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都是風流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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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啊誰啊!大清早的擾人清夢!是不是找打?”

    王凝之一把推開窗子,憤怒地嚷嚷。

    “二哥,二哥救命啊!”

    循著聲音,王凝之低下頭,就看見窗沿底下,那張欠扁的小臉,王獻之。

    或許也用不著扁了,&nbp;&nbp;因為這種小臉,已經足夠扭曲了。

    “你知不知道,你二嫂現在懷孕了,需要休息,不能被打擾?你這樣瞎敲窗戶喊救命,很容易驚嚇到她,到時候我把你的皮都扒了,&nbp;&nbp;你信不信?”

    王凝之無視了王獻之那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nbp;&nbp;義正言辭地開始教育,隻是還沒說上兩句,就被人一把拽走了。

    謝道韞出現在窗前,“七弟,有話進來說。”

    王獻之急忙跑到一邊,推門進來,而謝道韞則扭過頭,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你自己睡懶覺,不起床,還要賴到我頭上?”

    王凝之摸摸鼻子,“這個,你雖然起來了,但也不能這麽被人驚嚇啊。”

    “一個王獻之,就能驚嚇我了?”謝道韞白了一眼,“你就給我老實點兒吧,&nbp;&nbp;快去把衣裳穿好。”

    將丈夫推走,謝道韞轉過頭來,瞧著門被推開,笑吟吟地招招手:“過來。”

    王獻之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二哥,&nbp;&nbp;見到王凝之正在披袍子,這才走了過來,小臉兒皺巴巴的,說道:“先生,救救我吧。”

    “你別急,坐下慢慢說。”謝道韞其實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事兒,一來王獻之這歲數,能幹什麽壞事,二來不離開會稽,還是在自己家裏,能遇到什麽壞事?

    可是,看到王獻之那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她還是有些驚訝的,也有些疑惑。

    “那個誰,那個司馬道福,她又來了!”好不容易坐了下來,王獻之急忙說出這個很恐怖的信息,甚至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有些顫抖。

    謝道韞還沒反應的時候,王凝之就趕緊湊了過來,&nbp;&nbp;盯著王獻之:“會稽王那個小閨女?”

    “是啊!二哥!咋辦!”王獻之流露出一種繼續幫助的神態,雖然端正地坐著,可兩隻小手無意識地亂擺,眼裏那種光,就好像一個小羊羔被人盯上了一般。

    王凝之‘哈哈哈’大笑幾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兒你吵醒我的罪過,就不懲罰了。”

    謝道韞還是一臉懵,問道:“王爺家的小閨女,跟你有什麽關係?”

    不等王獻之說話,王凝之就裝模作樣地歎息一聲:“都是風流惹的禍啊!”

    謝道韞第一時間就瞪著丈夫,然後就發現不對,丈夫再怎麽樣,也不至於去跟人家小孩兒風流,這不合理,於是,她那冷冰冰的目光,又轉移到王獻之身上了。

    “不,不是,二嫂,先生!”王獻之一被她這麽盯著,就好像回到還跟著謝道韞學習的日子裏,自己和謝玄偷溜著出去玩,然後被抓住的樣子,急忙解釋,“跟我沒有關係,我從來不搭理她的,可是她就死盯著我,我也不知道是哪裏得罪她了,我和謝玄出門去玩,也沒跟他們家打過交道,打架的也不是他們家的!”

    王獻之在這兒急赤白臉地解釋,王凝之在那邊笑嗬嗬地看戲,謝道韞隻覺得頭大,瞧著王獻之前言不搭後語,半天都講不清楚,於是一把揪住丈夫的衣袖:“你來說!”

    王凝之搖頭歎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謝道韞皺眉:“說人話!”

    “人家小閨女,看上這小子了唄!”

    講道理,謝道韞是有點兒僵硬的,這事兒雖說有些離譜,但也不算離經叛道,畢竟這年頭,婚嫁時常就會有那種年紀很小的時候,便已經定好,小姑娘們往往年紀很小,便已經對此事上了心。

    會稽王家的姑娘,當然更是如此,她們的婚姻,牽涉更多,若是能嫁給自己心愛之人,更是不易,也更是要早做準備。

    但謝道韞是想象不到,這兩人怎麽就能看對眼的?

    王獻之這兩年,已經和謝玄組合成了一個小惡霸團體,謝玄擔任那個喊打喊殺的大王,王獻之擔任那個各種出餿主意的狗頭軍師,還收攏了好幾家孩子來做手下,在會稽一帶,也是威名赫赫,當然了,這個威名,僅限於少年之中。

    上次謝玄興衝衝地來找丈夫,想要讓丈夫給自己的小幫派起個名字,然後丈夫大筆一揮,給了一個‘雞飛狗跳幫’還多送一副字,寫著‘狐朋狗友’於是謝玄大怒,表示割袍斷義,並且要攻打王凝之的小院子。

    當然了,最後被自己彈了幾個腦崩兒,並且罰抄寫,於是在自己的起義行動遭到了無情鎮壓之後,才灰溜溜地離開,還沒忘了放幾句狠話。

    其實謝道韞覺得,丈夫給的名字是很貼切的,這倆小子,可不是狐朋狗友?可不是走到哪兒,都雞飛狗跳?

    這怎麽還能有小姑娘喜歡的?

    這事兒,著實超出了謝道韞的理解範圍,下意識地,就看向丈夫,等待一個解釋。

    王凝之似乎知道妻子在想什麽,聳聳肩,“王八看綠豆,看上眼了唄!”

    謝道韞搖頭,“你說的是真的?我總覺得這不可能啊。”

    “有啥不可能的,夫人啊,別為自己理解不了就覺得鬱悶,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我時常會因為自己不夠變態,無法融入群體,而感到羞愧。”

    “變態?”

    “就是神經病,腦子不正常的意思。”

    謝道韞翻了個白眼,並不打算和丈夫在這種遣詞造句上爭辯,反正自己早就習慣了丈夫時不時蹦出來的幾個莫名其妙的詞匯了。

    “現在的小姑娘都怎麽了,這也能看得上?”謝道韞很無語。

    王凝之很是讚同地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隻能說司馬道福這個小丫頭,和正常人不一樣,有自己獨特的審美和喜好。”

    “那也實在太……”

    “二哥,二嫂,別想這些了,幫幫我先。”

    眼看著麵前這夫妻倆旁若無人地討論著,一點兒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王獻之著急地開口,“她一會兒就要來了,我該怎麽躲?”

    “多大點兒事!”王凝之一巴掌抽在他肩膀上,“有小姑娘看上你,心裏就偷著樂吧,裝什麽裝!”

    王獻之臉都白了:“二哥,就不要取笑我了,快給我支個招啊!”

    “那你就躲起來,這麽大個宅子,還沒你個藏身之處了?”

    “躲不成啊!”王獻之苦著臉,“上次她來的時候,我已經藏在庫房後邊的花園裏,一棵樹下了,還是被抓出來了,然後就被迫陪她玩了半天的捉迷藏!”

    “為什麽呢?”

    夫妻倆異口同聲,然後互相看看,王凝之努努嘴,謝道韞便繼續:“為什麽這都能找到你?”

    然後,王凝之續上一句:“為什麽是捉迷藏?”

    王獻之眼巴巴地看著二嫂,已經決定不理會二哥了,這都什麽時候了,在問些什麽鬼東西!

    “因為這事兒,我也不敢逢人見人就說啊,她隨便在家裏頭走,問上幾個丫鬟啥的,當然就能找到我了。”

    謝道韞皺皺眉:“你躲著的時候,小心些,不要被丫鬟們看見不就行了?”

    “我也不想被看見啊,可是能躲著的地方,哪兒沒人路過,上次我就是蹲在那牆角後頭,結果紅梅姐姐過來給樹修剪,發現了我的。然後她離開的路上,被司馬道福給看見了,一問就知道我在哪兒了。”

    “這就是命啊!”王凝之擺擺手,“七弟,不行你就從了吧,等王爺回來了,請爹爹去說一聲,把這門親事先定下。”

    王獻之‘嗷’地叫了一嗓子,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成,我不喜歡她!”

    “你不喜歡?”王凝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這很重要嗎?你以為會有人管你喜不喜歡?”

    謝道韞一瞪眼:“瞎說什麽呢,這是該和孩子說的?”

    王凝之撇撇嘴,“我隻是在告訴他,這個世界的殘酷。”

    “就殘酷到這上頭了是吧?”謝道韞一個白眼讓丈夫閉了嘴,然後笑了笑,很親切地問:“七弟,為什麽不喜歡呢?我記得王爺家的小女兒還是挺可愛的,模樣也很俊俏。”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王獻之梗著脖子,臉紅的就像一隻不是很驕傲,可能有點腦子不正常的小公雞。

    “你要是不肯說實話,我可幫不了你。”謝道韞坐直了身子,橫了一眼,那股子先生的派頭又出現了。

    “我,”王獻之小臉通紅,“我……”

    “你看上別人了,是吧?”王凝之挑挑眉。

    謝道韞本以為丈夫是在胡說八道,誰知道王獻之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話來,她當下便已明了,無奈地拍拍額頭,“你去你二哥書房裏吧,不會被找到的。”

    瞧著王獻之溜進隔壁屋子,謝道韞回頭:“七弟這是看上誰了?”

    王凝之聳聳肩,“我哪兒知道,不過這小子心眼多,誰知道他腦子裏都在想什麽,不過這家夥膽小,有空的時候嚴刑拷打一下,也就知道了。”

    謝道韞白了一眼,“你就別添亂了,還是去想想,小王爺過來,是打算問些什麽吧。”

    “還能有什麽,探探口風唄。”王凝之伸了個懶腰。

    也在這時候,徐有福出現在院子裏:“公子,小王爺來了。”

    “請。”

    ……

    “延長兄,可是好久沒來我這兒啦,是不是忘了我這個兄弟了?”

    院子裏,王凝之笑嗬嗬地走上前,拱拱手,打著招呼。

    司馬道生也笑得開心,“叔平,這話可是說的不從心了,你大哥如今以從尚書右丞而要進右仆射了,怕是你不願意和我們這些老朋友見麵了。”

    “右仆射?”王凝之愣了一下,“沒聽說啊。”

    “我爹說的,王大哥在此次洛陽,潁川一事上,出了大力,為國分憂,先是號召各地士族們,籌集糧草物資,為我朝廷之軍做好保障,又是和諸葛老大人合力與征西軍交涉,如今已有成效,隻等結果即可。”

    “我爹和幾位大人商量過來,等事情結束,便會為王大哥請功,由朝廷下旨,擢拔王大哥,本來有我爹是覺得,王大哥德才皆備,進左仆射為好,執掌糾彈百官之權,跟著諸葛老大人,整肅朝綱,讓那些無能懦弱之輩,能重新為國效力,可諸葛老大人卻不願意,隻說讓王大哥繼續掌錢糧即可,不過多一個領尚書諸曹,不再是控一軍之錢糧,而是天下糧倉。”

    “我爹很是惋惜,覺得王大哥,多少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王凝之笑了笑,“王爺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諸葛老大人向來說一不二,還是別跟人家較勁兒了。”

    司馬道生‘哈哈’一聲大笑,“就是這麽個理兒,那位老大人我接觸過幾次,是真的不好說話。”

    “王二哥!王二哥!”

    跟在司馬道生旁邊的小姑娘,已經忍不住了,“王獻之在哪兒,我找他玩!”

    “應該在家裏頭吧,你自己去找找,徐有福,讓老五過來,帶妹子一起找。”王凝之笑嗬嗬地吩咐一聲,就瞧見司馬道福已經等不及了,追著徐有福就出門,後頭幾個丫鬟急忙跟上。

    “半大的孩子,就知道玩,”司馬道生笑著搖搖頭,話音一轉,“對了,叔平,我是聽說最近謝三叔給了不少地方那種白板黑炭筆,廣受好評,這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王凝之背負雙手,“那是自然!這種聰明睿智的主意,除了我,那還能有誰?”

    “我就知道,”司馬道生笑著拍拍手,兩人已經走到樹下的小石桌邊坐下,“謝三叔向來山水寄情,雖愛民而願,卻也少會在這些上麵有想法,聽說你最近常去謝府,可是跟著謝三叔學習?”

    “啥啊,”王凝之苦著臉,“我是被抓壯丁了,就那個‘青青草原曆險記’逼著我續寫,我都不明白了,那麽大個人了,還喜歡看這些?又不肯花錢買,還要求賊多。”

    司馬道生笑了笑,“你還別說,我家裏幾個妹子,也是愛看的緊,你要是有新的,可不能小氣!”

    “放心,咱哥倆什麽關係,這點小事,回頭我就讓人給送過去。”

    “這次回山陰來,可惜的就是謝將軍不在,我本來還打算上門拜訪一下,將軍這次為我朝拿回潁川,立下汗馬功勞啊!”

    “是,嶽丈大人這次,確實辛苦了,不過他何時能回來,我倒是不清楚。”

    王凝之臉上笑容和煦,心裏冷笑連連,這是來探口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