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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王鴿回到了醫院，午飯的時間早已經過去了，食堂關門打烊，好在同事們幫他打包了點東西回來，盒飯就放在暖氣片上保溫。

    隻是現在的王鴿經曆了中午的事情之後，心裏堵得難受，望著眼前的盒飯實在是吃不下東西。

    不用說，中午的時候現場新聞媒體那麽多，這事兒肯定是要上新聞的。在離開現場的時候就已經有媒體記者找他要求采訪了，按照慣例，王鴿一律回絕，沒有向他們透露任何東西，這不僅僅是醫院的規定，也是王鴿自己的內心想法。

    把別人家的悲劇當作是茶餘飯後的閑談，雖然扯不上道德和法律，雖然用不著那麽上綱上線，但是王鴿還是會覺得不舒服。他隻希望新聞報道的時候，有關於自己的內容還是少一些比較好。

    但是事與願違，等到下午一點多鍾，王鴿在出車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有同事拿著手機讓王鴿看新聞了。

    這次的新聞跟以前的都不一樣，各家報道的角度都不同，有人去找了警察采訪，有人找了死者同伴的同學和家長，對整件事情和微信群裏的那些說法進行了還原。

    當然，接受采訪的是當時沒有在微信群裏發言的那些家長，所有在當時有發過言的人都一律拒絕了采訪，其實他們自己也知道，在這件事情之中自己的言語可能起到了潛移默化甚至是推波助瀾的作用。

    他們內心是有愧的，隻是這個愧疚的感覺會持續多長時間，那就隻有自己知道了。

    所有的新聞媒體從不同的角度挖掘了這件事情，保有良知的記者還是不在少數，他們希望把這件通過自己的報道無限放大，警醒社會，避免以後類似的悲劇繼續發生。但是想要推陳出新，有一些新聞媒體還是要找不同的角度了。

    所以他們找到了王鴿。

    王鴿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不臉熟，他隻是雅湘附二醫院普通的一個救護車司機，如果說有什麽名號的話，那就是隻有救護車隊的副隊長了。這種名頭對任何人來說都不算什麽。可是王鴿的這個名字，在湘沙市公安局的備案和筆錄之中出現了很多次，有很多警察都已經認識他了。

    況且，王鴿是上過央視的。當時的鏡頭一閃而過，可是這並不耽誤他上過央視的事實，也不耽誤那些新聞媒體把王鴿上過央視新聞的畫麵找出來進行二次報道。

    《雅湘附二醫院談判專家居然是個救護車司機？》

    《一個救護車司機能有多厲害？警察都找他幫忙！》

    《大案要案重要人事，救護車司機正成就他的傳說》

    標題把人吹的神乎其技，點進去裏麵的內容也的確讓王鴿十分吃驚。

    有些新聞媒體神通廣大，通過多方麵的比對，找了很多當事人進行采訪，證實了王鴿曾經參與過很多刑事案件的救援與談判工作，也參與過湘沙市許多重大事故和災難的現場救援，並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更有甚者，居然找到了王鴿當年在微博上的發言記錄，以及當時醫院方麵出具的官方聲明，兩年前在前往梅溪湖的道路上，王鴿因為車上病人家屬突發急症，將一輛轉運病人的監護型救護車發動機搞報廢的事情也給曝光了出來。

    這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居然還能調查的那麽清楚！不過王鴿想了一下便也能夠釋然了，現在網絡這麽發達，隻要是在網上留下了記錄，想要查一下還是查得到的。

    一時之間，王鴿在網絡上的名聲四起，本地討論他本身的這一話題的人數甚至要高於中午發生的惡性案件！

    “副隊長，這回你是真火了。”杜偉平樂嗬嗬地刷著手機，“我估計現在醫院急診部那邊已經堵了一大堆記者了，領導們正頭疼呢。你可以去開個動音號，或者是開個微博，當個網紅。”

    王鴿對此沒有任何興趣，現在他正在受到天界的監視和管控，絕對不能冒頭。要是因為這個事情成為了什麽公眾人物，說不定天界就會改變主意，要求他去做一些他不可能做的事情，並且以林顏悟的靈魂作為威脅。

    畢竟，一個公眾人物的影響力絕對要大於一個普通人。可是現在……自己不想火也不行了啊，無論是央視的新聞報道，還是湘沙市當地新聞的畫麵，把他的臉都拍的清清楚楚，隻要關心社會熱點新聞的人一定認得出來。

    換句話講，王鴿現在要是出一趟門，被人認出來的概率還是很大的，而且這個熱度一定會持續一段時間。

    王鴿隻能寄希望於老百姓對於社會熱點的記憶力沒有那麽持久，像之前一樣兩三天就過去了，否則一定會給自己的工作造成麻煩。

    麻煩的不隻是工作，更有來自於天界的威脅，保持低調是唯一的出路。

    俗話說得好，怕什麽來什麽，王鴿還沒來得及回答幾個同事的詢問和建議，醫院行政人事部門的歐主任就已經找上門了。

    “情況緊急，來不及打電話了，你到我那邊要穿過大廳，前麵已經圍了一圈的記者，我過來找你更方便一些。不請自來，王副隊長別見怪啊。”歐冬梅說道。

    王鴿趕緊拉了張椅子，“我們這邊可比不了你們行政辦公室。夏天熱的要死，冬天又冷的不行，破空調不管事。”王鴿笑了笑。

    自己來醫院應聘麵試的時候，就是歐冬梅接待的他。後來在把救護車發動機搞壞了的時候，歐主任也是幫他說過話的，這份恩情他自然記得。但是兩個人的交集其實並不是很多，隻有在開會的時候才會碰麵，平時也不怎麽說話。歐主任親自來救護車隊來，王鴿已經猜到了她的用意了，這並不困難。

    歐冬梅是很欣賞王鴿的，畢竟當年是她把王鴿招進來的，本以為王鴿隻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但時間一長她就發現，這個人還真的是非常厲害。來醫院兩年多一點的時間，王鴿就成了救護車隊的副隊長，能力高，做事認真，態度好，腦子還靈活，不少急診出車任務全靠他才能順利完成，在某些情況下還充當了其他人無法扮演的角色，參與了不少大案要案的調查和解決工作，這種能力很多老員工都比不上，上麵提拔他成為副隊長，自然也是看到了這一點。

    因為把王鴿招了進來，雅湘附二醫院獲得了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歐冬梅也沒少被上級領導誇獎，心裏想著這王鴿可真的是給自己長臉啊，沒辜負了當年對他的信任。

    “不礙事，你們這裏條件艱苦，回頭我還得多跟領導打報告。”歐冬梅看到了王鴿桌上吃剩下的午飯，明顯沒動幾筷子，在這種天氣條件下早就已經涼透了。“得給你們配個微波爐，再辛苦也得吃頓熱乎的。”

    “這都是小事兒，歐主任你這次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王鴿明知故問，平時行政人事部找車隊辦公室頂多下達個通知文件，而且通過網絡或者電話通知就可以了，大部分的通知文件都是直接到急診部裏麵，然後再轉給救護車隊。

    這次歐冬梅親自找上門來，而且上來就直接找王鴿，肯定是因為外麵記者的事情。

    “那我就直說吧。中午的事情你知道的比我多，醫院大門外麵已經停了好幾輛新聞媒體的采訪車，記者和攝影師都在急診部大廳裏麵等著呢，好像還沒摸到這裏來，好在你們的辦公室是在停車場的邊兒上，外人不太好找，不然他們早就衝進來了。”歐冬梅歎了口氣說道，“現在媒體記者要求見醫院領導，說是要把你交出來，搞一個專題采訪會。”

    “交出來？怎麽聽著像是黑社會打架要人的……”王鴿笑了一聲，“給領導們添麻煩了，放心吧，我肯定是不會接受采訪的，醫院有這個規定，我自然要遵守……都經曆了這麽多次了，這些規矩我還是懂的。”王鴿說道。

    “不是，領導們不是這個意思……剛才我其實過來了一趟，你出車去了沒在這裏。然後我回去找領導，為這事兒專門開了個會，領導的意思是……讓你接受采訪。”歐冬梅認真地說道。

    “接受采訪？”王鴿愣了一下，醫院領導這是打的什麽算盤？醫院作為醫療救援單位，平時是很少攙和輿論工作的。說的少了大家對於工作不理解，說的多了又有人要罵醫院炒作，反正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本著說多錯多的原則，醫院一直很少接受采訪，就算是上新聞，也都是交代一下重要人物，例如說負傷的警察、軍人或者是重大事故之中的傷亡情況，那稿子都是提前準備好了的，隻不過是隨便找個職位高一點的大夫來麵對鏡頭念出來而已。

    這才是王鴿習慣的套路，現在這個情況……他是真的搞不懂了，上級領導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知道你很困惑……這是上級領導的決定，我是來詢問你本人的意見的，采訪我們肯定要接受，你是親身經曆著，而且有關於你的話題在網絡上的熱度很高，由你自己來接受采訪自然是最合適的。外麵的媒體見不到人不肯走，在某種層麵上已經擾亂了我們的工作秩序了。”歐冬梅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鏡，然後繼續說道。

    “我們雅湘附二醫院是三甲醫院，醫療水平在整個湘沙市，南湖省，甚至是全中國都是數一數二的。但是我們一直都比較低調，缺少一個對外傳遞話題的窗口。現在這個社會，醫患關係緊張，大家互相不理解，因此也造成了不小的糾紛。領導們希望你的這次采訪能夠成為雅湘附二醫院對外傳遞信息和聲音的渠道，對這個社會訴訴苦，說一下我們的基層醫療工作人員平時的工作狀態，增進彼此的理解。”歐冬梅解釋了一下領導的考慮，話說的的確在理，但是王鴿卻聽明白了其中緣由。

    雅湘附二醫院也是需要搞麵子工程的，需要對醫院的上級，對醫療衛生管理部門有一個交代的。這種大型的公立醫院，患者和家屬的滿意度和口碑都要成為考核的重要指標。

    某種程度來說，這是領導們的一些政績。

    “當然了，這對你也是有好處的，你這種工作成績，雖然起點比較低，也不是醫生，但你具備一定的醫療知識，對於整個醫院的流程也十分熟悉了，畢竟是基層幹起的。以後若是入黨，做後勤文職，管理工作，升職進入體製內是有可能的。畢竟……醫院的一些領導，甚至是我，都不是醫生出身。露露臉，出點聲音，領導們對你也更有記憶度啊。”歐冬梅覺得自己也不算是外人，自然把這些好處說給王鴿聽了，不過聲音比之前是壓低了一些。

    “你說的我都懂。”王鴿思考了十幾秒鍾，然後抬起頭來問道，“歐主任，這個選擇權的確是在我自己這裏吧？”

    “是的，我們尊重你的權力，是否接受采訪完全取決於你的個人意誌，這不是政治任務，但是我建議你好好考慮一下這……”歐冬梅聽了王鴿的話，好像聽出了點什麽，趕緊在後麵補充道。

    “讓宋平安大夫接受采訪吧，他資曆比我老，水平比較高，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我要是說錯話就真的麻煩了……反正隻是需要一個對外發聲的窗口，這個人是誰都一樣。讓宋大夫出麵，一來能夠實現領導的構想，二來對媒體也算是有個交代，用不著堵在這裏了。”王鴿直接打斷了歐冬梅的話，並且拒絕了歐冬梅的提議。

    “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啊，要不你再考慮一下？年輕人還是要想一下自己未來的出路，我們還有點兒時間的……”歐冬梅有些心急了，這個孩子怎麽不開竅呢？

    “謝了，歐主任。我已經考慮清楚了。”王鴿點了點頭，“我覺得我還是更適合幕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