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似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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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涿郡,涿縣。

    當蔡邕叩開盧植家門的時候,盧植正在院中教授年方八歲的幼子盧毓蒙學。

    要說盧植,那也是老當益壯,在這個平均年齡隻有不到四十歲的時代,硬生生四十多歲生子,雖比不得鍾繇七十歲還能提槍上馬,但也算是老來得子,老懷大慰。

    辭官歸鄉將近一年多的時間,盧植整個人的精神卻好了很多。久不聞朝堂之事,每日喝喝酒,看看書,有閑暇的時候再釣釣魚,含飴弄孫,倒也自得其樂。

    嗯,別人是含飴弄孫,盧植是含飴弄兒……

    這麽說其實也不對,他家中年紀最大的孫子,其實比他幼子盧毓還大三四歲。

    至於朝堂局勢,天下興衰,盧植已經不想再管,也無力去管了。

    累了,毀滅吧!

    但今日,卻突然被一個老頭叩開了門扉。

    “蔡伯喈?”

    盧植看了看來人,眼中頓時露出一絲疑惑,&nbp;&nbp;同時還有些不敢置信,遂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蔡邕。

    兩人一別十餘載,&nbp;&nbp;縱然老友當麵,&nbp;&nbp;盧植也不敢貿然相認。

    “哈哈哈哈哈!”

    蔡邕倒是仰天大笑起來,&nbp;&nbp;笑聲中充滿了快意和興奮。

    這世間之事,還有什麽能比老友重逢更讓人高興?

    笑完之後,&nbp;&nbp;蔡邕才開口道“盧子幹,一別多年,莫非你患了眼疾不成,&nbp;&nbp;竟連某也認不出了!”

    這老家夥果然是蔡伯喈!

    盧植這下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除了蔡邕和自己師兄鄭玄,沒有人會這麽損自己。

    “好你個蔡伯喈,居然還苟活在人世,倒是讓某好生失望啊!”

    聞言,&nbp;&nbp;蔡邕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感情你盧子幹巴不得我死是吧!

    “盧子幹,&nbp;&nbp;你這廝說話不當人子,&nbp;&nbp;老夫不與你一般見識。”

    蔡邕氣哼哼的走進院中,&nbp;&nbp;也不用盧植招呼,&nbp;&nbp;徑直找了個位置坐下。

    盧植見蔡邕氣急敗壞的模樣,臉上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容,扭頭對自己兒子盧毓說道“毓兒,&nbp;&nbp;還不拜見你蔡伯伯!”

    小盧毓倒也聽話,聞言很恭敬的對蔡邕一禮到底,脆生生道“拜見蔡伯伯!”

    “你這小娃娃,&nbp;&nbp;倒是乖巧伶俐,不似汝父一般粗鄙。”

    蔡邕看著老友之子,&nbp;&nbp;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盧毓的頭,&nbp;&nbp;隨後又解下腰間隨身的玉佩遞了過去。

    “君子如玉,汝當好生以浩然正氣溫養之,將來定有光華綻放之日。”

    能被隨身攜帶的玉玦,大多是主人的心愛之物,&nbp;&nbp;因此盧毓未敢接過,&nbp;&nbp;隻是扭頭看了看自己父親。

    盧植笑道“看為父作甚,你蔡伯伯給你的禮物,還不快收下。”

    小盧毓這才敢接過玉玨,又施了一禮道“多謝蔡伯伯!”

    “好,&nbp;&nbp;好,孺子可教也!”

    蔡邕樂得眉開眼笑,&nbp;&nbp;大聲誇讚道。

    盧植又吩咐道“毓兒,你且吩咐家仆奉上些茶水,為父有事要與你蔡伯伯相談。”

    “唯!”

    盧毓乖巧對父親和蔡邕分別行了一禮,這才退下。

    “此子聰明伶俐,又一表人才,將來指不定迷倒多少良家女!”蔡邕望著小盧毓的背影,感歎道,“可歎老夫膝下無年歲相仿之女,不然定要……”

    蔡邕說到這裏,忽然見盧植一臉得色,頓時恍然驚悟。

    可不能再誇了,不然盧子幹這家夥怕是會……林子初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膨脹到天上去。

    因為盧植此刻的神色分明在說,我兒子好那是應該的,你也不看看他是誰的種。

    可惡,被他裝到了!

    這時候,已經有家仆奉上茶水,盧植嘴上雖然陰損,但總算還是親手給蔡邕倒了一杯茶水。

    但蔡邕卻很不滿意,一臉嫌棄的模樣。

    “盧子幹,某不遠千裏前來,你就以如此寡淡之物招待故人?某要喝酒!”穀懲

    老友重逢日,豈能無酒?

    再說某剛給了你兒子一塊玉佩,怎麽也值一壇酒吧!

    盧植卻喝了口茶,閉上眼睛回味良久,這才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前年在京城的時候,盧植見林朝用清水衝泡茶葉,還嗤之以鼻。可隨著時間一長,他自己也習慣了這種喝法,且日久成癮,如今每天不喝上幾口,&nbp;&nbp;總覺少了些什麽。

    品完茶之後,盧植才笑道“常言道,&nbp;&nbp;君子之交淡如水,莫非你蔡伯喈是碌碌小人不成?”

    蔡邕“……”

    關於老友互損這種事,盧植除了不是師兄鄭玄的對手外,其他人還從來沒輸過。

    蔡邕氣呼呼回擊道“盧子幹,你如此牙尖嘴利,當年沒被十常侍害死,倒也是值得慶賀之事!”

    “笑話,區區幾個閹宦之輩,醃臢之徒,又能奈我何!”盧植大言不慚道,“某一生守身持正,為國盡忠,先後平叛討賊,大小戰不下百餘回,卻能榮歸故裏,自有上天庇佑。莫說區區閹宦,就算是董賊又奈我何!”

    蔡邕“……”

    行了,我服了,要說狂言妄語,還得是你盧子幹!

    要真不怕董卓,你別跑路啊!

    兩人又鬥了幾句嘴,盧植才命家仆搬上一壇好酒,兩人對坐而飲。

    三五碗下肚後,盧植放下酒碗,麵色也變得認真起來,開口問道“伯喈兄,說說吧,你不在長安當官,來某這裏做什麽?”

    “盧子幹,你不是說自己歸居鄉裏,不問世事,居然連天子西遷長安都知道。”

    蔡邕搖頭笑道,直接點破了盧植的心思。

    “這種事,想不知道都難吧。”盧植也跟著搖頭笑道,“某還聽說,你蔡伯喈如今是斬殺董賊的國之棟梁,天子拜你為三公。說說吧,誅殺董賊背後,到底是誰的手筆?”

    蔡邕愕然“怎麽,就不能某自己謀劃的?”

    “你?”

    盧植笑得很開心,“伯喈兄,咱們相交數十載,某對你知之甚詳。要說鑽研學問,你自然是個中大家。但要說謀算人心,耍弄詭計,莫怪某說話難聽,你足可堪稱百無一用!”

    這……

    他盧子幹說得好有道理,某竟無言以對。

    無奈,蔡邕隻得直言相告。

    盧植聽完後,卻絲毫都不覺得意外。

    “果然是子初,也隻有他,才能在那種情況下誅殺董賊。”盧植感慨道,“林子初真乃百年不遇之大才也!”

    說著,盧植又把目光放到了蔡邕身上,笑道“伯喈兄此次前來,想必也是受子初所托吧!”

    蔡邕這才真的驚了,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道“你從何得知?”

    見老友如此神態,盧植不禁歎了口氣。

    蔡伯喈也隻適合鑽研學問了,若是置身官場,早晚被人玩死。

    “既然誅殺董賊是子初的手筆,那在此之前,你們便肯定已有交集。眼下討董之戰剛結束不久,你便登門拜訪,要說背後沒有人授意,某是不信的。而授意你之人,也隻能是子初。”

    聽盧植這麽一說,蔡邕才明白了過來,繼而一臉苦笑。

    果然你們這群玩政治的心都髒,而且一個比一個會算計。

    “子幹,你既能猜出是子初授意某前來,不知能否猜出某此行的目的?”

    “這……”盧植思索片刻後,開口說道,“去歲年末,某曾收到師兄書信一封,言徐州即將重開學宮。伯喈兄此行,想來應該是邀某去徐州學宮開門授徒。”

    “那你可猜錯了!”

    蔡邕大笑道,聲音極為快意。

    自從碰到盧植後,他就一直吃癟,這下總算扳回了一城。

    這下輪到盧植疑惑了“那到底所謂何事,還請伯喈兄直言相告。”

    蔡邕終於找到了報複的機會,遂麵色淡然地捋了捋胡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吊足了盧植的胃口後,才開口慢悠悠道

    “看在子幹你如此虛心求教的份上,為兄便好心告訴你吧。”

    說著,蔡邕伸出手指蘸了蘸酒水,在桌案上寫下了四個打字。

    盧植湊近一看,頓時滿臉驚愕。

    因為這四個大字,正是——兗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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