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趙雲張嘴,如同嗩呐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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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來,刑罰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因為它涉及了一個概念,株連!

    所謂株連,就是一人犯罪,全家都得死。

    這種事情,在數千年的曆史長河中比比皆是,甚至已經成為了一種政治正確。

    究其原因,是因為古人重視宗族血緣關係,這就導致個人不能成為個體,反而是一家一姓,才能代表整體的概念。

    正如此刻被林朝打為董卓黨羽的曹豹,他從賊是他一個人的事嗎?

    壓根不可能!

    沒有下邳曹氏在後麵支撐,他曹豹又算個什麽東西?

    反之亦然,曹豹若有罪行,整個下邳曹氏也絕對脫不開幹係。

    因為這中間,還涉及到責任與義務的概念。

    倘若一個人出身世家高門,自幼便享受著尋常百姓求而不得的物質資源,教育資源,那他就有為家族效死的責任與義務。

    家族成勢,他的地位水漲船高。

    家族沒落,他要想盡一切辦法重振門楣。

    家族消亡,他也得跟著一起殉死。

    你吃家族的,喝家族的,沒有家族的資源,哪來你的今天,所以不要說自己無辜。

    你所在的家族,若是剝削百姓才得享榮華富貴,那百姓起義時,誅殺你全家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因為你從家族那裏得到的一切,都是家族從百姓身上刮下來的。

    若你所在的家族,靠著貪墨不法才有的錦衣玉食,那朝廷清算時,夷你三族你也不要喊冤,因為你沒資格!

    家天下的時代,所謂的出身,即是助力,也是原罪。

    正如之前漢室積弱時,曾屢屢派出宗室女向北邊與匈奴和親一樣。

    後世常有人說,用女人換來的和平,是男人的恥辱。

    當然,隻要是個有血性的男兒,都會認同這句話。

    但站在統治者,或是當代百姓的眼中,派出宗室女去和親,才是最適宜的舉措。

    身為宗室,自出生以來便錦衣玉食,極盡奢華,享受著人上人的生活。

    殊不知,你安享的一切,都是那些依存於漢室之下的百姓供奉上來的。

    現在國家有難,該到你挺身而出的時候,你卻說你不想去和親?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享受了福利,卻不想承擔責任?

    你哪來這麽大的臉!

    你不想和親,那些成千上萬的士卒就想去戰場上拚殺?

    他們不僅沒有得到朝廷半分優待,反而妻兒老小就活該有此喪親之痛?

    天下間沒有這樣的道理,也不該有這樣的道理!

    論跡不論心,沒人在乎你想什麽,別人隻看你得到了什麽,並由此斷定你該付出什麽!

    這,就是這個時代,最樸素的道德價值觀!

    至於是對是錯,林朝不想評判。

    在他沒能力改變這一點之前,隻能選擇順從,同時加以利用。

    正如眼前身戴枷鎖的曹豹,周圍一眾徐州世家一般,他們都深刻理解且認同這個道理。

    所以,在林朝說出曹氏從賊這句話後,眾人便開始議論紛紛。

    從賊是個多大的罪名呢?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看你從的是誰!

    也要看上位者的處置方式。

    這個罪名不比尋常,上位者若覺得你還有價值,為表現大度,往往會哈哈一笑,同時為你遮掩一番,你半點屁事沒有。

    但若上位者鐵了心要弄你,最終免不了一個夷三族的下場。

    對於這種事情,向來是要麽不做,要麽就做絕,絕不給你翻身的機會。

    而在林朝與趙雲口中,曹豹從的是董卓,這個絕對是無法翻身的罪名,更是沒有遮掩的可能。

    林朝見眾人隻是議論,卻沒有一個人肯率先開口,便又開口問了一遍

    “諸位,從賊者,當如何處置?”

    話音落下,眾人便停止了議論,卻又危襟正坐,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肯率先開口答話。

    眼下林朝明白著要搞曹家,而大家又與曹氏有些交情。這個時候開口,若主張嚴懲曹氏,一眾世家如何看你?

    可若替曹氏辯駁,他林子初不滿意,說不準也會記恨與你。

    眾人沉默了片刻,最終都把目光放到了陳登身上。

    大家都是被你陳家叫來的,現在出了事,你還想做縮頭烏龜嗎?

    陳登心中叫苦不迭,已然悔斷肝腸。

    林子初害我,害我啊!

    此人看上去溫文爾雅,誰想出手竟如此狠辣,居然想要誅滅曹氏!

    自己當初就不該答應他林子初,大不了辭官不做就是。哪像現在,弄得進退失據。

    這波失算了啊!

    但作為徐州境內第一豪門,又是此次會議的發起者,陳登明白,自己若不做點什麽來挽回局麵,以後陳氏很可能會被孤立起來。

    想到這裏,陳登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衝林朝拱手道“長史,某有一言,懇請長史俯聽。”

    林朝一扭頭,見是陳登開口,臉上當即露出了笑容,大聲道“元龍何必如此客氣,你我乃手足兄弟,有話盡可直說!”

    聞言,陳登差點繃不住了。

    林子初,你怎可憑空汙人清白!

    誰跟你是兄弟,你別亂說好吧!

    不過林朝這一開口,徐州世家看向陳登的眼神,頓時就不對勁了。

    他林子初居然與陳元龍兄弟相稱,二人之間何時變得如此親近?

    怪不得他陳元龍竭力邀請我等前來,原來與林子初早有勾結!

    說不準今日之局,就是他與林子初一起布下的。

    陳元龍,你陳氏是什麽意思,難道鐵了心要站在劉玄德那邊?

    不好,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

    麵對一眾世家質詢的目光,陳登也不敢解釋,生怕越描越黑,隻得硬著頭皮繼續說道“長史,某以為曹氏非有異心,更沒有從賊,之前之事,不過是一場誤會。還請長史高抬貴手,饒過曹司馬。”

    林朝疑惑道“元龍賢弟,方才子龍將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說曹氏非董賊黨羽,可有憑證?”

    不要叫我賢弟,我跟你沒親!

    聽到林朝的稱呼,陳登麵色一陣抽搐,額頭上也強起了幾道青筋。

    你問我有何憑證?

    你林子初認定曹豹是董卓黨羽,難道就有憑證了!

    想了想,陳登繼續開口道“昔年黃巾禍起時,曹司馬便募集鄉勇,討賊平亂,乃是難得的漢室忠臣。某敢以身家性命做保,曹氏絕非董賊黨羽!”

    為了救曹豹一命,也為了挽回陳氏在徐州世家中的聲譽,陳登也是拚了。

    聞言,林朝皺起了眉頭,沉吟片刻後,才開口道“賢弟做保,某自然是信的。隻是……”

    說話就怕轉折,隨著林朝再度沉吟了起來,陳登一顆心也吊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林朝,想看他後麵怎麽說。

    “監軍,萬萬不可聽信陳元龍之言!”

    誰料林朝還沒開口,趙雲卻先張嘴了。

    “曹氏先是不遵主公鈞命,又公然率家仆抵抗朝廷大軍。試問,他若不是董賊黨羽,為何要如此行徑!”

    聽了趙雲的話,林朝又點了點頭,一副優柔寡斷的模樣。

    “賢弟,你看曹司馬如此行為,若說他不是董賊黨羽,實在難以服眾啊!”

    林朝一臉為難的衝陳登說道。

    林子初,你別再叫某賢弟了!

    陳登已經快要抓狂,但還得開口反駁趙雲,不然曹氏今日很可能就完蛋了。

    不過就在下一刻,他望著裝腔作勢的林朝與趙雲,突然福至心靈,腦中豁然開朗。

    “敢問長史,要如何才能證明,曹氏非董賊黨羽?”陳登拱手道。

    小夥子,夠上道!

    不要企圖跟我狡辯,直接讓我開條件才是正道。

    林朝心中大喜,臉上卻歎息道“唉,某也說不好。畢竟某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又如何能看透曹司馬心中所想。就算看透又能如何,須知論跡不論心……”

    聞言,眾世家一陣皺眉。

    林子初搞什麽鬼,此時為何說出如此莫名其妙之語?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有些時候,卻是反過來的。

    作為當事人,曹豹聽著林朝這一番感歎,突然雙目放光,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

    雖身戴枷鎖,但曹豹還是馬上大聲道“長史,某方才聽聞,玄德公欲興兵討賊,是也不是?”

    “這是自然!”林朝正色道,“玄德公身為漢臣,安能坐視董賊亂政?”

    曹豹馬上接口道“董賊勢大,玄德公此番討賊必然耗費時日,某願獻上錢一千萬,糧五萬石,家仆千名,以為軍資,助玄德公誅殺董賊!

    長史以為,如此可能證明我曹氏之清白?”

    聞言,林朝心中馬上一激動。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曹豹這老小子,看上去也挺聰明啊。

    於是,林朝故作驚訝道“曹司馬此言當真!”

    “不敢欺瞞長史。”

    曹豹連忙重重一點頭道。

    林朝聞言,趕忙快步走到曹豹麵前,親自為他打開了枷鎖,滿臉笑容道“實不相瞞,玄德公雖有意討賊,奈何軍中糧草不濟。曹司馬若肯慷慨解囊,助我軍討賊,自然是漢室忠臣,絕非董賊黨羽!”

    這一番操作,看得一眾世家愣神不已。

    好家夥,感情這林子初是打秋風來了!

    連陳登都愣住了。

    不怪他們震驚,實在是林朝前倨而後恭,前後反差也太大了!

    一聽說曹豹要獻上錢糧,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一般,禮賢下士,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替曹豹脫去枷鎖後,林朝還緊緊握著曹豹的手,滿臉愧疚道“曹司馬,先前不知你竟是如此之漢室忠臣,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林朝之厚顏無恥,實在是曹豹生平僅見,此刻得脫枷鎖,他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不過,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曹司馬,快請隨某入座!”

    林朝也不管他心中作何感想,直接拉著曹豹的手大步往前走去,打算親自邀請曹豹入席。

    可就在這時,趙雲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如陰魂不散一般。

    “監軍,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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