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華徹底沒了脾氣。

    他知道烏蓋說到做到，他說廢自己一隻手，就絕對不會廢一隻腳。

    他說整根扯斷，也永遠不會留下一點點碎肉，肯定會變得光禿禿的。

    對於畫畫這件事，陳華還是很在意的。

    因此他像乖寶寶一樣，垂下雙手，跟在烏蓋的身後，沒有絲毫反抗。

    兩人靜靜來到烏蓋剛開始躲藏的樓道。

    烏蓋照樣伸頭出去看著羅彥，同時開口道：“你不要打羅彥的主意。”

    陳華惡狠狠道：“你不讓我碰他，我偏碰!”

    “我在這裏說了，如果你敢碰他，他有任何損傷的話，我會親手擰斷你一手一腳。還是永遠殘廢的那種。”

    雖然烏蓋說得輕描淡寫的，而且由始至終沒看過陳華一眼，但陳華著實怕了。

    老鼠很惡心，那是在沒有貓的情況下。

    但老鼠畢竟是老鼠，它永遠都怕貓。

    烏蓋就是專捉陳華這隻老鼠的貓。

    陳華整個人的氣勢都降了下來，無力地叫囂道：“我為什麽不能弄他?他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罷了。”

    他認為，這樣的人換自己的一隻手和一隻腳，是對他的侮辱。

    羅彥連自己的指甲蓋都不如。

    這時卻聽烏蓋道：“微不足道?在我眼中，你連他的一個指甲蓋都不如。哼，告訴你也無妨，羅彥有五個天賦，辦事靈活不認死理，心思縝密，是個可造之材，我已經勸服老爺吸收他入組織。”

    “你們說收就收啊?人家是光明社的紫化人，我們是賊，他怎麽會看得上我們?”

    “我不也是紫化人嗎，怎麽了？”

    “所以你是個叛徒，二五仔!”

    烏蓋悠悠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你背叛過組織一次，還會背叛第二次、第三次。你現在不也背叛了淨世會的嗎？死反骨仔!我爸老糊塗了，竟然還相信你!”

    烏蓋戲謔地看著他，“有本事你去說服他啊，看他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陳華噎住了，不用看，死老頭肯定是相信烏蓋的。

    烏蓋歎了口氣，“唉，阿華啊！”

    陳華全身寒毛豎起，就像聽到世上最恐怖的話，腳步連續倒退，搖頭擺手，“別……別他麽這樣叫我，我想吐。”

    烏蓋不理他，繼續道：“阿華啊，其實我們的矛盾也是可以化解的嘛。你出來社會那麽久了，應該能明白我當時的苦衷吧？更何況，那件事牽連極廣，我還不能告訴你全部實情。你看看你爸，他不也原諒我了嗎？你還在介意什麽？”

    “哈哈，哈哈哈!”陳華一改以往玩世不恭的態度，臉上少有地露出痛苦的神色，“苦心?我的好老師，就算你真有苦心，難道別人就沒有嗎？十年了，足足十年了!你何不當自己死了一樣，就別回來了唄，還回來幹什麽?你為什麽非要回來揭我的傷疤?”

    烏蓋低下了頭，“我為之前的事情道歉。”

    “道歉有用的話，誰都不怕犯錯了。”陳華拒絕接受，“你知道嗎？我之所以變成這樣，完全是拜你所賜。我在家裏殺的那些女孩，做的那些變態事，都有你一份功勞。”

    烏蓋看過陳華家那些照片，還有那些刑具，觸目驚心。

    當時他剛回來，真不敢相信是陳華做的。

    但事實證明，真是他做的。

    烏蓋既痛心又憤怒。

    痛心者，陳華之所以變成這樣確實有自己的原因在。

    憤怒者，他竟然對那麽多無辜的小女孩下手!

    陳華臉上露出病態的潮紅，瞪大眼珠，低下頭往上看向烏蓋的臉，喉嚨發出不同於往常的聲音，活像一個神經病。

    “怎麽，生氣啦?”

    “嘻嘻，哈哈！我每殺一個人，事前都會對她說，噢，我的天使，你的手斷了，腿斷了，頭也斷了，其實不能怪我呀！都是那個叫烏蓋的人教我的，因為他是我老師。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要找仇家，去地府找烏蓋吧。”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陳華的麵容是扭曲的。

    他想起年少時的很多事。

    當他還是少年的時候，跟著父親東奔西跑，過著猶如過街老鼠般的生活。

    他十三歲第一次殺人，父親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父親認為自己的衣缽得到了繼承，認為他殺人也不慌，天生是做大事的人。

    但陳華知道，那都是裝出來的。

    當血液像泉水一樣噴出來的時候，他差點嚇得尿褲子。

    那天晚上，他躲在被窩裏獨自哭泣。

    就是那天晚上，父親帶回了烏蓋。

    十七年前，烏蓋還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小夥子。

    他笑眯眯的，趁著所有人都離開了，把陳華叫出營地外，讓他對著黑暗放聲地哭。

    因為殺生而哭，不丟臉。

    烏蓋還說，人性都是善良的。

    人之所以作惡，完全是環境所致。

    那時陳華覺得，烏蓋是多麽的淵博，多麽的有魅力，他有拜他為師的衝動。

    第二天，父親答應了他的要求。

    不錯，烏蓋是他貨真價實的老師。

    烏蓋教他如何利用自己的天賦，包括各種刑具的用法，還有畫畫，都是烏蓋教的。

    當然，烏蓋教的時候不是讓他用刑具做那種變態事情。

    烏蓋教他的都是正麵的東西。

    例如，用手術刀救死扶傷，用彈珠發暗器自保，用鋸子鋸開套在身上的枷鎖……

    天賦雖然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但也在乎你怎麽用。

    烏蓋還教他做人的道理，讓他保守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即使在凱撒傭兵團，我們也要做好人。

    陳華一直秉承烏蓋的教導，雖然傭兵團經常幹些肮髒勾當，但他從未參與。

    那時候的他，一心向往正義。

    他的理想，是等父親退休之後，把傭兵團徹底帶上正道。

    為此，陳華跟父親數次鬧翻，說他濫殺無辜。

    直到烏蓋出賣傭兵團，引來三大勢力的高手圍殲自己人。

    陳華才知道，一切都是謊言，這個狗畜生，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卑鄙最邪惡的人。

    剛到二十歲的陳華，覺得被人耍了足足七年的時間。

    自從烏蓋出賣傭兵團之後，陳華經曆了被人背叛，經曆了差點被人殺死，經曆了從人生低穀到，再從到低穀這個心理曆程，他的價值觀完全扭曲，人生觀完全崩塌，於是徹底變態。

    在這十年間，他一心想找這世上最純潔的人。

    他認為，世上除了那些天使，全部人的靈魂都是肮髒的，他要殺、殺、殺!

    利用自己的能力，讓這個世界徹底淨化!

    因此他要破壞一切，哪怕是父親的計劃，他也要從中作梗，直到破壞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