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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開，你們先別說話。”王鴿看到曹山臉色不對，又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病人，馬上明白過來。

    這病人不是裝的，是真的有事兒了。有很多病因都有可能產生半身不遂的症狀，結果一定是反饋在顱腦上的。

    曹山在車上說老人可能是腦溢血或者是腦血管堵塞自然是有可能的，這是導致老年人半身不遂的最大概率病因，大夫看到了這個症狀之後一般都會要求進行顱腦ct檢查，可是除此之外，心髒病、血友病、高血壓的用藥不當都有可能直接反饋在大腦之中，導致半身不遂，原因有輕有重。

    可不論是什麽樣的病因，半身不遂的症狀特點表現都很明顯。病如其名，半身不遂是指一半的身子運動障礙，這個一半是從上到下的，同一側的上下肢、麵部肌肉、舌肌下部的運動無法控製。

    也就是說，病人在無法正常走路、移動之外，還伴隨有口齒不清、麵部肌肉僵硬，無法控製表情的症狀。

    可能是這孫老爺子的兒女也是剛來，看到自己的父親躺在床上，便也還是以為孫老爺子又在耍賴騙人，沒仔細觀察他的情況，一張嘴就開始數落自己的父親了。

    見到自己的行為被王鴿所阻止，兩個人還有點兒不太滿意。你一個救護車司機，還拎著擔架，又不是大夫，憑什麽插手我們的家務事啊！

    但是出於對醫療工作人員的尊重，也是害怕自己的父親真的出事兒，這一對兒女還是有點兒素質的，沒跟王鴿讓讓。

    “房間有點兒小，出了家屬之外，門外的人不要在那裏了。你們先不要說話，保持室內安靜，我要給老人進行檢查，耽誤不得。”曹山在沒有初步診斷之前，也不敢憑著自己目測進行判斷，說出什麽話來嚇唬病人家屬。

    可病人家屬一聽曹山這話，原本還輕鬆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

    大家都不是傻子，大夫可能看出了什麽，老爺子真的出事兒了？

    要真的是腦溢血或者是腦血管堵塞，現在這孫老爺子看起來躺著跟沒事兒人一樣，情況可是十分危險的，出血情況惡化，出血麵積增大，造成腦水腫，那可真的是命懸一線了。

    “老爺子，您別動，也別緊張，上了年紀有這樣的事兒是正常。除非覺得哪裏不舒服，否則不要說話，我們馬上給你進行檢查。”一邊說著，曹山就掏出了手電筒，把聽診器架在了耳朵上。

    旁邊的田雨晴則是十分默契的取出了體溫計血壓計，同時開始檢查。

    王鴿則是把擔架放在了地上，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沒有天使或者死神的蹤跡。

    天使忙不過來，並不是每一個靈魂狀態不穩定的人都要來的。就算是要來，那也要看條件，一個是判斷這人是不是即將陽壽已盡。已經到了陽壽期限的人，或者看著就沒幾天活頭的人，天使是不會抓走的。

    抓走了也沒用，陽壽已盡的時候最後一絲生氣也會離體而去，人就正兒八經死了，那幽魂在手裏，就算是他玉皇大帝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再塞回身體裏了。

    第二個還是要判斷一下，這病人的家屬到底會不會為了病人付出任何代價，包括觸犯法律。以王鴿的判斷，這孫老爺子一雙兒女雖然有點自私，內心裏還是為了老爺子好考慮的，不然也不會找這麽貴這麽難進的養老院。

    而且兩個人肯定是有點兒積蓄，從樓下停著的那私家車就能看得出來，都是五六十萬朝上的，是否受到過高等教育他不知道，肯定是能賺錢，而且有點兒社會地位。要讓他們去違法犯罪，概率還是比較小的。

    天使可能是基於這兩點的綜合考慮，直接放棄了也說不定呢。

    死神就更不會來了，這人還沒到瀕死的邊緣呢，完全沒必要啊。不過王鴿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陽壽已盡都是因病所致，這次不是事故，不能掉以輕心。

    看瞳孔，聽呼吸心跳，基本表現沒什麽大問題，曹山查看了田雨晴得到的血壓數據，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轉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那個養老院的醫生。

    那人四十多歲，盡管是在養老院工作，頭發還是跟曹山一樣沒剩下幾根了，他的身份十分容易辨認，還穿著白大褂呢。

    “老哥，這老爺子有高血壓的毛病嗎？”曹山問道，以他的年紀，應該跟那人差不多大，隻是那人可能是之前在醫院裏工作的時候熬的太過分，看起來顯老一些，叫一聲老哥顯得尊敬，倒也不會吃虧。

    那醫生搖了搖頭，“沒有，早晨是沒有他的降壓藥的。老爺子體重比較大，血脂倒是不低。上午的時候還沒事兒，沒有這個症狀，中午吃了飯，睡午覺醒過來就覺得自己不對勁。我給看了一下……”

    其實這個醫生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定論，隻是不敢當著家屬的麵兒說，要說也不是他說，而是曹山來說。在這對話裏麵，他已經盡可能提醒曹山了。

    血脂這個東西，能夠導致的疾病可就很多了。養老院的大夫並未點破，曹山卻是點了點頭，表示他已經懂了。在中醫方麵，統一把腦血管堵塞，也就是腦血栓和腦溢血稱為中風，大致的表現都是偏癱，俗稱半身不遂，同時還伴有語言功能障礙。

    可是這兩種病的病因和治療方法，都有著天壤之別，一概而論那是要出人命的。

    腦血栓一般在睡眠中或安靜休息時發生，發病之前不會有什麽先兆，血栓可能會在腦內形成，也可能在別處形成隨著血液流入腦內。在人休息的時候血壓偏低、血液流速放緩，容易形成血栓。老年人由於心髒功能衰減，可能造成突發性房顫，心房喪失正常的收縮功能，血液淤積易形成血栓，血栓脫落會隨著血液流至全身各處，而大腦又是血栓最容易到達的地方。所以有些老年人在睡一覺起來發現自己突然動不了了，沒辦法說話，這就是腦血栓的表現。

    腦血栓是腦血管堵塞，腦組織缺血缺氧，導致腦細胞壞死。腦血栓形成一般起病較緩慢，從發病到病情發展到高峰，最多需要幾個小時到幾天的時間。

    腦出血就不一樣了，這個東西發病急，直接引起顱內水腫高壓，壓迫神經和腦組織，來勢凶險，死亡率極高。而腦出血的病因一般都是腦血管粥樣硬化，最常見的就是高血壓。人在情緒緊張、壓力過大、十分激動的情況下，血壓升高，再加上腦血管脆弱，自然會造成破裂。有的時候打個噴嚏，咳嗽一下，都有可能引發。當然，安靜呆著的時候也有可能發病，隻不過概率比較小罷了。與腦血栓不同的是，腦出血的臨床症狀表現要更加嚴重一些，甚至包含胡言亂語、神誌不清、惡心嘔吐和大小便失禁的情況。

    王鴿就曾經接過一個急診，一個老年人便秘，獨自在衛生間裏開大號，結果憋著一口氣，用力使勁，偏偏他早晨起來解手，還沒來得及吃降壓藥，血壓又偏高，引發了大麵積腦出血，等到早晨家人發現的時候，人早就不行了，當時去了的大夫也隻是走了個過場，人都沒帶回醫院，直接讓殯儀館的人給拉走了。

    既然這個養老院的醫生說這個孫老爺子體型偏胖，但是沒有高血壓，血脂又高……而臨床症狀也比較輕，神誌清醒甚至還能說點話，那麽基本曹山基本可以排除是腦出血的情況了。

    現在曹山沒有辦法確定血栓的位置和大小，這個東西恐怕要回去拍個片子，查個核磁共振，甚至是做個腦血管造影才能具體確定，車上也沒有可用的藥物。老爺子現在的狀態是個輕症，簡直輕的不能再輕，但不能因為輕症就耽誤治療。

    腦血栓溶栓黃金時間在三小時以內，這個時間段內完全解開堵塞的地方可以減少腦細胞死亡，盡可能快而好的恢複身體機能。有些發現晚、治療晚的患者，就算是沒有生命危險，在往後的幾年甚至是幾十年裏，就隻能一瘸一拐的走路了。

    王鴿小時候有個鄰居，三十多歲腦血栓，耽誤了治療時機，直到現在說話表情動作都沒事兒，可是走路就跟普通人不一樣。

    為了病人的預後情況考慮，曹山還是要求王鴿趕緊把人給抬上擔架，然後喊上幾個工作人員一起把人給抬下去，全程也沒跟他們的子女溝通，看起來也不太待見兒女把老人丟在養老院的事兒。“上車之後吸氧，給心電監護。”

    但是曹山還是老觀念了，腦血栓這個東西不是平時多注意就可以完全防範的。血脂高的話，養老院還能有針對性的進行飲食調整，兒女不專業，可能好心辦壞事兒。

    人總有缺點，王鴿也沒多說什麽，喊著號子一起把人抬了起來，就往下麵走。走到門口的時候，養老院的工作人員還不忘給病人撐起傘來。

    孫老爺子的兒女這回是真的急了，往日裏這大夫來了臉色沒這麽難看啊？也用不著把人抬走啊，都是父親自己走到車上躺下的。

    而且平時自己的父親話很多，剛才卻一言不發，得！真的出事兒了！

    “大夫，我爸……是什麽病啊？”那男的也不看手機回微信了，大冷天的驚出了一身汗，正擦著額頭呢。

    女的也皺緊了眉頭，“我爸沒事兒吧？你可一定要治好他啊！”

    曹山麵無表情的上了車，“病人出現偏癱，運動功能障礙，語言功能障礙，心跳呼吸情況還好，血壓略高，根據現在的情況判斷，有可能是輕症腦血栓。具體的還要等到去醫院，看檢查結果。你們是家屬吧？要有一個人跟我的車，最好都要去醫院，辦手續什麽的。一旦確診，我們會馬上進行溶栓治療。”

    孫老爺子的女兒哇的一下在車廂外就哭了出來，“人不是還沒事兒嗎，辦什麽後事啊？”說著就要給自己的老公打電話。

    這話聽的旁邊那男的一愣一愣的，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車廂裏的王鴿已經完成了對病人的固定，跳下車之後哭笑不得，“人家大夫說的是辦手續，什麽後事啊！”

    這是什麽女兒啊，嘴裏連個吉利話都沒有。

    “發現及時，治療及時的話，問題不大，預後情況還是挺好的。你們要保持好心態，別刺激到老爺子。”田雨晴也皺著眉頭，“別拖了，你們誰上車？”

    那男人遲疑了一下，“我上車吧。”說著他掏出手機給自己的妻子打了電話，讓她馬上來醫院。他也是知道自己的妹妹心理素質不怎麽行，在老爺子麵前哭哭啼啼的很有可能會影響到老人。

    王鴿也沒多囉嗦，在所有人上車之後直接關上了車廂的門，自己也坐在了車上。這事兒其實跟養老院的關係不大，兩個家屬跟著去醫院也夠了，他們就沒派人跟車了。

    “老爺子，這回出了院，咱們真不住那養老院了。回家，我天天陪著你喝茶。”男的心裏也是難受，不麵有些哽咽。

    以前那個鐵骨錚錚無所不能的父親，怎麽就變成了躺在床上如此虛弱的樣子了呢？

    那孫老爺子聽了這話，露出個笑容，但是由於麵部肌肉無法完全控製，似笑不笑的樣子看起來有那麽點兒滲人。

    有句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現在這當兒子的回過味來，不那麽自私，不把老人當累贅，好像也不是太晚。

    “大夫，真的謝謝你，我們剛開始以為這老爺子還是裝病呢，要不是您……”那男的知道剛開始對王鴿態度其實也不怎麽好，這話雖然是對著曹山說的，其實也是給王鴿聽的，服個軟。

    曹山隻是笑笑沒說話，幹了這麽多年了，這人有沒有病其實都寫在臉上，而且這種急症一眼看不出來，這急診大夫他也就別幹了，太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