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開著挖掘機刨世家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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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朝突然出現在政務堂中,導致原本屬於荀彧的主位被他無情霸占,一屁股坐了上去。

    政務堂中,眾人神情各異。

    林朝的到來,使得眾人不敢再如平常一般隨意。暫時摸不清林朝意圖的眾人,皆危襟正坐,目不斜視。

    身子雖然坐直了,但心中卻開始新一輪的揣測。

    自回城以來近兩個月,林子初幾乎沒在政務堂露過麵,今天突然殺到,而且並未著官袍,反而一身白衣。

    他到底想幹什麽?

    可眾人等了半天,卻見林朝就這麽端坐著,並沒有發號施令的意圖。

    堂中的氣氛一時間如凝固了一般壓抑,縱然時近寒冬臘月,卻已有些侍郎以下的低級吏員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最終荀彧實在看不下去了,便用問詢的目光看了林朝一眼。

    倒不是他受不了這個氛圍,隻是如今內府每天都有堆積如山的政事。他林子初在這樣鬧下去,還要不要幹正事了。

    接收到荀彧的目光後,林朝卻攤手笑道:“諸位望著某作什麽,難道如今天下太平,內府已無事可做?”

    大家不要緊張,我本身隻是一個路過的吃瓜群眾,進來看看也是很合理的。

    荀彧也摸不清林朝的意圖,便不再理會,開始處理政務。

    一旦忙碌起來之後,林朝給予的壓力就沒這麽大了,眾人都陷入了忙碌狀態。

    隻有林朝,依舊穩穩坐在主座之上百無聊賴,如同透明人一般。

    可真正的有心人並沒有忽略他,處理政務的同時,也在萬分留意林朝的一舉一動。

    約莫大半個時辰過去後,林朝手中的茶也已經換了好幾杯,整個人終究是繃不住了,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這個哈欠自然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可接下來,他卻做出了一個令眾人側目的舉動。

    “來人!”

    林朝高喊一聲,頓時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下一刻,張郃和太史慈並肩而入,對林朝拱手道:“末將在!”

    嗯,決定動手之後,林朝便把太史慈也臨時抽調了過來,用以保護自己的安全。

    望著滿臉殺氣的二人,內府眾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政務,原本嘈雜的內府,頃刻間變得針落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望向林朝,等待著他口中的下一句話。

    隻見林長史緩緩站了起來,對著下麵抱拳的二人笑道:“坐了這麽久,某有些餓了,俊乂你且幫某尋些點心來墊墊肚子。嗯……如果有肉幹就更好了。”

    “遵命!”

    眾人:……

    為了一點吃的,林子初你至於弄出如此動靜嗎!

    好家夥,把我們嚇了一跳。

    對於眾人震怒的目光攻擊,以林朝的臉皮厚度自然是毫發無損,甚至笑著反問道:“諸位為何如此看著某,難道如今天下太平,內府已無事可做?”

    眾人:……

    這句話……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田豐終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指著林朝的鼻子怒道:“林子初,你要吃就去其他地方吃,休要阻礙我等處理政務!”

    “元皓此言,某以為不妥。”林朝卻滿不在乎的笑道,“這規定這政務堂中不能吃東西,某腹中饑渴,難道還不準吃喝?”

    荀諶起身反駁道:“政務堂是何等機要之所,子初你在此吃喝,未免太過失禮。”

    “某又沒打攪你們處理政事,何來失禮之處?再者,某身為太尉府長史,又受玄德公囑托總攝徐州軍政,又豈敢玩忽職守。自然要看著你們處理事務,如此方不負玄德公提攜之恩。”

    我就要在這吃,你們管得著嗎!

    一時間,田豐和荀諶啞口無言。

    林子初,你還是做個人吧!

    既然管不了,那就隻能把林朝當成空氣。

    不多時,張郃端著一盤肉幹和一些幹果點心之類的吃食走了進來。林朝美美吃著的同時,內府眾人也開始繼續工作,可謂是兩不耽誤。

    但愉快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又過了大半個時辰,眼看日上三竿,林朝忽然又站了起來,開口喊道:

    “來人!”

    眾人一驚,急忙扭頭。

    又怎麽了?

    此時的田豐,額頭上已有青筋強起,整個人幾欲暴走。

    “林子初,你又要做什麽!”

    此時,張郃和太史慈又從外麵走了進來。

    “元皓不必動怒,某隻是有些口渴。”林朝笑道。“子義,且去外麵幫某弄壺茶來。”

    “此處不是有茶水麽!”

    田豐感覺林朝這個借口,簡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我們累死累活,你卻整天無所事事。

    如此也就罷了,居然還敢來阻撓我們幹正事,等崔季珪回來,某定要去都察院告你一狀!

    林朝聳肩笑道:“你們政務堂的茶水以前還可以,現在卻入不得口,大抵是摻雜了許多髒臭之物。對吧,王尚書?”

    王允:……

    林子初,你這話什麽意思!

    在你眼中,老夫是髒臭之物?

    不過以王允之智,自然不會跟林朝做口舌之爭。

    “長史若覺得水中不潔,便使人去徹查水源即可。”

    林朝點頭笑道:“王尚書所言在理,是時候該徹查水源了。不過在徹查水源之前,還有些事要做。”

    “敢問長史,是何等要事?”

    王允並不想和林朝多做糾纏,但奈何林朝不依不饒,他便隻能跟著尬聊。

    林朝沒理他,而是大聲笑道:“諸位,且停一停手中的政務,某有一件小事宣布。”

    重頭戲來了!

    不知為何,左右人心中都不約而同突然浮現出了這句話。

    眼看眾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林朝卻又悠然喝了一口含有髒臭之物的茶水,然後緩緩站了起來,臉上已沒了笑容。

    “諸位,方今天下大亂,禮崩樂壞,有識之士皆當以匡扶天下為己任。昔年玄德公奉天子詔令,執掌徐州,牧守一方,每念及此事,必痛心疾首,涕淚橫流。

    是以,某打算在徐州開設學宮,行教化之道,用以匡正人心!”

    聽完林朝這段話後,眾人頓時鬆了口氣,繼而議論紛紛,且眉間帶有喜色。

    當是什麽大事,原來是這件事情啊!

    初入徐州之時,林朝便在徐州核心圈子內公布過這件事情,並且城外學宮也竣工已久,所以這也算是半公開的秘密。

    但凡讀書人,幾乎都好為人師。

    像這種開門授徒,行教化之道的事情,幾乎沒人會反對。甚至大家都在想著能不能在學宮中當個教習,將來學生中若有名揚天下之輩,自己的名聲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哪怕用休沐的時間去授課,大家也甘之若飴。

    對於眾人的議論,林朝其實是樂見其成的,並沒有阻止。

    等眾人議論了一會後,荀彧站出來開口道:“長史,敢問新學宮名稱可有定下,規模如何,學宮中如今有多少教習,書籍從何而來……”

    荀彧算是半個學宮的創造者,城外的建築是他命人建造的,林朝弄來的蘭台藏書,也都由他一手藏入府庫。

    但林朝今天才提出此事,他便得再跟著走一遍流程。

    林朝答道:“開設學宮,最重要的無非三者。其一藏書,其二教習,其三學子。

    當年蔡中郎設計誅殺董賊後,玄德公率先引軍入雒,不忍聖賢經典被毀,便命人將蘭台藏書搬到了郯縣,此次正好作為開學宮所用。

    至於教習方麵,某師鄭康成乃當世大儒,學問高深自不閉言,且交友遍天下,早已呼朋喚友。如今受我師之邀,前來徐州的賢者足有數百人,都可用以樹人育才。”

    話說到這裏,王允忽然渾身一顫,眼中瞳孔瞪得老大,敏銳察覺出了林朝話中的重點。

    聽林子初的意思,光教習就有數百人,那學子得有多少人?

    “敢問長史,學宮準備招收多少學子?”

    可還沒等王允開口詢問,田豐已經站了起來,開口問道。

    不問不行啊!

    既然州府創辦,那學宮中的一切吃穿用度,估計林子初也會讓州府承擔。

    一提到錢,田豐可是比任何人都敏感。

    林朝掃視眾人一周後,才緩緩開口笑道:“關於徐州學宮,某打算每年都招收一批學子,從蒙學到經學一並完成。今年草創,便先招兩萬人吧。”

    什麽,兩萬人!

    林朝話音剛落,堂中就炸開了鍋。

    這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縱觀古今,最大規模的學宮,當屬昔年戰國時期,在齊國都城稷門外形成的百家爭鳴。

    可就算百家爭鳴,當時的規模也不過數千人而已,已是空前絕後!

    如今他林子初一張嘴,就要培養兩萬學子,眾人如何不震驚。

    如果說其他人隻是震驚,那以王允為首的世家官員,就是驚恐了。

    今天是兩萬學子,過數年就是兩萬讀書人,而且他林子初還要每年招收!

    如此下來不出十年,便會有十萬甚至數十萬讀書人出現!

    放眼如今整個天下,恐怕也沒有數十萬讀書人吧!

    最最關鍵的是,如果林子初做成了此事,那他們世家的地位將一落千丈。

    一旦知識壟斷的局麵被瓦解,那他們還如何代代簪纓?

    如何坐享榮華富貴?

    如何高高在上?

    如果說新紙的出現,是林朝扛著鋤頭挖世家的根基。

    那以此次學宮的規模,便是開著挖掘機來挖了。

    一想到那些賤民以後也有機會和自己平起平坐,王允心中除了驚恐,就隻剩下了憤怒。

    不行,絕對不行!

    萬不能讓林子初做成此事,不然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

    可還沒等他出言反對,田豐又試探性地問道:“長史,這兩萬學子的吃穿用度……”

    “自然是由州府供給。”

    林朝開口說道,滿臉的理所當然。

    “不行,絕對不行!”

    田豐再度拍案而起,大聲叫道,口中的唾沫星子都噴了旁邊的荀諶一臉。

    “為何不行?”

    林朝反問道。

    田豐滿臉憤慨道:“教化之道固然不可或缺,但又豈能一蹴而就。以如今府庫之錢糧,萬難承擔兩萬學子用度,更何況以後每年還有增添學子。某以為,此事當徐徐圖之,若是將兩萬學子削減成兩千人,倒是還能持續支撐。”

    林朝皺眉道:“以如今州府的情況,支撐兩萬人吃穿用度,應當不成問題吧。”

    “不夠,萬萬不夠。”田豐反駁道,“這些學子可不像百姓,短時間接濟,隻等糧食豐收便停止。他們一旦入學,未來數年乃至十年,都要由州府承擔,如何支撐?”

    “那便直說吧,能不成支撐兩萬人到明天夏收?”

    聞言,田豐愣了一愣,繼而點了點頭道:“能,但是……”

    “沒有但是,能支撐到明年夏收就行。”林朝揮袖打斷道,“明年乃至未來數年,徐州都不會再有戰事,糧食能省下大半,支撐學子用度豈不是輕而易舉。元皓,若明年夏收之後,府庫中的錢糧仍不夠支撐,某便令學子各自歸家,如何?”

    林朝這話,算是給了田豐一個保證。

    我隻要你支撐到明天夏收之時,後續錢糧若還是不夠,我也絕不讓你背鍋。

    倒不是田豐過於謹慎,隻是這幾年的大規模折騰,每次他都苦苦支撐。如今年歲不足四十的田豐,卻以兩鬢斑白,看上去像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其間艱辛,不可為外人道也。

    所以現在每聽到大規模花錢的事情,田豐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和勸阻。

    林子初的雄才大略,他田元皓心知肚明,但也要量力而行。

    漢武帝還雄才大略呢,打匈奴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連年大規模的戰爭,導致他統治下的百姓,人皆麵有菜色。

    步子邁大了,自然容易扯著蛋。

    窮兵黷武,任何時候不可取!

    不過得到了林朝的保證,田豐總算沒有那麽激動了,卻已然繼續勸道:“長史,某還是此事以為不妥。學子入學宮讀書,可不是光有吃穿就行的,蘭台藏書雖然甚多,但大多是高深學問和孤本,學子手中還是無書。”

    “既然無書,那便請所有郯縣的讀書人前去抄錄即可,畢竟咱們有新紙,抄錄難度比以往輕鬆百倍。”

    說到這裏,林朝忽然扭頭看向了王允:“對吧,王尚書?”

    明白了,全明白了!

    這一刻,王允心中有了一縷明悟。

    他林子初弄出這新紙,恐怕就是為學宮準備的。

    不僅如此,數年前他從雒陽弄走蘭台藏書的時候,恐怕就已經算到了這一刻。

    隻是他沒有料到,某會突然出手將新紙納入囊中。

    一念及此,王允忽然有些慶幸。

    若非新紙這等關鍵之物在自己手中,他林子初恐怕都不會和內府商議,而是直接就把學宮給辦起來了!

    到時候,可就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