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漁家傲 第五十一章四麵邊聲連角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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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化淳也是一位有著夢想的人。

    這是受了賞識他的前司禮太監王安影響,雖然家境微寒,可讀書識字一樣都沒拉下。

    算是在太監之中的一位異類。

    而他也正好和魏忠賢有私仇。

    當年王安的死亡,就是因為魏忠賢和客氏得勢之後做下的好事。

    隻是現在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依然早重用著魏忠賢,而客氏也已改過自新,讓他抓不知把柄,也就報不了私仇。

    這也是宮內的兩位娘娘,選用他們兩人前來辦差的原因。

    互相監督是應有之意。

    可以信任,可這一道手續卻是不能省掉。

    然而讀的書越多,看到的事情就越透徹,正在他以為已經看透了事物的本質之後,卻又出現了另外一種對他所學衝擊很大的事情。

    就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在外麵一個個都是道德典範,若不是上麵還有一個孔夫子壓著,很可能就是古今第一人了。

    可就是這些第一任,卻偏偏感到事情,惡心的不行。

    讓他一度以為,學到的那些禮義廉恥,全都是騙人的把戲。

    特別是這一次前來韓爌的家中,和東廠,羽林衛聯合執法的時候見到,聽到的一切。

    他從不忌憚以最險惡的心思去猜測別人,可如箭他隻想對自己說一句,當真是太過年輕,見識不夠多。

    從而也對當年王安的身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魏忠賢見到曹化淳進來,也就不再多說無用的話,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隊羽林衛,每一個人都帶著枷鎖。

    “你們不能這樣,就算老夫退下了內閣首輔的位置,這裏還有不少的大臣。”

    韓爌睚眥欲裂,站起來的身子,搖搖晃晃的仿佛隨時都要倒下。

    而那些大臣麽也都一個個的怒喝出聲,可這些羽林衛都是聽而不聞。

    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要把這些陰謀造反的人,全部都抓起來,聽候發落。

    而這樣的事情,他們也已經在不久之前經曆過了一次。

    所以手法很是熟練。

    “看到了沒有,浙西額大臣,還不如一些雞鳴狗盜的屠狗輩們硬氣,嚇尿了的都有兩位。”

    魏忠賢忽然一身痞子氣的調笑道。

    “他們也是人,隻不過是忘了作為人該守的規矩罷了。”

    曹化淳黑著臉幽幽的說道。

    “讀過書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咱家最近也正在讀書,有時間咱兩切磋一番?”

    魏忠賢試探著想要和曹化淳和好,當年的事情,他也是沒有辦法,若是不幹掉王安,他又怎麽可能上位。

    況且沒有皇上點頭,他敢真的下手不成?

    “以後再說。”

    曹化淳嘴巴蠕動了兩下,內心歎息一聲道。

    “全部帶走,這些混蛋決然想要把精神送給建奴,當真該殺,隻是可憐了城內的百姓,還都當他們都是好人。”

    魏忠賢得了曹化淳的硬撐,立刻就扯著嗓子大聲喊道,生怕聽到的人少了。

    巍峨富貴的皇宮。

    在寒風之下似乎也有了一些蕭瑟。

    然而在一聲聲的讀書聲傳出之後,蕭瑟之中有多了一絲生機。

    仿佛被被雷霆擊倒的桃木上,重新長出來的嫩芽。

    新鮮卻又有著一種生命的喜悅。

    坤寧宮。

    門簾下垂,剛好能夠擋住外麵的寒冷。

    屋內的火盆中紅彤彤的炭火,讓整個屋子都溫暖了許多。

    兩位皇後娘娘此次卻是沒有下棋。

    各自把玩著一塊暖手,田守新站立一旁,輕聲細語的說著在城牆上的見聞。

    “不愧是皇上看中的人,本宮差點就信了朝堂上那些混蛋的話,自斷一臂。”

    周皇後難得的說了一句粗魯的話,卻不知為何就是解氣。

    “妹妹隻是見不得百姓受苦,所以才相信了他們的鬼話,往後在遇到這種事情,心裏也會多一些準備。”

    張嫣笑著安慰道,隻要沒有真得釀成大錯,那都是可以忽略的小事情。

    “也不知道皇上在這裏會怎麽處理。”

    周皇後好奇的摸了摸桌子上的哪一張密詔,而這張密詔也是晁剛派人連同援兵來了的消息,一起送過來的。

    “哼!他在那麽遠的地方,都能猜到京師發生的事情,我就不信,當時出走西安府真的是為了親臨賑災現場。”

    張嫣不由得有些氣憤,在那都這張密詔之前,還沒有察覺什麽。

    可現在明擺著,如今的一切似乎都在那個人的掌控之中,分明是在拿整個京師在做誘餌。

    至於到底是為了完成什麽計劃,就不是她們可以知道的了。

    其實在建奴攻破山海關,打到京師腳下,還真在崇禎的預料之外。

    在他的計劃當中最起碼,皇太極還會再給他一年的發展機會的。

    遠在西安府的崇禎正視察者周圍的建設情況。

    雖然新上任的官員,大多數都不怎麽識字,現在也在加緊學習,可並不怎麽妨礙整個雍州的運轉工作。

    反而還沒有養成那種偷奸耍滑,欺上瞞下的作風,一切還算樸實。

    隻是有一件事情讓他大為痛心。

    從青樓招來的女子,學問是有的,識字數算也都沒一點問題。

    可是一雙小腳,讓她們根本就走不了多遠的路。

    剛剛來到這個時代。

    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生存下來,接著又是如何讓大明強盛起來。

    可就是忘了這個時代最讓人深惡痛絕的就是裹腳。

    仔細想先過其實真的很奇怪。

    對於裹腳這件事情,他曾經還特意的查過資料。

    按理來說,太祖朱元璋的皇後就是大腳,奔著官僚們上行下效的原則,民間也應該不在裹腳才是。

    可偏偏不知道那個地方給出了差錯。

    大明幾乎每一個皇帝的皇後都不是大腳,可就是上行了,卻下行不了。

    而且他還在哎一個資料中得知,就算是大明後一個朝代,人家滿人也都不是裹腳的,隻有漢人還在進行著這種陋習。

    而這種陋習,許多人還沾沾自喜,總算找到了一個和滿人不同的地方。

    “長庚,你說咱們漢人是不是真的很聰明?聰明到對自己人殘忍的時候,都感覺不到任何一點痛楚,還自鳴得意的認為這些都是好事情?”

    崇禎瞧著坐在凳子上的一排女人,濃妝豔抹,年紀最大的據說有三十歲左右,可看著已經過了四十的樣子了。

    而年齡最小的卻隻有十二歲。

    此時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卻被一條破布給裹住了再也走不動路。

    李長庚自從手下多了一位能人李定國,他寬裕出來的時間就多了,當然多出來的時間,及時跟著崇禎四處視察,看看還有那些地方需要改正。

    此時跟在崇禎身邊的李長庚,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他自己所受的教育,可從來都不覺得裹腳是件很殘忍的事情。

    “我看過許多朝代定下的律法和政策,上麵的大多數都是在約束漢人,而對其他蠻子們卻十分的友好,不知這是為什麽?”

    崇禎真的很疑惑。

    哪有自己賺的銀子,讓自己的子女們要飯,反而是對外人好的道理。

    也不知是從那一朝,那一代,開始流行起這種辦事方法的。

    李長庚依然在心裏找不到答案,沒有人說起這件事情,都當做是平常,可被解開了這層華麗的布幔,露出了肮髒的內髒,卻發現裏麵全都是屎尿。

    臭的不行。

    “咱們的讀書人啊,總是治國不咋地,收拾起自己的同胞,卻是手段毒辣的很啊。”

    崇禎歎息著,憤怒著,也在反思著,似乎有許多東西,都是坑自己人最狠,對外敵的時候,總是投降的最快。

    “你可能不知道,隻要多一個女人裹腳,就意味著咱們大明少了一個勞動力,也就預示著一個家庭多出了一項開支,本就窮困,往後又怎麽去生活?

    平時還好,天災來了,來了,想跑都沒辦法跑的掉,簡直是在自斷臂膀,我就沒見到建奴們的女人不過裹腳就會死的。”

    崇禎轉頭看向正在沉思的李長庚,沉痛的道“我知道大明許多地方,都有吧畸形嬰孩溺死的習慣,可現在你也看到了,有人把正常人弄成了畸形,到底是為了滿足她們什麽樣的心理訴求?”

    “這種陋習必須改,現在就該。”

    李長庚也想越不得勁,此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都沒有發現的問題,忽然深入了思考之後,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現在還沒等著皇上親口說要改,他就立刻支持,還必須大力支持。

    不管別的地方怎麽樣,暫時來看在雍州女子裹腳就是不行。

    “你能有這種決心就好,就是不知還有那些地方是咱們沒有注意到的。”

    前麵離得最近的一排女人,剛好能夠聽到他們兩人的談話,說的都是要廢除裹腳這一惡習。

    忽然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為了裹腳,她們吃了多少苦頭,熬幹了多少眼淚,若是在她們小的時候,能遇到現在的皇上該多好。

    人那些年歲還小的女孩子,則是漏出了欣喜的模樣。

    來的時候,都聽說了是要見一位大人物。

    此時那還不知道,她們女人的苦日子似乎要到頭了。

    想要下跪謝恩,卻都不敢,隻能身子做的繃直,低眉順眼的支棱著耳朵,想要聽到更多對她們有利的消息。

    “我還打算讓她們開始學醫呢,現在看來隻能簡單的用來算賬了。”

    崇禎無奈的隻能選取一個,現在這些女人們能夠勝任的工作,好在青樓裏的女子不算太多,而雍州卻又太大,需要審計的地方那都是。

    “你接下來籌備一個審計的部門,就用作對各縣官員帳幕的審查工作,貪汙受賄是一定要杜絕的,不然······”

    不然什麽崇禎沒有往下說,李長庚卻是心裏一清二楚。

    如今的大名就是最好的例子。

    其實曆史上這樣的例子簡直不要太多。

    然而所有人從曆史書上學到的隻有故事,閑聊的時候說出去,會讓人感覺“哦,這人好有學問而已。”

    李長庚如今是真的對自己的儒學產生了絕大的懷疑。

    仔細的想了一遍,是這些看起來司空見慣的歪門邪道,幾乎都是出自儒家之手。

    若是不被人點出來,居然會成為一個人的思考盲區。

    崇禎瞧著糾結的眉頭都皺到一起的李長庚,暗道可不能讓自己的言論,把現在自己最得力的手下給弄壞了。

    任何一個階層或者組織,總有一些為了自己理想跳出樊籠的人。

    李長庚現在已經半隻腳踏出來了,也已開始為了那種純粹的理想在奮鬥。

    崇禎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隻是找遍大明,也沒有幾個。

    別看他提拔了洪承疇,孫傳庭,盧象升。

    可這幾人也是在代表著他們的階層,而他們也不介意為了理想,也同時為了他們被後人的利益去奮鬥。

    不是這些人不好,也不是這些人本事不大。

    恰恰相反。

    都是聰明人,之所以跟著他領兵作戰,也有他們的利益訴求。

    隻有像晁剛,王衝,李過,劉體仁這些人,才算是真正的新興階層,隻是現在人數太少,暫時還無法對抗整個得利階層。

    像曆史上的隋煬帝楊廣。

    厲害吧?

    自然厲害的一塌糊塗。

    可最後能?還不是被他一手扶植起來的山東門閥給背叛了。

    人家那些階層,要的不是一個強大的隋朝,也不是一個對整個國家有利的好皇帝。

    而是門閥隻要他們自己的權勢不要被剝奪。

    僅此而已。

    崇禎可不想自己有一天步子邁的太大,扯著蛋了。

    隻能先從軍隊下手,然後在從軍隊充實地方,那麽到時候,無論是誰想要對付他,總要先行打散了他的士兵再說。

    當然這也是他躲在西安府這個一畝三分地上,死活不出去的原因。

    就算建奴們打到了皇城腳下又如何。

    派兵就是了,可不能以身犯險。

    正想的出身,門外一直候著的王承恩進來笑聲的對崇禎說了幾句話。

    崇禎的臉上先是驚訝,接著就是振奮,轉身對著還在思考人生的李長庚道。

    “走了,回去了,聽說有一個字,和你名字一樣的人來了,有沒有興趣見一見?”

    李長庚一怔,立刻好奇的道“那必須見上一麵。”

    崇禎說的就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宋應星,字長庚,江西豐縣人,反正就是一個各種方麵都很牛的人才。

    此人真的是對大明忠心耿耿,不但他自己如此,他的弟弟宋應升也是如此,在明亡的時候,服毒自殺了,隻留下宋應星一人不願意為大清效力,孤苦而死。

    奈何命裏沒有科舉的仕途,每次考試都是鄉試名列前茅,會試名落孫山。

    也是奇了怪了。

    在原本的曆史上,崇禎剛剛繼位,就進行了科舉,然而哥倆個依然是沒有考過,也是這一次才真正絕了科舉的念頭。

    不過這一次,明顯老天爺對他們兩兄弟進行了優待,千裏迢迢的崇禎用了各種辦法,去找這兩兄弟。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給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