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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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轉頭望向二樓廳內其他人。

    這些人朝他齜牙咧嘴,隻不過仇恨眼光單純的維持了幾分鍾。

    一個綠衣小丫鬟,甩著長辮手裏捧著一疊的宣紙。“蹬蹬蹬”踩著歡快的小步子跑上二樓,朝廊邊公子們含笑道“諸位公子,奴婢來收您們的佳作叻。”

    “啊!紫兒姑娘等等。”

    這些公子因為鄙視,全然忘記作答詩詞,無不追悔莫及。像很多富家公子會請窮書生作為寫手幫忙。

    當這些公子哥去看題時,不由得驚了一跳。那些位看似風流倜儻的公子、學子正在搖頭低聲歎息。

    “這半首詩詞,傳來揚州不過十日。不知道難倒了多少才俊。芸依姑娘這不是為難我們嘛?”

    有人叫屈道“咱們揚州第一才子,試著填過,卻不如意。”

    “這首詩詞真有那麽難?誰寫的。”

    “是個叫顧四的俊才…”

    “公子爺?這…”傅青臉上露出不知喜還是憂的表情。芸依姑娘出的題,竟然就是自家公子那半首詩詞。

    顧焱是完全沒想到古人的傳唱速度竟如此之快。難怪每年多少才子,抓破頭腦想借著一首傳世詩詞,名聲大噪。

    擁有一首能傳唱的好詩,無疑能給自己的仕途加分。

    紫兒把長辮子一甩,睜大了一雙稚氣的眼問“這位公子,你怎麽不寫呢?嘻嘻是不是寫不出來,還有半柱香的時間不到哦。”

    顧焱好笑地瞅著她,“這柱香它也沒燒完,你這麽急?是不是你們芸依小姐迫不及待,想和俊秀公子秉燭夜談?”

    叫做芸依的花魁尚未現身,樓上樓下卻早已大聲吆喝起來。現場成了兩極化,一麵是鄙夷顧焱,一邊是佩服這少年居然調侃揚州有名的花魁,而麵不改色。

    好一副色膽。

    “你胡說。”紫兒撇了他一眼,從牙縫中迸出來五個字,“你冤枉小姐。”羞憤地轉身去瞧別的公子。顧焱一把拽住她,將手裏匆匆幾筆寫的東西,胡亂塞入她手心訕笑道“你怎麽不收我的呀?”

    紫兒漲紅了臉,這公子白生了好皮囊,這般孟浪。將顧焱的宣紙,刻意生小氣兒,揉成了皺巴巴的球團。

    “公子爺,您寫了?”傅青問。

    他端著茶點點頭,“嗯”了聲,很隨意笑著說,“隨便寫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也不是非要見花魁。”

    這時突然有道影子立在他們身前,聲音渾厚語氣恭敬。

    “這位公子,可否一坐?”深深見一禮,麵上掛著笑。

    顧焱抬頭,原是賈雨村終於坐不住了。

    “有何事請教?”他也沒站起來回禮,而是把弄折扇。

    “賈某最是喜歡結交公子這般的人物,特請敘酒一杯,不請自來。”

    “請坐。”

    雨村不想他答應得這等爽快,透了口氣臉上大喜,兜頭長揖,“賈某就不客氣了。”餘少卿遠遠望著,不知賈雨村這般是作何?

    顧焱特意將話題牽引到了林家,雨村大感震驚。

    “沒想到公子與林家也有一麵之緣,實不相瞞。雨村前不久正在林家當西席,因林夫人病逝。再下的女學生傷心連日,無心學習。我也就辭了……”

    賈雨村捋著胡須,長歎一聲。隨之而來地便是他有感而發,連做三首詩詞,表達對學生不舍、懷才不遇、以及對林家感激。

    全身上下無不散發著我有才、你快看我的自信光芒。

    好似自己就是他的伯樂。

    賈雨村有什麽心思,顧焱曉得。

    而他對賈雨村並沒有多少反感。實話說,他本就不太了解原著,隻曉得賈雨村出賣了賈府。退一萬步,就算雨村不出賣,賈府早晚不也得抄嗎?

    站在雨村的角度,香菱一事,救了等於得罪薛家。就是四大家族。

    這老小子還真是為了自己前途,什麽品也願意丟棄。

    “啊,可惜…原來賈先生是進士出生,失敬。沒想到你的同僚竟誣陷與你,迫使你丟官。賈先生有才有誌,將來一定大有出頭之日。”

    雨村聽了,更是喜不勝收,連忙探口,“不知顧公子係哪裏人氏?下次賈某提禮親自來拜會。”

    “再下家住京城,不過是普通富商子弟,賈先生客氣了。”

    雨村雙眼一亮,暗自琢磨。他刻意隱瞞身份,不願透露。不好在逼問下去的,以免無故討了嫌。

    “不知顧公子下一步打算去哪雲遊?雨村也正在踏青江南風光。”

    “金陵。”顧焱瞅了他一眼,賈雨村表現的很是從容。

    “如此當真有緣,雨村也正打算要去金陵,到時候又能與顧公子敘緣亦。”

    “哎——姑娘你怎麽不看看啊?今年不少英俊才子呢?”紫兒將收回來的高高一疊紙,放在床邊。

    麗春院三樓的雅閨內,那位芸依姑娘半臥在床邊,手裏拿著一張抄譽的詩詞。

    良久,長長歎了口氣。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能寫出這樣好詩來的人,究竟長什麽樣兒呢?

    不可否認,這芸依姑娘的確稱的上是美人。

    “小姐?您一天要念幾十回,紫兒都快聽厭哩。”

    芸依姑娘轉過頭來,那份美貌與微顯慵懶的舉止,就連紫兒都不忍心再說她。

    “姑娘既不願意見人,何不贖身出去?”

    “出去又能去哪兒?我一個弱女子,孤苦伶仃,無家可歸的。”芸依歎口氣,這兩年她早攢夠了贖身銀兩。

    紫兒由衷地讚美,“姑娘是麗春院最好看的,出去脫離這苦海。嫁個如意郎君,好日子總會來的。以姑娘的美貌與才情,多少勳貴子弟求之不得。”

    芸依姑娘淡淡一笑,用仿佛死水般不起波瀾的語氣喃喃說道“貧嘴,你不懂。他們不過喜歡的是一張皮,過幾年就丟了。嫁到富貴官家子弟又如何?我們這樣的女子是賤籍,不過是去給人做小。”

    “姑娘,您又來了…”紫兒擺出老氣橫秋的模樣,沒好氣一跺腳前來拉住她的手勸慰。

    “姑娘總不能在這裏虛耗青春吧?將來成了老婆子,看您怎麽辦。”

    芸依不禁笑了出來,擰著她的小臉嬌嗔,“那時候,人家早攆了我們出去哩。”

    紫兒不開心地撅了撅嘴,見姑娘笑了。乘機將床邊一疊紙拿過來塞在她手裏,鄭重其事地叮囑道“既然姑娘知道這裏不是終生之地,還不如趁著您現在是清倌兒,趕緊找個合適的歸宿吧,免得一頭白發就沒人要哩。”

    紫兒是她的貼身丫鬟,若是芸依要走,自然也會替她贖身。

    “怕了你……”芸依隨手拿起一張,一目十行瞧了搖頭。

    紫兒在旁邊著急,好些個長的英俊。家世不錯的公子哥,她都做了記號,故意在邊上用指甲狠狠掐了個印子。

    眼見姑娘把自己留意的公子,全都淘汰,紫兒慌忙道“姑娘,你好歹仔細看看哩。”

    芸依眨眨眼,“我有好好看啊。”

    “…………………”十幾秒看一張,這算好好看?

    姑娘敷衍的技術也太差了,連我這小丫頭都瞞不過。

    紫兒遲疑地望著芸依,小臉氣鼓鼓地像條小金魚,“姑娘,你故意出一個誰也答不上來的題也罷了,總該選一個,讓春花媽媽安安心。也穩一穩那群公子哥…”

    “你怎知,沒人答的出來?”芸依好笑地望著他。

    “咱們揚州第一才子隻不過勉強答了上來。其他人,又怎會強過他?”

    芸依在她小腦袋上一戳,翻了個美麗的白眼,“天下那麽大,隻他揚州一人了能答不成?”

    “好姑娘,那你隨便抓一個,應付春花媽媽先。”

    芸依說不過這小丫頭的死纏爛打,歎口氣往邊上一疊宣紙看去。幾乎都看過了,隻邊上一團像是廢紙的還沒瞧。

    “紫兒你去喚人吧,就說選好了。”

    紫兒高興的一蹦起來,不一會領著小龜奴進來。

    “芸依姐姐,有結果了?”小龜奴笑眯眯的上前,隻見芸依將那團看似廢紙的隨意抓起來,擲到他懷裏,抿嘴一笑,“就他了。”

    “姑娘,那是……”小龜奴前腳一跑,紫兒一愣,氣的直跺腳,那公子一看就是不學無術之人,最後時刻才匆匆胡亂畫了一筆。

    “姑娘,你怎麽看都不看,就決定了?”紫兒焦急地後悔不跌,早知便把那團紙丟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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