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蘭臉上全無血色，楚翹的話擊碎了她心裏最後一點僥幸，林大妮是她極敬重的人，在她心裏的地位，甚至比顧老爺子還高一些。

    她父親和林大妮父親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不過林大妮父親一直在農村生活，林大妮也是農村人，隻上了一年掃盲班，和顧老爺子的村子挨著，林大妮比老爺子大三歲，打小訂的親事。

    而林玉蘭的父親卻很小就出去闖蕩了，輾轉到了滬城，機緣巧合下成了滬城最大的銀樓珍寶樓的學徒，林父雖沒文化，可天賦極高，被珍寶樓的大師傅賞識，收了徒弟，青出於蘭勝於藍，大師傅去世後，林父則成了珍寶樓的首席師傅，滬城很多達官貴人都是他的老顧客。

    也所以，珍寶樓還給林父分了不少股份，創下了不小的家業，林玉蘭是獨女，打小就沒吃過苦，雖不說錦衣玉食，但也是嬌生慣養，和林大妮的生活天差地別。

    林父每年都會帶妻女回老家過年，和林大妮一家關係還不錯，之後林大妮跟隨顧老爺子到了滬城，來往就更密切了，林大妮待林玉蘭如同親妹妹一般，林玉蘭沒有姐妹，林大妮的關懷嗬護，讓她十分感動，也真心實意將林大妮當成親姐姐一樣。

    那些年風聲鶴唳，林玉蘭父親忐忑不安，擔心會受牽連，幸好顧老爺子出麵護著，林玉蘭一家平安度過，還保下了兩套房產，以及一些珠寶，林玉蘭也因此對林大妮更加死心塌地。

    再之後，林大妮得了重病，纏綿病榻一年，都是林玉蘭悉心照顧，她隻是想報答大妮姐的恩情，並沒有想嫁顧老爺子的意思。

    但林大妮臨死前，卻苦苦哀求她照顧兩個兒子，還說不答應就死不瞑目，當時林玉蘭沒同意，但林大妮身體每況愈下，還以不吃藥威脅，林玉蘭隻好假裝答應，想著先糊弄過去。

    哪成想林大妮卻叫來了顧老爺子，還有兩個兒子，當著他們的麵，就定下了這門親事，林玉蘭騎虎難下，沒多久，林大妮就去世了，一年後，林玉蘭在父母的勸說下，嫁給了顧老爺子。

    那個時候氣氛越來越緊張，林父的很多朋友都出了事，林父出於多種現實考慮，而且顧老爺子人品還不錯，又能護住女兒，就說服了林玉蘭。

    不過林玉蘭對顧老爺子也不能說全無心意，要不然她也不會和老爺子過這麽多年了，結婚後，她謹記林大妮死前的囑咐，對兩個繼子嘔心瀝血地照顧，等他們長大成人了，才敢生顧野，但朱玉珍又把顧建設塞了過來，還趕上困難時期，連顧家都沒有多餘的口糧，最後一塊餅幹林玉蘭都給了顧建設，顧野則餓得哭。

    林玉蘭知道自己虧待了兒子，可她也很無奈啊，林大妮對她恩重如山，她不能辜負大妮姐的臨終托付，可現在，楚翹的話卻撕開了表麵溫暖的膜，露出了裏麵猙獰冰冷的真相。

    大妮姐竟然和朱玉珍說她不清白？

    她敬愛的大妮姐會是這種人？

    林玉蘭一口氣堵在心口，眼前黑了黑，朝後倒去，被老爺子接住了，楚翹也上前攙扶著，雖然對林玉蘭不滿，可畢竟是顧野親媽，真氣死就是大不孝了。

    “媽，您坐著歇歇，別太氣了。”

    楚翹倒了杯溫開水，林玉蘭喝了半杯，臉上有了點血色，無力地靠在沙發上，對顧老爺子說道“讓他們把話講清楚，我不能背著這個罪名，你讓他們講！”

    最後一句林玉蘭聲嘶力竭，額頭青筋鼓脹，和往日的溫雅判若兩人，吼完後，林玉蘭又喘起了氣，臉色煞白，看起來很不好，楚翹有點心虛，她給鬧大了，哪知道林玉蘭會這麽大的反應。

    “別氣，我讓他們說清楚！”

    顧老爺子輕輕拍了拍妻子的肩，表情很嚴肅，他也很意外大兒媳一直是這樣看他和玉蘭的，難怪這些年朱玉珍對玉蘭不恭不敬，還出言不遜。

    媽拉個巴子的！

    老爺子咬緊了牙，鐵青著臉，一步一步走到朱玉珍麵前，死死看著她。

    朱玉珍害怕得後退，還嘴嘴“爸，我沒說錯，就是我媽說的。”

    “你閉嘴！”

    顧解放衝過來就是一巴掌，素日老實溫厚的臉，變得猙獰，眼睛鼓脹，惡狠狠地瞪著朱玉珍，臭婆娘一點眼力見都沒有，他媽怎麽給他娶了這麽個蠢婆娘，還讓他發誓不能離婚。

    “你打我？顧解放你敢打我？老娘和你拚了！”

    朱玉珍愣了三秒，臉上火辣辣的疼，令她怒火中燒，撲過去和顧解放撕打，婆婆把她當親閨女一樣疼，還說和她有眼緣，就像親生閨女一樣，打小就對她好，在村裏時就常給她買好吃的，婆婆去了滬城後，也給她寄新衣服和零食。

    她可是全村新衣服最多的，吃的也是最好的，爹媽也對她好，比對兩個弟弟還好，連重話都沒說一句，農村丫頭從小就要幹活，當半個勞力使，可朱玉珍卻像城裏姑娘一樣嬌養，哪怕是割麥的季節，爸媽都不讓她幹一點活。

    蜜罐子裏泡大的朱玉珍，真沒受過啥委屈，哪受得了顧解放的一巴掌，凶性大發的朱玉珍，沒多會兒就把顧解放撓得滿頭血，還扯了半拉腦袋頭發。

    “你個潑婦，離婚，這日子沒法過了！”

    狼狽不堪的顧解放，他媽的囑咐也忘了，他都容忍了幾十年，再忍不下去了，必須離婚。

    “顧解放你敢？咱媽是怎麽囑咐你的？你個黑心黑肝的東西，連媽的話都忘了，小心媽今晚就來教訓你！”

    朱玉珍根本不怕，反而更跋扈了，婆婆臨終前就和她說過，她是顧解放的貴人，離了她顧解放就活不了，之所以給他們訂娃娃親，也是這個緣由。

    “老子就要離，明天就去民政局！”顧解放梗著脖子叫，離婚的念頭在他心裏醞釀幾十年了，說實話，洞房花燭夜他就想離了。

    朱玉珍模樣普通，沒文化，土裏土氣的農村姑娘，哪配得上他堂堂顧家大公子，要不是答應了他媽，他才不受這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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