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劉備的內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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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林朝父親早亡,如今是林朝當家做主。

    雖說長兄如父,但劉備派來了自己的叔父,林朝感覺自己也應該請一位長輩出來主持此事。

    於是乎,林朝一麵將劉元起迎進府中的時候,卻又派人去學宮請鄭玄過來。

    當世大儒親自主婚,也算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在鄭玄還沒到的這段時間內,林朝陪著劉元起聊天暢談。

    不過兩人實在沒什麽共同語言,聊了一會後,劉元起也覺得無趣,再加上簡雍還在旁邊,看上去有政事要與林朝商談,劉元起便笑道:“長史若有要事,可自去忙碌,切不可因老夫而耽擱政事。”

    見劉元起如此明事理,林朝又笑著推脫了一番,便留福叔作陪,隨即帶著簡雍前往書房議事。

    “子初,主公有言,請你主持上表稱王事宜。”

    簡雍自然不必跟林朝客套,來到書房後便開門見山道。

    “如此說來,玄德公同意稱王了!”

    聞言,林朝麵露喜色道。

    簡雍便把昨日他與劉備的對話說了一遍,末了卻又提醒林朝道:“子初,雖然主公沒有明說,但某看得出來,建國稱王之事,務必要做得穩妥,不可給旁人留下話柄。”

    林朝笑道:“憲和放心,承蒙玄德公信任,某自然會將此事辦得穩妥。”

    稱王之事雖是郭嘉一手謀劃,但林朝也是做了準備的。

    事情想要辦得漂亮,就得展現出劉備稱王乃是眾望所歸。

    如何眾望所歸?

    不僅徐州百官要上表,各地士族也要拍手稱快,甚至在外的諸侯們也得上表恭賀,如此方為眾望所歸。

    徐州自然不會有人反對,士族方麵,也有以孔融為首的青州士族附議,此外林朝還打算請荀氏率領潁川士族上表。

    最難得的莫過於最後一點,如何讓其他諸侯同意此事。

    徐州如今雖然沒有和其他諸侯撕破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遲早會有一戰,又如何肯為劉備增長聲勢?

    不過對此,林朝也有辦法。

    當簡雍告辭而去之後,林朝便命張郃請了三個人過來,分別是楊修、陳琳、孫乾。

    說起來,孫乾也是鄭玄的門生,不過卻不是那種親傳弟子。

    昔年鄭玄在家鄉講學時,孫乾也慕名而去聽講一些時日,遂以鄭玄門生自居,後來得到鄭玄舉薦而出仕州裏。

    等到徐州準備開設學宮時,鄭玄廣招好友門生,孫乾就在其列。不過他一貫有仕途之誌,鄭玄也沒有將他留在學宮中教學,而是舉薦給了崔琰,留在都察院任用。

    三人如今就在政務堂,傳喚起來也方便,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全都來到。

    等三人踏足書房之時,林朝正伏在岸上寫些什麽。

    三人見狀也不敢打擾,便侍立在旁。

    片刻後,林朝寫完收筆,順便吹了吹紙上的墨跡,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三位,且來一觀。”

    聞言,三人這才湊了上去,認真觀看林朝方才寫的東西。

    先不說內容,隻看到林朝的字跡後,三人當即便皺起了眉頭,甚至差點倒吸一口涼氣。

    好醜……好獨特的字跡!

    說實話,字寫得如此之醜,還有勇氣請別人觀看,林朝也算是獨一份了。

    三人強忍著不適繼續觀看,卻發現林朝所寫內容,正是《詩經》小雅中的棠棣篇。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棠棣算是詩經中篇幅比較長的詩歌,通篇都在描繪兄弟之情,更是借用了許多修辭手法,可謂甚是絕妙。

    但事實哪有如此簡單。

    《詩經》作為上古經書,堪稱是微言大義集大成者,莫說這種歌頌兄弟之情的篇章有深意,就算是那些描寫男歡女愛的篇章,也不是那麽淺顯易懂的。

    事實上,一部看似十分文藝的《詩經》,不僅是優美的詩歌,還是上古春秋時期的外交黑話!

    三人都是飽學之士,自然識得這首詩,卻不明白林朝的意思,不禁麵露疑惑。

    楊修跟林朝的關係近些,便率先拱手問道:“長史,此乃《詩經》棠棣篇,下官愚鈍,不明白長史之深意。”

    林朝笑著揮了揮手,開口道:“三位,可知玄德公即將建國稱王?”

    聞言,三人當即滿臉震撼之色。

    雖說孔融表請劉備稱王之事天下皆知,但從林朝口中親自說出來,卻是意義非凡。

    沒等三人反應過來,林朝又繼續說道:“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徐州雖兵強馬壯,卻不能逆天而行。稱王這種事,總得顧慮人心之向背。如今民心在我徐州,士族之心亦在我徐州,剩下的,便是諸侯之心。”

    楊修最為才思敏捷,當即開口道:“長史之意,是要我三人帶著此詩出使諸侯,為主公稱王之事搖旗呐喊?”

    “不錯。”

    林朝肯定了楊修的說法,隨即又笑著問道:“德祖可知,某想讓你們出使哪路諸侯?”

    方今天下,如果連割據一方的郡守都算上的話,大大小小的諸侯足有數十家,自然不能每家都出使。

    楊修不愧為弘農楊氏最靚的仔,思索片刻後,又看了看桌上的棠棣,頓時豁然開朗,對林朝拱手笑道:“下官以為,長史準備讓我等出使益州劉君朗,荊州劉景升,以及幽州劉伯安。”

    這下林朝真的有些驚訝了,不禁高看了楊修一眼。

    原本他以為楊修隻是有些小聰明,可現在看來,原本曆史上楊修之聰慧能得到曹操的忌憚,因而擔心給曹丕留下後患,確實死得不冤。

    見孫乾和陳琳還是一臉懵逼,林朝便笑道:“德祖此言何解?”

    楊修明白林朝的意思,當即笑著解釋道:“如今天下諸侯,能有資格與我徐州分庭抗禮者,不足單手之數。而今主公建國稱王,想要在諸侯中獲取支持,便隻能遊說三劉。豫州袁公路雖與我徐州結成同盟,但其人狼子野心,與主公早晚必有一戰。再加上長史所寫乃是棠棣篇,因而下官鬥膽猜測是三劉。”

    聽完了楊修的解說,孫乾和陳琳不由大受震撼,卻又連連點頭。

    不錯,棠棣所言,正是兄弟之情。而能與主公稱兄弟者,便隻有三劉。

    林朝聞言,對楊修更為欣賞,又笑道:“德祖既知吾意,可能解此詩中玄機?”

    如今的楊修,正是年少得意之時,見林朝有考校之意,便欣然答道:“這有何難!長史所賦之棠棣,以下官之見,其中玄機乃在三句。

    一者,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二者,兄弟鬩於牆,外禦其務。

    三者,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長史,不知下官說得可對。”

    “哈哈哈……德祖天資聰慧,日後必為徐州棟梁!”

    林朝大笑道。

    得到誇獎的楊修,也是一臉自得之色。

    以林朝的性格,自然不會因為楊修過於聰明而打壓忌憚,反而會發自內心的高興。

    當然,是在楊修已經徹底融入了徐州圈子的前提下。

    孫乾和陳琳也不是什麽蠢人,聽楊修點出了這三句後,當即也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第一句,是告訴三劉,大家都是漢室宗親,可謂兄弟,自當守望相助。

    當然,劉焉看到這句可能會罵罵咧咧。

    昔日雒陽城外準備截殺某,現在居然還有臉來說什麽兄弟之情,真是好不要臉!

    第二句,是告訴三劉,大家再有不快,也是兄弟之間的家事,不要讓外人看笑話。

    至於誰是這個外人,豫州的袁術表示很淦。

    如果說前兩句是拉攏的意思,那第三句就是裸的威脅。

    兄弟有難,你知會一聲,我徐州自然幫你擺平。

    可若你覺得兄弟還不如外人,那就別怪我用對付外人的手段對付你們了。

    總之一句話,肯乖乖上表支持劉備稱王,好處大大滴有。

    不肯支持,那就準備好棺材把!

    等我徐州緩過勁來,第一個就收拾你。

    如今的徐州,曆經三州之戰後,已經成了一個空殼子,自是無力再發起戰爭。

    但在外人眼中可不是這樣。

    連坐擁二州之地的世家領袖袁本初,都死在了劉備手下,收拾他們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再說劉備真要稱王,他們也攔不住,與其去觸黴頭,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反正上表聲援一番又對自己沒什麽損失。

    眼看三人已經大致明白了情況,林朝笑道:“此事便仰仗三位了,若功成歸來,自是大功一件。”

    “遵命!”

    三人齊聲拱手道。

    等三人離開後,林朝走出書房,卻發現鄭玄已經來到家中。

    講道理,鄭玄本來是不想來的,但念及林朝父母早已亡故,他身為唯一的長輩,職責所在,便不得不來。

    劉元起麵對鄭玄這位當世學宗,氣勢上自然弱了一截,不過好在鄭玄也沒架子,兩人便開始商談起定親和成婚的細節。

    林朝出來後,見鄭玄已經來到,向二人打了個招呼後便出門直奔城北而去。

    昨日沒能見到劉備,今天就算見不到,也得先把鍾繇的事情安定下來。

    算算時間,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了,再有幾天便是年節。

    這最後的幾天,會非常忙。

    再說鍾繇,昨晚回館驛之後,夜裏成功失眠了。

    昨日郯縣見聞的一切,都給他一種新奇的感覺,讓他心馳神往,不禁更加期待以後徐州任職的日子。

    隻可惜昨日不曾得見那以寬仁著稱的劉太尉,不過觀郯縣一副太平景象,城內外更是安置了數萬流民,想來皆是劉太尉教化之功。

    鍾繇甚至認為,倘若為政者皆如劉備一般仁德,這天下又怎會出現亂世!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鍾繇三更便起了,穿戴整齊後,靜坐在堂中等候著林朝的到來。

    可這一等,就到了日上三竿,卻仍不見林朝到來。

    林長史輔佐太尉治理數州之地,想必是被什麽事情耽誤了。

    鍾繇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番,繼續樂觀的等待著。

    然後時間就來到了晌午……

    直到午時快過去的時候,林朝才姍姍來遲。

    終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鍾繇見林朝登門,趕忙起身迎上去行禮道:“見過長史。”

    “元常不必多禮,某手頭有些要事,倒是耽擱了些時間。”

    鍾繇趕緊笑道:“無礙,無礙,長史身負大任,自然該以政務為重。”

    話音剛落,林朝腹中忽然傳來一陣咕咕的聲響……

    林朝頓時有些尷尬,從早晨忙到現在,自是沒顧得上吃飯。

    正當林朝想說些什麽化解尷尬時,鍾繇腹中也傳來同樣的聲響。

    從三更天苦等到現在,他也是滴米未進。

    兩人相視一笑,卻也無形中化解了方才的尷尬。

    林朝伸手,再次用出了把臂同遊,開口笑道:“元常,走,某帶你前去蹭飯。”

    蹭飯是何意?

    鍾繇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人卻早被林朝拉著前往太尉府而去。

    今日劉備倒是在家,不過當他聽到典韋說林朝在門外求見的時候,整個人卻大為驚訝。

    元起叔父今早前便往林府提親,此時子初理應作陪才是,為何卻這時候登門?

    心中疑惑的同時,劉備又有些局促。

    畢竟今日過後,林朝除了是他的肱股之臣外,還是他的大舅哥。

    想著,劉備便開口道:“君明,請子初進來……算了,某親自去吧。”

    林朝和鍾繇在門口等了一會,就看到劉備披著大氅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以往從未見過的笑容。

    林朝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奇怪,但鍾繇卻大為震驚。

    這麽長的手臂,這麽大的耳朵……

    劉太尉果然天生異象,天賦異稟!

    隻見天賦異稟的劉太尉,走上來就拉住了林長史的胳膊,強行玩了一出把臂同遊,口中還笑道:“內兄,備有禮了……”

    林朝:……

    鍾繇:……

    劉大耳,你怎麽肥四?

    今天出門忘吃藥了?

    就在兩人無語時,劉備卻又笑嗬嗬對林朝低聲道:“子初,今日且讓你占這一回便宜,以後就別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