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獵殺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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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發動,才剛剛行駛了幾百米,卡倫就聽到來自後方的些許聲響,隨即,一條胳膊,繞過了他的脖頸,緊接著,耳畔邊,傳來帶著酒氣的呼吸聲。

    “夫人,我正在開車。”

    下一刻,

    卡倫感知到自己耳垂被吸入滑膩溫熱之中,這滋味,略微。

    “夫人,我在開車。”

    卡倫不得不再次提醒,同時放緩了車速。

    “我好蠢~”

    修斯夫人在卡倫耳畔柔聲道。

    “夫人,你哪裏蠢了。”

    “我是個又醜又不幸又很蠢的女人。”

    “夫人,不要這樣說自己。”

    “不是你說我蠢的麽?”修斯夫人問道,“在電話裏。”

    “我什麽時候……”

    卡倫心裏忽然一驚。

    “另外,下午在客廳,你和那個警察是不是也在討論我,我從你的表情和語氣裏,可是看出了對我滿滿的不屑。”

    “修斯夫人,不要開這種玩笑。”卡倫一邊說著,一邊默默地通過後視鏡查看自己身後的情況。

    “你對我的藝術能力,表示了不屑,不,你對我整個人,都表示了不屑,卡倫,我真的好傷心,好傷心你居然是這麽看我的。

    你知道麽,在第一眼看見你時,我就想讓你上我的床,我會給予你真正的快樂,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卡倫左手慢慢往下抓方向盤,右腳準備踩向油門。

    一個急停,應該能讓身後的她失去重心,自己到時候就能趁著機會下車。

    可是……該死!

    為什麽我的習慣這麽好,明明羅佳市的警察根本就不會查你是否係著安全帶也不會因此扣分,我怎麽還習慣性地把安全帶係上了!

    “嗚嗚嗚……”

    修斯夫人哭了起來。

    “卡倫,你真的是讓我心碎了,我送你的那塊表,你居然還不戴。”

    “相信我,修斯夫人,明天開始,那塊表將永遠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男人的嘴,是不能相信的。”修斯夫人另一隻手,從身後緩緩地舉起,“不過,我有另外一種方式可以讓你實現你剛剛的話。”

    通過後視鏡,卡倫留意著這個動作。

    踩油門,再死踩刹車,同時右手解開安全帶,左手開車門,借著慣性掙脫她手臂對自己的束縛,然後整個人向車外先倒哪怕先滾出去。

    她拿著的應該是刀,至多會被她劃開一些口子,受點傷,出點血,問題不大。

    卡倫腦海中快速計劃著這一切;

    一直到,他看見,修斯夫人的另一隻手中舉起來的,

    是,

    一把左輪手槍。

    艸,

    居然是槍!

    下一刻,

    泛著涼意的槍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位置。

    卡倫清楚,自己的動作再快,也不會有子彈快。

    先前的一係列設想,卡倫不得不暫時放棄,被刀劃拉幾下,大概是死不了的,可子彈……

    “夫人,我覺得對於一個藝術家來說,你應該用刀;用槍,是沒有靈魂的。”

    “我的力氣不大,用不了刀,也就隻有拿著槍,科爾和老達西,才會在我麵前老老實實的。”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見過科爾,他體格很大,老達西雖然年紀大了,但一直當焚燒工,他的身體也很好。

    我不同,

    我相信夫人你如果用刀的話,

    不,

    我們現在就算是徒手打架,我大概也不會是夫人你的對手。”

    “嗬嗬嗬,你真有趣,你看,你到現在還是把我當一個蠢貨。”

    “不,夫人,蠢的不是你,是我。”

    這是卡倫現在的真心話,

    前不久才當著警長的麵做犯罪心理分析,還笑話人家凶手很蠢;

    然後,自己就開車載著凶手,出發了。

    但有時候,怎麽說呢,當對方真的足夠蠢,且能蠢破你的預知時,反而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此時,

    在警局剛剛收到消息的杜克警長也正處於震驚之中。

    一個是她的情人,一個是她的老員工,

    前者剛剛被她包養,後者死在她的火葬社內;

    看可以說隻要簡單地兩份死者的身份資料往跟前一擺,指向性就直接明了了。

    但也正是因為科爾是外市人,調查他的身份以及他在本市的關係網耗費了一些時間,這才給了修斯夫人繼續自由活動的空間。

    這凶手,簡直無法用愚蠢來形容了,已經近乎是沒有腦子的瘋子,殺人都不懂得隱藏自己。

    “夫人,能和您商量件事麽,我現在開車送您回家,您好好地睡一覺,我們就當剛剛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明天的天氣會很好,會有明媚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

    請放心,我這個人很擅長保守秘密。”

    “你現在最好不要隨意說話,卡倫,因為你現在所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進入我的耳朵後,我所聽到的,都是在不停地重複

    我很蠢,我很蠢,我很蠢!”

    “好的。”

    “我現在需要一個地方,一個安靜且不會被打擾的地方,我希望與你,共度良宵。”

    “這是我的榮幸,夫人,您想去哪裏?”

    “我已經有些等不及,迫不及待了,尤其是今晚還喝了不少的酒,我覺得我很亢奮。”

    “我也是,夫人。”

    “前麵拐彎,去號,那家不是剛搬家麽,正好安靜。”

    號?

    卡倫心裏忽然有些……糾結。

    那是一個他每次打車進出,都會特意讓司機繞開的區域。

    但同時,在聽到修斯夫人選擇那個房子時,他心裏又默默地舒了口氣。

    他是對那棟房子有心理陰影,

    可問題是,

    他現在的局麵,已經糟到不能再糟了。

    見鬼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

    但在死亡麵前,

    鬼,

    也就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一是因為沒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了,二則是死了後,你也將變成他們的同類。

    卡倫慢慢地踩下油門,轎車以一種勻速的方式很平穩地拐彎,繼續向前一段路後,在號前麵,停了下來。

    修斯夫人先打開了車門,下車,然後用槍口繼續指著卡倫

    “你也下來。”

    “好的,夫人。”

    卡倫下了車。

    “後備箱打開。”

    卡倫走到後頭,打開了後備箱,裏麵放著一個登山包。

    “提起它。”

    卡倫將登山包提起,有點沉,從先前接觸的感覺來看,裏麵放著不少器具。

    “這裏麵,是您的畫筆麽?”卡倫問道。

    “是的,曾被你稱為庸者的畫筆。”

    “如果我知道那位藝術家是夫人您的話,我肯定早就膜拜在你的裙底之下了。”

    “往裏走。”

    “好的,夫人。”

    推開院門,卡倫提著包走了進去,修斯夫人緊隨其後。

    卡倫腦子裏在想,如果此時自己掄起這個登山包向後砸去,是否能將修斯夫人砸倒。

    隨即,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他懷疑自己是否能掄起這個包。

    而且,卡倫留意到的是,修斯夫人拿槍的動作,很穩。

    “知道我和瑪麗是在什麽時候認識的麽?”修斯夫人問道。

    按照正常人邏輯,一個開喪儀社的,一個開火葬社的,肯定是商業合作上認識的唄;

    但瑪麗嬸嬸做殮妝師其實也沒多久,而修斯火葬社原本是修斯先生在管理,修斯先生走了後,才由修斯夫人接手。

    “第一次和瑪麗見麵,是在一個下午,我剛拿了射擊冠軍,登台領獎前,瑪麗來為我化妝。”

    “夫人,您可以放心,我很膽小,我會完全遵照你的吩咐做事。”

    “好,現在,把門打開。”

    “我沒鑰匙。”

    卡倫伸手放在門把手上,

    “哢嚓”,

    門被打開了。

    這門,居然沒上鎖!

    卡倫不知道的是,在前些天,有一個叫“傑夫”的青年,也曾站在這裏對這扇門發出過相類似的感慨。

    “家裏貴重東西都搬完了,門為什麽要鎖呢?”修斯夫人笑道,“就算鎖了門,我包裏也是有工具可以撬開的。

    現在,進去吧。”

    卡倫提著包,進了屋。

    “繼續往前走。”

    “好的。”

    “啪!”

    修斯夫人打開了燈。

    “夫人,開燈的話容易引起鄰居的注意。”卡倫善意地提醒道。

    “這是一個人情淡漠的社會,我不會認為一戶剛剛搬家的房子,會有鄰居注意到它在此時是否該亮著燈,更不會有人閑得無聊還為這件事特意報警。

    當然,就算報警,等那些警察趕到時,該發生的,也早就發生了。”

    “我很同意夫人您對警察的看法,他們出警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我們家的靈車。”

    “上樓。”

    “好的,夫人。”

    “主臥。”

    “好的,夫人。”

    “現在,把包放下,然後,你躺床上去。”

    卡倫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修斯夫人一隻手拿著槍,身子慢慢蹲下,將包打開,似乎是在扒拉著裏麵的工具。

    “夫人,如果不是瑪麗嬸嬸硬是要拉著我一起去吃烤肉,你今晚……”

    “是的,我今晚的創作對象本來應該是瑪麗,她是我的好閨蜜,我很了解她,而由她融入我的作品中後,我能有極大的代入感。

    就像是知道我敏感帶的科爾以及跟隨了我做事這麽久的老達西一樣。

    你應該懂的,藝術最重要的,是共鳴。”

    “是的,夫人,我深以為然。”

    修斯夫人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

    “不應該還有水平麽?”

    “相信我,夫人,那是我這個藝術的門外漢對神聖藝術的褻瀆,我已經在心裏為此懺悔了無數遍了。”

    修斯夫人從包裏取出了一把刀,這把刀和菜市場屠戶用的刀很像,剁排骨時,應該很方便。

    “你現在,可以躺下了。又或者,你現在可以選擇反抗了。因為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明克街不是那些流浪者街區,治安一向很好的。所以,一聲槍響,肯定會驚動很多人,但請你放心,我可以保證,槍響的同時也意味著你的身上已經被開了好幾個窟窿。”

    “真是很艱難的選擇。”卡倫感慨道。

    “的確。”

    “夫人,您第一個作品是貝瑞教的宗教畫,第二個作品是深淵教會的宗教畫,我很好奇,您的第三個作品打算……不,您先別回答,我來試著猜一猜……

    我猜,是秩序神教?”

    修斯夫人有些意外。

    “我猜對了?”卡倫裝作很驚喜的樣子。

    “是的,你猜對了。”

    “我再繼續猜猜……您想致敬的,是那一幅秩序之神懲戒他女兒安卡拉的畫,秩序之光,是麽?”

    “卡倫,我不得不承認一點,那就是,你真的懂我。”

    “是的,夫人,我覺得我們在審美上,有著太多相似也有著太多可以互相傾訴的地方,所以……”

    “所以我才會選擇你啊,卡倫!”

    “……”卡倫。

    “其實,你不是瑪麗的替代品,我這個作品的第一選擇,本就是你,如果你下午回來得再晚一些,那麽我隻能退後一步,選擇瑪麗了。”

    “夫人,我覺得在創作前,你必須做好規劃,安卡拉的身軀,是分裂的。”

    “是的,所以,我已經準備好了,我會把你剁碎,嗯,在你死後,,這樣你就不會感覺到疼了。”

    “可你打算如何表現出凶獸巨口吞沒的畫麵呢?我不希望你重蹈老達西的遺憾,你知道的,老達西的那幅作品,您其實並未能成功完成。”

    “這次,我有一個很好的辦法。”

    這時,

    卡倫忽然發現修斯夫人的臉上,出現了一塊黑斑,且那塊黑斑正在慢慢地蔓延,覆蓋住了修斯夫人的一隻眼睛。

    而在說下一句話時,

    修斯夫人的聲音,瞬間加上了男人的音色,變得粗重

    “我這次的藝術呈現方式就是,在把你剁得細細碎碎後,再一點一點地,把你,吃掉。”

    這個音色,卡倫很熟悉;

    電話裏你打擾我的藝術創作了。

    就是那時的聲音!

    所以,修斯夫人這是怎麽了?

    她當然不可能是像皮亞傑那樣男扮女裝,她就是個女的,這一點卡倫可以確定,因為晚上開車時,躺在後車座上的修斯夫人將裙擺全部撩起,而她裙擺之下,穿的還是很薄很窄的蕾絲。

    卡倫雖然沒故意看,

    但就那幾眼,已經是清清楚楚了。

    所以,修斯夫人,絕不是一個男人!

    而眼下,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的感覺,像是……像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一樣,帶著一種偏執和瘋狂的情緒。

    卡倫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他很想在此時捕捉到一隻紅色高跟鞋,可惜,沒有看到。

    以前避之不及的那一抹紅,在此時,他卻極為熱切地想要看見,甚至不惜跪下來去親吻她的鞋麵。

    “卡倫,我承認你的智慧,也承認你的藝術欣賞水平超過了我,所以,我打算用這種方式,一來完成我的作品,二,則是將你吃下去後,你,也就將與融合,我將會繼承你的一切。”

    “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一個,藝術的請求,希望您能成全我。”

    “說。”

    卡倫指著那台老式花生管收音機,

    “夫人,我覺得在您剁碎我時,配著收音機裏放出的夜晚柔和音樂,將是一個很唯美的畫麵,不是麽?”

    修斯夫人猶豫了一下,他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建議,然後

    “我覺得,你說得對。”

    隨即,

    她伸手,按下了收音機的開關。

    就在這時,

    收音機裏先是傳來些許的雪花音,

    緊接著,

    一道磁性的男性聲音自收音機裏傳出

    “親愛的聽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歡迎收聽《羅佳故事會》節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