病，說句實話，不換腎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一樣。但是作為一個醫療工作人員，王鴿強迫著自己以積極的心態去應對每一種疾病，每一個病人，哪怕這個病人是自己的家裏人。

    “媽，你也別太擔心了。積極配合治療的話，大伯的生存幾率還是很高的，而且生活質量應該也可以得到保障，我們院裏水平還可以……”王鴿還是在盡力的安慰著自己的母親，“讓我爸也別太難受，明天一早我就出發接人，那邊出個轉院證明就可以，有事兒保持電話聯係。”

    “我知道了，你爸情況還行。哦對了，你看我這個腦子！”趙雪芹突然說道，“先前你姐姐也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已經在湘沙市下了飛機，本來想著先讓她到家裏來住一晚，明天跟著你去接你大伯，但是她非要到你那邊去，住賓館，明天早晨好跟你一起出發去接人，節省一點兒時間。算下來……差不多應該已經到醫院了，待會兒你安慰她一下，別讓她太難受了。”

    王鴿一愣，隨後手機馬上震動了起來，看了一眼發微信消息的人，正是自己的姐姐，她已經到了醫院急診部的大門口了。“我已經收到消息了，先不說，我出去接她一下。”他馬上掛斷了電話，然後走出了醫院大門。

    傍晚六點多鍾，湘沙市的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急診部大門口人來人往，王鴿多年未見自己的姐姐王晴，還真怕自己認不出來。

    可這邊大多數人都是病人或者家屬，手裏要麽拎著飯盒，要麽拎著各種文件和證件，隻有一個不到三十的女孩子背著挎包，旁邊還有個行李箱，低頭盯著手機，在人堆裏十分紮眼。

    王鴿趕緊湊了過去，王晴的容貌變化不大，還是當年的樣子。王晴畢竟隻比王鴿大三歲，在國外完成了學業，聽說也賺了不少錢，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了，有點兒禦姐範兒，身上穿著一套淺色連衣裙，馬尾辮綁在腦後，臉上化著淡妝。

    “姐。”王鴿也不知道說什麽，直接湊過去喊了一聲。

    “長大了。”王晴抬起頭來看像王鴿，心情不怎麽好，臉色也很差，從國外回來的飛機足足要飛十幾個小時，根本沒怎麽好好休息，走的也是十分匆忙，關鍵是自己父親病重，茶不思飯不想，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來。

    但王晴再怎麽說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雖然是個女孩兒但十分堅強，仍舊是擠出了一個笑容，“結實了，也出息了。在國外，救護車司機可是個好活兒。”

    “國內跟國外情況不一樣。雖然不能說不受待見……”王鴿搖了搖頭，苦笑一聲，然後馬上言歸正傳，“聯係好了，明天醫院裏出車，我親自去，把大伯接過來。”

    “費心了。”王晴說道。其實她還真沒想到有這麽一天能夠用得上王鴿幫忙。

    王晴從小到大就是學習尖子，高材生，王鴿還在撒尿和稀泥的時候人家就參加什麽全國性質的奧林匹克競賽了，雖然並非是看不起王鴿，但是對於王鴿這類“普通人”還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客客氣氣的，沒什麽太多的交集。這個弟弟跟她關係隻能說非常一般。

    等到兩個人上了大學，王晴又去了國外，聯係就更少了。

    “說什麽呢，都是親戚。”王鴿擺擺手，“剛下飛機，沒吃東西吧？訂好酒店了嗎？”

    “我自己預定好了，就在醫院斜對麵，明天我跟你的車一起去。”王晴說道。“我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話剛說完，王晴的肚子就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飛機上發的那些玩意難以下咽，肯定餓得不行。

    “人是鐵飯是鋼啊。沒胃口那是你的心理因素，身體上餓了可撐不住，明天去見大伯，別讓他擔心。”王鴿算是打開了話匣子，他並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這些東西都是在急診部練出來的。“走，你弟弟請你吃個飯，別嫌棄。”

    他一把搶過了王晴的行李箱，拉著還有點兒沉，好在手上有勁，看起來毫不費力。

    王晴沒說話，隻管跟在王鴿的身後。

    公寓樓下有不少湘菜館，王鴿挑選了最經常去的那一家，老板都認識他了。

    “喲，過來啦？”老板熱情的打招呼，又看見了王鴿身後的王晴，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心想你王鴿身邊怎麽那麽多好看的女孩子？救護車司機現在這麽吃香的嗎？

    “帶我姐過來吃點東西，剛下飛機餓壞了。”王鴿看著對方眼神不對，趕緊解釋了一句，然後找位子坐了下來，點了幾個菜，都是本土口味。

    在國外的時間長了，吃點辣味的湘菜，也算是開開胃了。

    “我是搞金融的，對醫學一竅不通……我聽別人說，尿毒症這個東西……你雖然不是大夫，懂的好歹也比我多一些，多跟我說說，我心裏沒底。”王晴也坐了下來，經常出入西餐廳的她，對於這種湘菜蒼蠅管有些不太適應，畢竟幾年沒回來了。

    但是聞到空氣中辣椒的味道，還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