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夫人妙計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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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女兒的話,司馬興男隻是笑笑,嗔怪地瞪了一眼,“要去湊熱鬧也行,可不許給王大人添亂。”
“娘,您就放心吧,我就是去學習一下。”桓舒笑著回答,&bsp&bsp便衝著一邊的王凝之挑挑眉,“王大人,請吧?”
王凝之無奈,隻好告罪一聲,司馬興男也不以為意,隻是說道,&bsp&bsp“你們年輕人,爭強好勝本是好事,不過你也別太為難他們就是了。”
“這是自然。”王凝之答應一聲,便隨著兄妹兩人一同出了廂房。
到了大廳一側,已經有好幾個年輕人入座,而坐在桌邊的,正是周赴,瞧見幾人,便站了起來,笑嗬嗬地說道“各位,你們要見王大人,我可是給請來了。”
“多些周兄。”幾人應和一聲,各自打量起來。
“這位是王凝之,王大人,這兩位是我家的親戚,這次也到建安來玩的。”
周赴很自然地介紹著,桓氏兄妹也沒有反駁,王凝之眯了眯眼,卻也沒說什麽,隻是隨意拱拱手,&bsp&bsp坐了下來。
“這幾位分別是江州,南康,翻陽等地的學子,這位是許氏,許元位公子,這是趙家,趙正陽公子,還有魏延山,馬萬平。”
“幾位,找我有什麽事兒?”王凝之率先開口,頗有些先聲奪人的意思。
“王大人,我等慕名而來,隻希望您能不吝賜教,上次在江州,與王渙之論學,讓我等見識匪淺,又聽說您如今才名遠播,好不容易有這麽個機會,還請您萬勿見怪。”
王凝之點了點頭,&bsp&bsp說道“好,&bsp&bsp既然你們誠心求教,&bsp&bsp又不辭勞苦而來,我若是不答應,倒顯得小氣了些,隻不過你們也知道,我好不容易被陛下恩準,有個休沐之期,時間確實不充裕,這樣吧,我給你們出一題,你們就按照我的題目,各自作篇文章出來,一個時辰,我來給你們指點一下有什麽不足。”
幾個人對視著,眼裏閃過茫然,不過最後還是沒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而已,便各自喚來下人,準備筆墨了。
王凝之懶洋洋地坐在桌邊,時不時跟桓濟聊上幾句,倒也很是輕鬆,隻不過桓舒就明顯有些不滿了,湊了過來,陰陽怪氣地開口“喲,我本來以為,今兒能瞧見王大人這個名滿天下的大才子,是如何有才學的,結果就隻是看別人用功啊,果然是有官位在身,就不與民相同了。”
王凝之瞥了一眼,抬起一根手指來,阻止了正要說話的桓濟,笑容燦爛地看著桓舒,說道“小妹妹,你這話說的,就太有道理了!”
“以前的我吧,雖然自己想做官,可是沒路子,我爹覺得我做官不行,就不肯幫我,所以我呢,就隻能靠自己,要怎麽靠自己呢?”
“當然是要靠文采了!所以啊,我隻要逮到一個機會,就會不遺餘力,出風頭,搶光彩,這不就很快,出了名?”
“然後就被太後召入京,做了官,雖然是個虛職吧,但畢竟也是官位啊,那當然就與民不同了,你想想,以前我見了你爹,行禮行的是晚輩禮,但現在大家同樣在朝為官,我就隻需要行個下級禮便是了。這就是不同啊!”
“就像他們幾個,前來找我討論學問,若是我三弟王渙之在,則必然是要大家一同探討,或者一同做文章,或者作詩作詞的,這樣才是正理。”
“可是找我就不一樣了啊,雖然大家年紀差不多,可是身份差太多,所以要不要論學,如何論學,全都是我說了算,這就是我為什麽要做官啊。”
說到這裏,王凝之往她的方向湊了湊,聲音很低,“對了,給你說個秘密,別人都不知道的那種。”
桓舒眼前一亮,已經忘了剛才王凝之的話有多麽討打,也湊近了一些。
“我啊,其實那些出名的文章詩賦,都是早就預備好了,然後打通關係,就等著出名呢!”
一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現在更大了,桓舒先是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瞪著王凝之,可是對方的話還沒完,又補上一句“可惜你知道了又能怎麽樣,誰會信你?”
於是,那雙瞪大的眼睛裏,又充斥著憤怒。
……
落日的餘輝,灑落在街頭。
王凝之兩口子,在慢慢地走著,很難得,一向多話的王凝之這時候挺沉默,而一向對丈夫異常都十分警惕的謝道韞,也在沉默著。
足足走了一條長街,已經路過了居住的小店,卻無人提醒。
徐有福就跟在兩人身後,給王家的護衛仆役們打手勢,讓他們都不要過來,而綠枝站在門口瞧了一眼,也就回去準備晚飯了。
作為日日都為了管家大權而爭鬥不休的兩人,大概唯一的默契就在於對主子的判斷上麵了。
於是,兩位主子在前頭走著,徐有福跟幾個護衛在後邊跟著,其他人則先回到小店去做事,就這樣過了小半個時辰,王凝之終於停下了腳步,和身邊的妻子對視一眼,露出個苦笑“我們怕是被耍了。”
謝道韞同樣無奈,“我感覺也是。”
雖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徐有福是理解不了的,也隻能默默跟著他們,瞧著兩位主子回到了小店,就急忙去後頭找綠枝,飯菜茶水應該是準備好了吧。
而王凝之一雙胳膊撐在桌麵上,很不爽地說道“越想越不對勁兒,真是沒想到啊,大長公主城府這麽深。”
“恐怕,今兒咱們倆,都給人家做了陪襯,大長公主該見到的人,該談好的事情,已經都辦好了。”謝道韞淡淡開口,“你是怎麽發現的?”
王凝之歎了口氣,“當時,說要我去跟那幾個小子論學,我就覺得有點兒古怪,這莫名其妙的,跟三弟有糾葛的人,怎麽會找到我呢?他們難道就不清楚,跟我可不能像學子們一樣平起平坐嗎?而且,怎麽偏偏就是今兒呢?”
“還有,我故意試探,說要他們來寫文章,我隻做評論,這些家夥明顯不忿,卻沒說什麽,而是按照我說的去做了。看他們那樣子,就不像是自願前來,而是受人指派,況且,”王凝之笑了笑,“我也沒覺得自己有那麽大麵子,可以在這兒指點江州學子,就算我如今有些名氣,有個官職,江州這邊的人,誰還真的在意我一個虛職?要是隻為了讓我來指點幾句,何必大老遠跑過來?”
謝道韞點點頭,“正是如此,那你就沒想著試探一下?”
“他們能懂什麽,就連我身邊坐著的桓濟兄妹都認不得,不然哪兒會那麽輕鬆,想必是周赴那小子請來幫忙的。”王凝之皺了皺眉,“桓濟滑不溜手,我雖然想從桓舒那兒問點話出來,可桓濟始終盯著,也是不成。”
謝道韞‘嗯’了一聲,說道“我今日隨著桓廬去別處的時候,倒是沒有發現她的心思,陪著她看了許多字畫,最後才反應過來。”
“瞧字畫都能瞧出來?”王凝之愣了一下。
謝道韞冷笑,“這小丫頭是故意的,所有的字畫,全都是出自不同人之手,甚至連年代上,都上至漢初,下至元帝,各種風格,各家手法,我哪兒能都認得出來?可是她居然還準備了各家典籍,與我一起查閱,這未免準備得過於充分了吧?”
王凝之點點頭,“這是打定了主意,不讓你回到那廂房啊。看來我就算是當時想回去,也會被用各種理由攔下。”
“真是沒想到,我們倆居然給別人當了靶子,這下大長公主到建安,誰都猜不到她是要做什麽了,反正有咱們在,人人都會覺得,要是桓溫有陰謀,還會當著琅琊王氏的麵嗎?”
謝道韞歎了口氣,“我若是大長公主,現在隻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盡快離開,隻要她走了,人人都會說,肯定是計劃因為我們而擱置,卻不知道,她已經完成了。”
“隻是,我有些不明白,”謝道韞皺了皺眉,“她既然要支開我們,那想必是要見別人的,否則隻是和周大人說話,大可以在我們來之前,而且,這裏是周大人的地盤,她私下裏見誰,還能被人察覺到不成?”
剛說完,謝道韞就怔了一下,然後笑起來,瞧著丈夫,“不會是因為你跟桓舒胡言亂語吧?”
王凝之也笑了笑,“大概是的,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大長公主怕是也擔心,咱們是真的有備而來,那樣的話,必然會在她住處旁邊,安排一些探子之類的,所以才會借著接風宴,來麵見客人。”
“能讓周大人這麽聽話,讓大長公主這麽費心,恐怕來的人,還真是如我們所想呢。”
“嗯,江州刺史紀修遠啊,”王凝之閉上眼,苦思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印象之中,實在不記得他和桓溫有什麽相關的。我直接記得他是先帝時候,派到江州來做刺史的,在那之前,應該是一直在京中任職才對。”
“隻能讓父親去解決了,咱們如今是有力難施啊,”謝道韞說道,“昨兒我已經把信送回去了,應該很快就能到家裏。”
說話間,飯菜已經端了上來,隻是今兒兩口子都沒什麽興致,王凝之夾起幾片菜丟在嘴裏頭嚼了嚼,一口茶水送下去,就放下了筷子,一臉的不高興。
謝道韞瞧了瞧丈夫,微微一笑,也放下了筷子,“怎麽,覺得今兒被人利用了,很不爽?”
“是啊,”王凝之也沒什麽好隱瞞的,直接說道,“還是大意了,居然給別人做了棋子,看來是最近日子過得太舒坦,缺了些警惕之心。”
謝道韞輕輕點頭,出言安慰,“倒也不能全怪你,大長公主這一出釜底抽薪,確實出人意料,明明我們出現在這裏,對她來說是個麻煩,她卻轉手就把我們當做棋子來用,又完成了自己的事兒,又利用我們來打消大家的疑慮,從明日開始,就算是太後知道了這裏的情況,也隻會當做是我們倆壞了大長公主的事兒而已。”
“這些大人物啊,多少年了都是爾虞我詐過來的,心思之深,遠過我們的想象,和平日裏那些蠢貨不同。”
王凝之歎了口氣,“我也明白,其實就算咱們能預料到,也沒什麽法子,難不成還要違抗人家的命令不成?不過是被人引走,和被支開的區別罷了,可我總是有點兒不甘心。”
“既然夫君不甘心,那我們就不妨耍個小花招,給你出口氣?”謝道韞眨了眨眼。
“夫人有何妙計?”王凝之眼前一亮。
謝道韞笑了笑,“大長公主把我們當做棋子,那我們就做個棋子好了,不過咱們這麽聰明的人,當然不能等棋手推著走了,要積極一些,你覺得呢?”
王凝之眼珠子轉了轉,也笑了起來。
……
清晨,建安的城門外,桓舒就坐在馬車的車轅上,百無聊賴得很,本來還想著用什麽方法,整一整那個令人討厭的王凝之,誰知道母親要離開得這麽快,讓她很不甘心。
可是也沒辦法,一來自己現在也沒什麽好法子去給那王凝之添堵,二來這件事情也不敢讓母親知道。
隻能等著下次見麵的時候,再跟那小子較量一番了。
不過那傻小子,整天自以為是,怕是到現在都不曉得,已經被母親擺了一道吧?
“廬兒,記住,我們是一家人,該對外的時候,就要一致對外,否則,你父親辛辛苦苦積攢下的這一切,都會分崩離析。”
車廂裏,母親的話,讓桓舒臉上一緊,這話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
再去聽著,車廂裏,母親和小妹時不時聊幾句,看看前頭騎著馬的二哥,桓舒撇撇嘴,母親雖然不太管兄弟們之間的事兒,但總是如此敏銳啊。
馬車停了下來。
桓舒疑惑地向前看去,卻見到二哥已經下了馬,走上前,而站在那道路前頭的,可不就是那個讓自己非常討厭的家夥嗎?
“王兄,你們這是?”桓濟雖有些疑惑,但既然見到了,總要下來聊上幾句。
“桓兄啊,我們打算去晉安那邊遊玩了,你也知道的,我們來這兒,本就是打算去看海,”王凝之笑著說道,又瞧了瞧他背後的車隊,“你們這是要走了?”
“是,母親說朋友已經見到了,就早些回荊州的好。”
“快快快,給大長公主讓開路,”王凝之回頭吆喝一聲,指揮著王家避讓,十分貼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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