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的傷勢不嚴重，全是劃傷，主要集中在手足上。

    隻是因為疼痛，加上受了一番驚嚇，一直眼淚吧嗒地哭泣。

    最後，也許是哭得累了，哭著哭著，便睡著了。

    事情完結，族人各回各家。

    葉青一家也回到屋裏。

    這個時候，該睡覺了。

    但經曆阿蘭被狼叼走這個事情之後，家人一時也都沒有睡意，便就著火塘中的微弱火光，閑聊起來。

    往常，這種時刻，應該是族長拿著一堆繩結講古。

    不過今天，喜歡咋呼的阿紫，搶先繪聲繪色地吹噓起草帽來。

    葉青看著家人，心裏感歎

    心真大呀！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還能夠說笑得起來。

    不過，代入他們的身份想了想，似乎又能理解他們的無奈。

    環境就是如此，還能怎樣呢？

    不在苦難中尋些開心的事，一直陷入惶恐、憂慮之中，日子如何過得下去啊？

    聽阿紫吹噓得那麽玄乎，少康不信。

    阿紫便取來一頂草帽，戴在少康頭上。

    少康戴著草帽，在屋裏轉了幾圈。

    不過，沒有太陽底下的切身體會，他還是半信半疑。

    阿紫生氣地搶回了草帽，“不信，你明天就不要戴！”

    族長爺爺神色一動，接過草帽。

    他用手細細摩挲著寬大的帽簷，又戴在頭上，比劃了一下，說道

    “有用！”

    這是從未見過的稀奇物。

    他拿著草帽，在手上翻來覆去的研究，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又說道

    “有大用！”

    葉青知道，族長爺爺，一定是想到了防雨。

    草帽不僅能遮陽，還能防雨。

    勞作的時候，太陽曬著隻是熱，注意一點，不會有太惡劣的後果。

    雨就不一樣了啊。

    淋了雨，就很容易生病。

    生病，在這個時代，是很恐怖的事情，生病了，往往意味著……死亡！

    無醫無藥的原始時代，人類，麵對最簡單的感冒，都束手無策。

    大人靠身體硬扛，小孩就慘了。

    這個時代，因感冒而夭折的小孩，不在少數啊！

    不過，防雨，草帽的效果不是很好。

    這樣想著，葉青覺得，必須將鬥笠和蓑衣“發明”出來。

    鬥笠和蓑衣，算是曆史非常悠久的雨具了，至少從先秦時起，直至十年代，一直都在使用。

    鬥笠和蓑衣，他小時候見過。

    那時候，雨衣、雨傘少，雨天出門，就戴鬥笠穿蓑衣。

    看看自己的雙手，有著這雙“金手指”，他覺得，“發明”鬥笠和蓑衣，難度不大。

    雨具的話，雨傘也是必不可少的，順帶著一起“發明”吧！

    “啪！”

    阿紫打蚊子的聲音，中斷了他的思考。

    他抬頭四看。

    屋裏屋外，蚊子成團紮堆，嗡嗡嗡的。

    他看得頭皮發麻。

    不是他嬌生慣養吃不得苦，受不得蚊蟲叮咬，而是怕……生病！

    生病了，就很可能……要命啊！

    還有，晚上怎麽睡覺啊？

    床是沒有的，草席往地上一鋪，就是床！

    那牆上到處爬的蜈蚣，在人睡著後，會不會爬上草席，鑽進身上某個孔洞裏啊？

    他不禁菊花一緊，打了個冷戰。

    他不想早早落地成盒！

    他急忙將自己割回的艾草抱了一把進來，分批次，少少地放入火塘中燒。

    艾草還是青濕的，不會燃燒出明火，隻是冒出大團大團的刺鼻濃煙。

    一把艾草還沒燒完，茅屋裏便濃煙滾滾，嗆得人待不住。

    所有人咳嗽著跑出了茅屋。

    阿紫咳嗽著罵葉青

    “咳，咳！要死了啦，要死了啦！燒煙幹嘛？嗆死人，夜裏怎麽睡覺嘛！”

    少康也低聲嘟噥著

    “青啊，你太頑皮了！這次太過了哈，全家人都跟著倒黴啊！我幫不了你了，你耗子尾汁！”

    他當葉青和往常一樣，是在調皮搗蛋惡作劇。

    太康和阿杏，相對而視，都露出苦笑。

    這孩子，太不省心！

    族長爺爺，倒是很一本正經地詢問葉青

    “這是為何？”

    複活後的葉青展現出的一切，令他不再簡單地將葉青視作普通的六歲孩童，開始認真看待葉青做的每一件事。

    也許，是因為身為巫的原因，所有人中，他，最為相信葉青所說的一切。

    “這是在驅散蚊子和毒蟲，一會濃煙散了，睡覺時蚊子便會少很多，犄角旮旯裏的毒蟲也會被驅走！”

    “有用？”

    “有用！”

    於是，族長默默將艾草能驅蟲這件事記在心裏，待會要打一個繩結記錄下來。

    這是生存的經驗。

    每一個有利於生存的經驗，都很寶貴，不能斷絕，他需要記錄下來傳承下去。

    可想到傳承的最終對象——葉青，他又不知所措。

    這個經驗，是葉青教他的，還需要傳承嗎？

    順序，亂了啊！

    ……

    當晚，少了很多惱人的蚊子，一家人睡了個安穩覺。

    葉青卻是心潮起伏，短短半日發生的事情，令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第二天早上，熬到天微微亮，他就立馬爬了起來。

    這個時間，估算的話，早上點多吧。

    除了兩歲的阿蘭，家人也都起了來。

    部落中，族人也都開始重複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日常活動。

    昨夜發生的事情，對族人的生活，沒有絲毫影響。

    趕雞的趕雞，喚狗的喚狗，打孩子的打孩子。

    漸漸地，人聲，雞鳴聲，狗叫聲多了起來。

    間雜著幾處小孩的哭聲，大人的嗬斥聲……這是幾個有起床氣的小孩在鬧騰。

    嘈雜聲中，古老、靜謐的部落活了過來，在晨曦中呈現出勃勃生氣。

    這便是日出而作吧！

    太陽還沒出來，曠野籠罩著一層薄霧。

    放眼望去，山林隱隱約約，水澤朦朦朧朧，就像潑墨的山水畫一般。

    真美！

    空氣清涼，夾雜著草木清香，汗毛被霧水打濕，涼涼的貼在皮膚上。

    這一切，令葉青精神一震，殘留的睡意，瞬間蕩然無存，迷糊的腦子，頃刻清醒。

    閉上眼，深呼吸，一股感動，充斥在心間，溫熱的淚水，濕潤了眼角。

    多少年了？

    這本就觸手可得的美好，為何從未去認真體會呢？

    啪！

    姐姐阿紫，從背後一巴掌拍來。

    “小屁孩一個，裝什麽深沉！算你對，昨晚還真沒蚊子！”

    被打斷人生感悟，葉青轉過身，一頭黑線。

    “笑一笑啦！小老頭！”

    阿紫捏著葉青肉嘟嘟的小臉，將葉青的臉扯成哇哈哈。

    “哈哈哈……”

    看著葉青鬱悶的表情，阿紫抑製不住，彎腰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然後，蹦蹦跳跳地拉著小姑阿蓮，歡快地打豬草去了。

    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在清涼的晨霧中回響。

    捉弄弟弟，是所有姐姐的惡趣味嗎？

    看著她們的背影漸漸隱沒在晨霧中，葉青的鬱悶忽然散去，也笑了起來。

    能簡單地活著，真好！

    ……

    部落早飯時間比較晚，吃過早飯後，葉青估摸著點多了。

    這時天氣很熱了，不適合外出幹活。

    防風氏族人，便都呆在自家茅屋中，幹些不需要外出的活計。

    族長爺爺和少康，不知道哪裏去了。

    太康依然坐在屋簷下，磨他的石犁。

    兩歲的阿蘭，也許是昨夜受了驚嚇，今天蔫蔫的，掛著鼻涕，坐在一邊雞啄米似的打瞌睡。

    阿紫、阿蓮和母親阿杏，繼續編草辮縫草帽。

    昨天隻縫製出了三頂，還需要繼續製作。

    編織草帽的工作，見她們都學會了，葉青便不再參與。

    他，幹起另一個新活計，做鬥笠。

    他將早晨收集的原材料，竹子、粽葉、蒲葉、棕匹，一一整理。

    棕匹，做蓑衣的，需要曬幹，暫時還不能製作。

    蒲葉，是做蒲扇的。

    扇子還沒有發明！

    他本隻想找棕樹，隻是沒想到部落外，棕樹蒲數混雜著生長，遠看沒發現，近看了才發現還有不少蒲樹。

    這兩種樹，皆屬棕櫚科，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不是在農村呆過，還真不容易分辨。

    既然發現了蒲樹，那麽把蒲扇發明出來也就理所當然了。

    天氣太熱，不說空調，部落連個扇子都沒有，日子沒法過啊。

    蒲葉剛砍下來，還是青的，正常製作蒲扇的程序，需要將蒲葉蒸煮殺青定型。

    可看看家裏，沒有這麽大的蒸煮器皿。

    葉青隻得在門外尋了平坦的地麵，鋪上蒲葉，擺上平直的竹板，然後壓上石頭，讓烈日暴曬，殺青、定型。

    然後是劈篾。

    石器工具雖然簡陋，但在他的巧手下，石斧、石鐮，劈蔑，也沒什麽問題。

    中間費了些功夫的是削竹節。

    沒有足夠鋒利和堅硬的金屬刀具，竹節怎麽也無法削成理想的平直狀態。

    最終也就隻能將就。

    粽葉，他已經煮好了，放在清水中漂著。

    煮過的粽葉，柔軟、平直，方便過後做鬥笠時鋪夾。

    準備工作就緒，葉青開始做鬥笠。

    鬥笠的結構，上下兩層篾，中間夾粽葉。

    難度在編篾上。

    他見過做鬥笠，卻沒親手做過。

    回想編織的過程，將篾來回組合幾次，再細細地推敲一番，他便弄清了其中的竅門。

    搞定工藝問題，下麵做手工，有金手指，便不是事。

    他兩手如花翻飛，竹篾隨之翩翩起舞。

    很快，兩個中間圓錐型凸起、周邊扁平的圓形篾製品，完工了。

    看著由篾絲構成的一圈圈規則、整齊的六邊形圖案，葉青滿滿的成就感。

    自我欣賞一番，接下來鋪夾粽葉。

    鋪粽葉的要點，均勻、平直、沒有漏洞。

    這也不是事。

    在一層篾上鋪好粽葉，將另一層篾套上，然後剩下的是篾絲封邊，將上下層牢牢的絞合在一起。

    刷，刷，刷！

    當當當當！

    大工告成！

    開天辟地以來，世間第一頂鬥笠……誕生啦！

    瞬間，洪荒震動，眾生膜拜，隻見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仙樂陣陣，天音渺渺，一道偌大的功德金光，從天而降，灌入腦門……

    可惜，這隻是他的想象。

    這裏是原始社會，不是仙俠洪荒！

    葉青甩甩頭，停住想象，將鬥笠拿在手裏掂了一掂，有些重。

    戴頭上試了試，不穩。

    嗯，頂子和係繩還沒有。

    弄好頂子和係繩之後，準備拿到外麵曬，阿紫走了過來。

    她早就在瞄著這邊了。

    不光是她，家人人人都關注著葉青的作為。

    他們同樣好奇葉青在做什麽。

    隻是還沒有做出成品來，不便過來打擾葉青。

    阿紫眼睛冒著光，急不可耐地問道

    “這是什麽？有什麽用？”

    默默傾聽的家人，都豎起了耳朵，手上的活計，不由得都停了下來。

    “鬥笠！下雨天，戴著，防雨。”

    “嘖嘖嘖！變能耐了哈！好東西一件又一件！”

    葉青臉上表情得意，嘴上卻很“謙虛”“嗬嗬！”

    阿紫毫不客氣地拿過鬥笠，戴在頭上。

    “好重！”

    “還要曬幹的！”

    “死了的時候，你學會了不少啊！”

    有著金手指在，葉青心裏底氣十足，也不謙虛，忽然化身中二病患者，指天指地，神采飛揚地道

    “給我時間，我能讓，這天、這地，換了新顏！”

    人不中二枉少年！

    似是看不得葉青的囂張得意，阿紫俏臉一板靚眼一瞪

    “那又怎樣，就算你是神人，在我麵前……你還是弟弟！”

    葉青“……”

    道理是不錯，可這話，葉青聽來總覺得有些別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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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