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自殺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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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會破城,怎麽可能!”

    縣衙中,曹操失聲叫道,聲音已經因為激動變了腔調。

    辛評的話他自然可以質疑,但耳邊響徹的廝殺聲,卻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

    此時,鮑信和陳宮也從外麵衝了進來,剛進門鮑信就大吼道:“孟德,敵軍趁夜攻城,如今已殺入城中了!”

    聞言,曹操麵色又是一變,至此心中再無任何一絲僥幸。

    怎麽會呢?

    之前關羽一連十多日都沒能攻破城池,如今僅僅一次夜襲而已,為什麽就能破開城門?

    為什麽自己之前一點消息也沒收到?

    曹操心中湧出一連串的疑惑,但迫在眉睫的現實,已經不允許他繼續思考下去。

    “孟德,現在該如何是好?”

    鮑信見曹操沉默不語,心中大急,不禁又問了一聲。

    倒是在這個危急的時刻,曹操卻冷靜了下來,大聲道:“勿要驚慌,就算敵軍已殺入城中,可咱們還有三萬大軍,占著地利未必不能將敵軍驅逐出去!”

    曹操對鮑信開口道:“允誠,你去營中整合士卒,咱們與敵軍打一場巷戰。”

    “好!”

    鮑信拱手應道,便轉身而出。

    曹操想了想,便又開口道:“公台,你也跟著一起去。”

    今夜城破之事頗為蹊蹺,哪怕僅在電光火石之間,曹操也考慮到可能是出了內奸,所以眼下他誰也不敢相信,便讓陳宮與鮑信同去,兩人相互監督。

    陳宮應命離去後,不久曹邵便衝了進來,抱拳大聲道:“主公,親衛已召集完畢!”

    “好!”

    曹操猛然拔出腰間佩劍,滿臉戰意道:“隨某殺出去!”

    事到如今,已經是不得不拚命了。

    哪怕曹操心中明白,這一戰自己取勝的概率不大,也不能在臉上表露出來。

    不過隻要鮑信能將城中軍隊聚集起來,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可等曹操剛剛領著親衛出了縣衙,遠遠就望見鮑信和陳宮去而複返,身後還有一支敵軍緊追不舍,正是張遼所部。

    “孟德,敵軍已經衝了進來,某未能殺出重圍,無法調兵!”

    鮑信邊退邊向身後的曹操喊道。

    僅僅一個照麵,他身上便多了幾道傷口。

    不遠處,張遼正在向前衝殺,忽然見到了縣衙門口衝出一支全副武裝的精銳,當即明白這是曹操的親衛,頓時麵露狂喜之色。

    “監軍有令,擒獲賊首曹操者,賞千金,封侯!”

    隨著張遼一聲大喊,身後的士卒猶如被打了雞血一般士氣大振,向著著縣衙門口殺了過來。

    曹操臉色一變,冷笑道:“某這顆項上人頭居然值得封侯,林子初倒是開了個好價錢!”

    辛評勸道:“使君,賊軍勢大,不可力敵,還是走為上策,先與大軍會合再作計較!”

    “不錯,眾將士聽令,隨某殺出去!”

    曹操此時已經沒心思計較辛評的烏鴉嘴了,當下便點了點頭,揮劍大聲喊道。

    可麵對張遼一萬大軍的突然襲擊,又豈是好容易脫身的。

    本來林朝安排張遼突襲的目的,並非真以為他能斬殺曹操,而是要將曹操與城中守軍隔離開來。

    如此一來,數萬敵軍群龍無首,關羽才能從容將其殲滅,而不會給曹操反撲的機會。

    可張遼不這麽認為,他見曹操身邊隻有三兩千親衛,便明白這是擒殺曹操最好的時機,如何肯放棄眼前這個天大的功勞,當下便一馬當先衝了上來,準備拿下首功。

    關鍵時刻,望著揮舞大刀,攜帶萬鈞之勢而來的張遼,作為曹操迷弟的鮑信卻毅然挺身而出,縱馬衝了上去。

    “孟德速走,某來替你擋住他!”

    鮑信回頭大喊了一聲,之後便留給曹操一個一往無前的背影。

    “允誠莫要衝動,你不是張遼的對手”

    曹操揮手大喊道,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可無奈鮑信已經帶人衝了上去。

    鮑信當然不會是張遼的對手,曹操知道這點,鮑信自己又何嚐不知。

    所以他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來為曹操爭取突圍的時間。

    這一刻,縱然如曹操這般梟雄,也不禁為之動容,麵露悲切之色。

    回想來路,當自己憤而離京,被董卓通緝的危難之時,是鮑信站出來庇護自己。

    自己欲號召諸侯討董時,又是鮑信第一個站出來讚同自己。

    自己脫離徐州,無處安身時,又是鮑信站出來擁立自己為兗州牧。

    這個名叫鮑允誠的人,一直站在自己身後,始終不離不棄。

    他相信自己終有一日,會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

    他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可被他相信著的自己,如今卻是一敗再敗。

    “讓開,某不欲殺你!”

    麵對近在咫尺的曹操,張遼哪裏還能顧得上別人,與鮑信交手數個回合後,便急迫的大聲喊道。

    “哈哈哈,賊將休要猖狂,欲傷孟德,得先從某屍體上踏過去!”

    鮑信抖了抖手,緩解了一下虎口方才被張遼兩刀震得發麻的酸痛感,繼而將手中的長槍握得更緊了,口中大笑道,臉上並無半分懼意。

    “既要找死,那某便成全你!”

    張遼眼看鮑信不肯讓開,便發了狠,揮舞手中大刀衝了上去。

    後方,眼看曹操依舊關注著前方的戰鬥,辛評不禁開口勸道:“使君,還請以大局為重,速速突圍!”

    “辛先生說得對,主公莫要辜負了鮑將軍一片赤誠!”

    曹邵也跟著大喊道,同時拉著曹操就往後退去。

    “允誠,堅持住,等某率大軍來救你!”

    曹操深深看了一眼,好像要將鮑信戰鬥的英姿鐫刻印在腦中,隨即毫不猶豫跨上戰馬,從相反的方向開始突圍。

    城門口,隨著關羽率領的大軍不斷湧入城內,張飛的壓力逐漸減輕,直到破城半個時辰後,終於將城門口一帶的敵軍盡數殲滅。

    關羽跨坐在馬上,目光掃視著滿地的屍首,同時撫須道:“翼德,城防已被拿下,現在正是趁勢殲滅敵軍之時,咱們往城中大營殺去。”

    此刻的張飛,整個人早已被鮮血染紅,正站在成堆的屍體旁喘著粗氣。

    聽了關羽的話後,一貫對關羽言聽計從的張飛卻嘿嘿笑道:“二哥神威,些許敵軍不足為慮,俺就不跟你一同前去了。”

    聞言,關羽皺眉道:“你想幹什麽?”

    “俺想去助文遠擒殺曹操小兒!”

    前番身受箭創,張飛可還記著仇呢,此刻找到機會,肯定要始作俑者算賬。

    再者,這場大戰打到現在已經接近了尾聲,自己一方勝券在握。可張飛昨天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在同一級別的武將裏麵,好像就自己的功勞最小。

    這怎麽能行,俺雖然沒有獨領一軍的待遇,卻也不能落後別人太多,於是便想著擒獲曹操,為自己的戰功狠狠添上一筆。

    張飛的小心思,如何能瞞得過關羽。隻是眼下大局已定,自己這邊確實也不需要多餘人手,便是讓張飛前去與張遼夾擊曹操也是不錯的選擇,免得被曹操給跑了。

    “也罷,如此你便去吧。”

    關羽揮了揮手,示意自己允許了。

    聞言,張飛狂喜,恨不得衝上去親關羽兩口,抱拳大聲道:“多謝二哥!”

    城中,曹操雖然在鮑信的掩護下成功突出重圍,不過這不代表他就能征調駐紮在城中的大軍,甚至反而越跑越遠。

    原因很簡單,因為曹操跑錯了方向。

    倒不是說曹操不認識路,而是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雖說是街道巷戰,但張遼的一萬大軍實在有點多,鮑信再怎麽勇猛,畢竟手下兵少,暫時擋住了張遼,也隻是堵住了一條街道。

    剩下的徐州軍,便從四麵八方的街道巷子中湧現出來,嗷嗷叫著要擒殺曹操。

    麵對這等情景,曹操隻能奪路而逃,哪裏敵軍數量少便往哪裏去,根本顧不上方位。亂摸亂撞並非長久之計,但眼下也隻能如此了。

    如此持續衝殺了半個時辰之後,曹操總算稍稍擺脫了追兵,待抬眼望去時,卻已經到了長垣城北門。

    隨著關羽率軍與城中駐紮的大軍交上手後,曹操便再也沒有調兵遣將的機會了。

    而他那句率軍來救鮑信的豪言壯語,便也成了一句空話。

    “允誠某有負於你啊!”

    望著北城那高高聳立的大門,曹操輕聲自語道,麵色帶著說不出的失落與沮喪。

    “主公,鮑將軍吉人自有天相,此處非久留之地,還是趕緊出城為妙!”

    眼看身後追兵隱約將至,陳宮急忙拱手勸道。

    “出城,出城之後又該去往何方?”

    聽到陳宮的話,曹操像是剛剛回過魂來一樣,不禁開口問道。

    聞言,陳宮也愣住了。

    如今麾下僅剩一兩千人馬,便是出得了城,又該去往何方?

    曹操眼中的落寞逐漸轉化為悲切,最終又變成了絕望。

    想自己自陳留起兵以來,先後與關東諸侯討伐董卓,隨後便是兗州自立,與袁紹合兵攻打徐州。

    可這一路走來,自己胸中的抱負不僅沒得到施展,反而連累了一眾兄弟好友。可憐自己那老父親,也因為自己被徐州扣下,年過六旬還要遭受牢獄之災。

    若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接受劉備的禮遇,哪怕被他林子初軟禁,也能安穩一生,總比現在如同喪家之犬要好得多。

    想到這裏,饒是一代梟雄,也不禁心如死灰,再無一絲戰意。

    也罷,不如便在此自刎歸天,以能保全氣節,不至於落得階下之囚的下場。

    而那些被自己連累的親朋好友,也能活命。

    一念及此,曹操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寶劍,下一刻便將其橫在了脖子上。

    “某死之後,爾等便降了吧,林子初也不至於會牽連你等。”

    曹操說完,手上一用力

    “主公不可!”

    關鍵時刻,陳宮猛地一伸手,竟死死抓住了劍刃。

    曹操望著陳宮雙手間不停流淌的鮮血,忍不住搖頭歎息道:“公台你這又是何必,某如今走投無路,已到了山窮水盡之時,還有何顏麵苟活於世。”

    “不,主公,咱們還有希望!”

    陳宮大聲說道,同時趁曹操不注意,一把將寶劍奪了過來。

    “希望在何處?”

    “在荊州,在司隸,在豫州,在益州天下何其之大,又豈能讓他劉玄德獨占鼇頭!”陳宮大聲道,“如今袁盟主雖敗,但袁公路尚在,荊州劉景升尚在,益州劉君朗尚在,天下有誌之士皆在。

    他劉玄德不過小勝一陣,得二州之地而已,可我大漢足有十三州。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主公又何苦尋死!”

    聽了陳宮的這一通分析,曹操眼中便露出了一絲希望之色。

    人的情緒就是這樣,需要不斷加以烘托才能到達頂點,從而進行自殺這種非理性的舉動。

    可若是失敗了一次,便很難進行第二次,因為無法再回到那種情緒中,理性便會重新占據上風。

    更何況曹操終究是胸懷大誌,再加上陳宮所言也頗有道理,如同一劑強心針一樣紮進了曹操的胸膛。

    不錯,眼下劉備看似無比強大,但終究改變不了一個現實,那就是即便此戰得勝,他也僅占了三州之地而已。

    大漢很大,留給其他英雄的用武之地還有足足十州之多。

    那些割據一方的諸侯,眼看劉備日益強大,又豈肯將自己的地盤拱手相讓,勢必會合力抗劉。

    而自己,也還有數不清的機會!

    曹操慨然道:“公台所言有理,大丈夫當能屈能伸,百折不撓!”

    “不錯,主公所言甚是!”

    見曹操又恢複了鬥誌,陳宮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倒是辛評,望著商業互吹的二人,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望。

    曹孟德這廝,性情倒是無比堅韌。

    “依公台之見,咱們該去往何”

    曹操話還沒說完,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

    “曹賊,休走!”

    扭頭一看,原來是張飛帶人殺了過來,手中那杆沾滿了鮮血的丈八蛇矛,在火光的映照下更顯凶殘。

    曹操見狀,也顧不得問以後的去處了,隻想著先逃出生天再說。

    “撤,速速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