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偷了我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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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倫下了床,走到了病房門口。

    然後,他停下了腳步,低下頭,看著腳邊扒拉著自己褲腿的普洱。

    普洱開口道“你確定你要去查看情況麽?”

    “嗯?”

    “我的意思是,狄斯不在這裏,你不用急著去表現你的善良。”

    “我麽?”

    “是的,另外,其實狄斯也不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他隻對家人善良,這是友情提示。”

    “我記住了。”

    “乖。”

    “不過,我也沒說我要下去查看情況。”

    說著,

    卡倫將病房門關上,隨後又將旁邊的一個櫃子拖拉過來,抵在了門後麵。

    “我隻是怕那個東西殺了人發瘋後,衝進來。”

    普洱往後挪了幾步,

    道

    “不愧是冷血的異魔。”

    “我沒記錯的話,我隔壁的隔壁就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距離太近了。”

    “是的。”

    卡倫走回床邊,坐下。

    “普洱。”

    “我不是很喜歡你對我改的名字,這奇怪的發音。”

    “我覺得這個名字很詩情畫意。”

    “藝術氣息麽。”普洱跳回床上,“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那就是你的語言。”

    “語言?”

    “對,比如,馬勒戈壁的,是什麽意思?”

    “和把你與一隻公野貓關進盥洗室的意思差不多。”

    “我懂了。”

    普洱側躺下來,開始整理自己的毛發。

    “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卡倫問道。

    “你說。”

    “你能打架麽?”

    “打架?”普洱有些無奈道,“以前很能打。”

    “以前,指的是多久?”

    “一百多年前。”

    “居然能活這麽久?”

    “換做你變成一隻貓,活兩百年,你就不會羨慕了,我剛到茵默萊斯家裏時,狄斯還隻是個孩子,現在,狄斯的孫女米娜都開始用衛生巾了。

    哦,歲月啊。”

    “可以不用米娜舉例麽?”

    “行,那我換個,上個月倫特學會了自己用手。”

    “外麵怎麽還這麽平靜?”卡倫疑惑道。

    “看來她沒發了瘋似的衝上來?”普洱疑惑道,“亦或者可能是你聽錯了?”

    “太清晰了,我連他們之間的對話都聽到了。”

    “嗬,真是神奇,就算是經曆了完整淨化的神仆,應該都沒你這種誇張的感知力。”

    “神仆,是一個職業麽?”

    “在秩序教會裏來說,是這樣子的,教會最底層的那種,當然,和普通教堂裏喜歡偷聽婦女出軌故事的神父不是一回事兒。”

    “狄斯屬於哪一種?審判官算是哪一個級別?”

    卡倫記得阿爾弗雷德稱呼狄斯審判官大人。

    “淨化者——神仆;

    叩問者——神啟;

    反思者——神牧。

    第四層,是審判官,他是秩序神教在羅佳市的審判者,一切違背秩序神教教義的異魔,都是他清除的對象。

    而且狄斯可不是普通的審判官,我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他的天賦,讓我都覺得驚歎,當然,他不是沒有缺點,比如在尊老方麵做得有所欠缺。”

    “神仆、神啟和神牧,是官職還是對應著境界?”

    “對應著程度。”

    “程度?”

    “對,三個不同的階段,對神靈氣息的掌握程度。”

    “神靈氣息?”

    “其實沒什麽神靈氣息,無非是換了一種表達罷了,本質上,阿爾弗雷德身上的氣息,修斯夫人被附身時身上的氣息以及狄斯身上的氣息,其實是一樣的。”

    “所以……”

    “所以,那些對著異魔喊打喊殺的正統教會上上下下,其實有一個算一個,全是那該死的異魔,區別在於,他們站在了光明處,掌握了話語權。

    另外就是,有些異魔容易沒腦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沒腦子?”

    “有腦子的異魔,如果拳頭夠硬,是能獲得一定身份地位的,甚至,能去教會裏做客喲,比如,很久以前的我。

    而正統教會的一些人員,如果迷失了的話,他們就會從光明走向黑暗,從人人敬仰的神職官員變成人人喊殺的異魔。”

    “我有些……理解了。”

    “這些,你真的都不知道?”普洱好奇地問道。

    卡倫搖了搖頭;

    上輩子自己進廟真就是來參觀旅遊的,頭都不磕一個,也就是在烈士陵園裏會鞠躬。

    “真神奇。”普洱舔了舔自己的前爪上的毛發,“可是,我見到過你,讓莫桑先生‘蘇醒’。”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辦到的。”

    “你知道秩序神教是怎樣的一種存在麽?”

    “維持秩序的運轉,守護秩序之光。”

    “不不不,這些是對外頭的口號,實際上,秩序之神,他本身很可能就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

    “秩序神教的教義故事中是這樣形容他的秩序之神是從冥界之中蘇醒歸來的,亦有種說法是光明的主宰喚醒了秩序之神。

    知道秩序神教的底層組織,基本以什麽樣的麵孔展現在世人麵前麽?”

    “不是教堂?”

    “是喪儀社。”

    聽到這裏,卡倫有些恍然“我原本以為喪儀社是茵默萊斯家族產業,原來是教會產業。”

    “因為秩序神教的能力,很大一部分是作用在屍體方麵,或者說,是離不開屍體。

    在普通人看來,人死了,變成了屍體,就徹底淪為了一具死物,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哪怕是死屍,甚至不僅僅指的是人的死屍,還有豬狗雞鴨的屍體……”

    普洱沒說貓;

    “屍體本身,是有靈性存在的,儲存在身體內,但沒有人活著的時候活躍,通過喚醒這些靈性,可以讓屍體一定程度上‘複活’。

    隻不過‘複活’程度與屍體保存完整度,屍體生前的實力以及屍體的執念等方麵有很大的關係。

    所以,普通人的屍體就算能複活,也很難保持太久的清醒,要麽就癱下去,要麽,就淪為一具隻剩下野獸本能的活屍。”

    “那複活的屍體,和生前,是一樣麽?”

    “當然不是,隻不過是保留著部分你的記憶的軀殼,其實已經不是你了,但他自己,可能覺得還是你。”

    卡倫嚐試去翻譯理解普洱的話;

    常規理解上,人,是由靈魂與共生的,但實則,其實也存儲著一部分的靈魂,像是細胞記憶的那種感覺。

    人死後,可以通過喚醒細胞記憶,讓人再度“蘇醒”過來。

    “卡倫,你知道麽,讓死去的屍體‘複活’,這是審判官才擁有的能力,沒這個能力,連被授予審判官的資格都沒有。”

    “我……麽?”

    “所以,你還說你不是異魔?”普洱起身,湊到卡倫麵前,“我懷疑,你是否是在被召喚時,靈魂記憶出現了缺失,所以導致你忘記了一些事情,但你的本能強大,卻會在不小心時體現出來。”

    “你想多了,我記憶保存得很好。”

    “也是,你連一套陌生的語言都還記得,沒道理會出現記憶受損的情況,那就隻剩下另一種可能了。”

    “什麽可能?”

    “你是不是和傳說中的秩序之神一樣,也是……死而複生的人?”

    “我……”

    未等卡倫回答,

    普洱自己就先笑出了貓叫;

    “因為秩序教會的能力,一半是和屍體有關,雖然這麽多年來有其他分支的開發,但在最古老最正統的體係裏其實一直和屍體打交道。

    如果秩序之神是死而複生的存在,那麽他傳承下來的體係,是否最適合的其實也是死而複生的人?

    比如對屍體靈性的感知,因為死而複生的人,甚至都不用去淨化,就能夠和靈性達成共鳴,因為他既是活人,同時又有著亡者的身份。

    哈哈哈哈,我在想些什麽東西,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人,如果你是這種人,豈不是意味著你是秩序之神的轉世;

    那麽,

    你是麽,

    偉大的至高無上的卡倫殿下?”

    “我……不是。”

    我隻是一個有著自己私人診所收入還不錯的心理醫生。

    “嘖嘖,那該要如何解釋你這該死的能力,審判官的必備能力啊,雖然你還不會操控,但事實證明你有。

    這就像是倫特是處男,但他確實擁有的能力一樣。”

    “你這個比喻也太……”

    “活了這麽久了,還有什麽好害羞的。”

    “你剛剛就挺害羞的。”

    “我隻是不習慣那個姿勢,該死!”

    一段時間的沉默後,

    卡倫開口問道

    “普洱。”

    “嗯?”

    “你說,狄斯會讓我也入教麽?”

    如果,自己真的有這方麵天賦的話,入教,成為秩序神教的一份子,擁有了這一套向上修習的體係,豈不是事半功倍?

    “你終於露出你的野心與企圖了麽?”普洱笑道,“不過我還是勸你死了這條心了吧,狄斯是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後人再入教的,因為,你,就說是你吧,你父母的死,對狄斯的打擊很大。

    另外,狄斯已經厭倦了茵默萊斯家族的秩序教會分支傳承,他打算在他這一代就此結束。”

    “這樣啊。”

    “所以,入教的事,別想了,這根本就不可能,因為即使是現在我正和你說話,我也並不知道,我是否是在和一尊邪神聊天。

    或許,在你眼裏,我隻是一隻稚嫩可愛且單純的小貓咪。”

    “這倒是真的。”

    卡倫站起身,看了看病房外,一切如常。

    他再湊到病房門邊,透過玻璃向外看了看,發現外麵醫生護士和病人也是如常。

    “我聽錯了?還是我幻聽了?”

    “現在還有聲音麽?”普洱問道。

    “沒有了。”

    “那可能是你聽錯了?”

    卡倫看著普洱,建議道“要不,你去地下室看看?”

    普洱兩隻耳朵豎起,又閉合,再豎起,再閉合,

    道

    “你是在開玩笑麽?”

    “你不敢?”

    “我現在很虛弱,哦不,我已經虛弱了上百年了。”

    “那狄斯為什麽讓你來保護我?”卡倫無法理解道,“你的意思是,你其實不能打架?”

    “我能看見異魔,如果那晚你把我帶著去吃烤肉的話,我能提前看見她的異常,這就足夠了,狄斯的意思是讓我可以提前提醒你好逃命,而不是你走,我斷後。

    相較而言,阿爾弗雷德和莫莉女士更適合幹這種事。

    當然,如果那些對你無害的異魔氣息,我可以當沒看見。”

    “那你真的挺貓肋的。”

    “雖然我聽不懂這個詞,但我知道,這個應該和廢物沒多少區別?”

    “好聽一點。”

    卡倫將櫃子推回去,然後走到床邊,按了鈴。

    不一會兒,麥娜就走了進來

    “怎麽了,卡倫?是想點午餐麽?”

    “我剛剛好像聽到下麵的聲音。”卡倫指了指腳下。

    麥娜看了看地磚,然後馬上想到了下麵是什麽地方,笑道

    “怎麽可能。”

    “是真的,而且,我聽到的是慘叫聲,應該是一位女醫生或者女護士的慘叫聲,我希望你們派人去負一層看看。”

    麥娜點了點頭,道“好的,我去看看。”

    卡倫伸手,拉住麥娜的手,囑咐道

    “下麵可能有危險,最好請保安或者男醫生下去查看,你不要去,我怕你有危險。”

    別人出了事,卡倫無所謂;

    麥娜出了事,卡倫有所謂;

    不是因為他對麥娜有什麽特殊的感覺,真有感覺之前坐花園聊天時也不會提幫嬸嬸擦屍體;

    但至少麥娜與自己說過話有交集,至於那些沒交集名字也不知道的人……出事了也就出事了吧。

    麥娜雖然覺得眼前的卡倫有些“神經兮兮”的,但見他關心自己,心裏還是很感動的,點頭道“好的,我去喊值班的保安先生下去查看。”

    “好的。”

    麥娜出去了;

    卡倫把病房門又關上,猶豫了一下,沒有再把櫃子拉回來。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的時間,麥娜又敲門進來了。

    “有什麽發現麽?”卡倫問道。

    “沒有呢,負一層一切正常。”

    “沒發現血跡或者屍體?”卡倫問道。

    “屍體是有的,因為下麵有停屍間,但血跡是沒有的,而且先前是院長帶隊下去的,也清點了在班的醫護人員,沒有發現誰不見了。”

    “那……那可能是我做噩夢了吧。”

    “嗯,你身體正在恢複,有時候會做噩夢的,這很正常。”

    “好的,我知道了。”

    “午餐呢,午餐您準備吃些什麽?”

    卡倫住的貴賓病房,可以下菜單讓醫院廚房專門做,當然,特殊的菜式是不會有的。

    “喵。”

    “炸魚幹。”

    “唔,好的。”

    “喵。”

    “布丁。”

    “嗯,好的。”

    “喵。”

    “羊奶。”

    “好的,還有麽?”

    “咖喱飯,不需要水果。”

    “水果是必須吃的。”麥娜認真道。

    “好的,好的。”

    “準備好後,我會給你送來。”

    “辛苦了。”

    麥娜離開後,普洱很是愜意地躺在床上,搖動著尾巴,道

    “卡倫,如果以後每天你都能幫我點餐而不讓我繼續吃那該死的貓糧,我會改變一丟丟對你的看法。”

    “你不是會說話麽?”

    “你是例外,如果我跟家裏其他人說話,被狄斯知道的話,狄斯一定會殺了我的。”

    “嗬,一點吃的,就能把你給收買了?”

    “你試試看一口氣吃一百年的貓糧是什麽感覺,另外,隻要能不讓我繼續吃貓糧,就算你真的是一尊邪神,在我眼裏,也是仁慈的邪神。”

    卡倫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道“我真的聽到了對話與慘叫聲。”

    “你祈禱隻是幻聽吧,如果不是幻聽,那可能是迷失的前奏,有些神職人員的迷失,就是這樣開始的。”

    “我又不是神職人員。”

    “你比他們更敏感,天才和瘋子,有時候就隔著一片小魚幹。”

    一個小時後,午餐送來了。

    普洱吃得很滿意,卡倫在麥娜的要求下,把水果也吃了下去。

    中午,平安無事。

    下午,平安無事。

    黃昏,平安無事。

    天黑了,依舊平安無事。

    “你還不睡覺麽?充足的睡眠有助於你傷勢的恢複。”普洱說道。

    “我知道了。”

    “還有聲音麽?”

    “沒有了,從中午到現在,沒再有過。”

    “那就好,不用在意它了,睡吧。”

    卡倫下了床,走到病房門口。

    透過玻璃,可以看見外頭除了護士值班室那裏依舊亮著燈外,沒其他活動跡象了。

    不過,卡倫接下來還是把櫃子拉到了門後麵,順帶又把衛生間裏的一根拖把抵在了門把手位置。

    做完這些,卡倫躺回到床上,閉上眼。

    因為下午沒午睡的緣故,再加上普洱說的睡眠有助於身體恢複確實是對的,所以閉上眼沒多久卡倫就睡著了。

    睡著睡著,

    在夢裏,

    他似乎又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又幻聽了麽?

    強烈的困意,讓卡倫開始排斥這種聲音。

    “我的錢……我的錢……我的錢……”

    該死!

    卡倫在心裏罵了一聲,繼續睡。

    說話的聲音,消失了。

    但隨之而來的,是摩擦聲,像是有人正在用手指,正在開挖著什麽,以及粉塵粉屑不斷掉落紛飛的聲響。

    卡倫沒有在意,隻要不是說話聲音他就能接受,上輩子創業時他租住過高架旁的高層小區,每晚枕著大貨車的轟鳴聲入眠。

    “悉悉索索……”

    “悉悉索索……”

    “悉悉索索……”

    聲音,似乎越來越近了,也越來越清晰了。

    卡倫有些無奈地睜開眼,

    他先伸手推了推匍匐在自己枕頭邊屁股對著自己的普洱,誰知道這隻黑貓居然怎麽推都推不醒,仿佛不是活的,而是陪睡的布偶貓。

    “普洱,普洱,你聽,這是什麽聲音,好像越來越近了。”

    普洱依舊沒動靜。

    貓睡得這麽死的麽?

    卡倫撐起身子,又拍了拍普洱的後背,發現它依舊一動不動,沒回應。

    “悉悉索索……”

    聲音,

    在床下。

    卡倫撐起手臂,繞過普洱,把上半身挪到床外,並未發現任何的異常。

    再側頭,看了一眼病房門,櫃子還在房門後麵,拖把也抵得好好的,一切安全。

    “悉悉索索……”

    可聲音,依舊越來越近了。

    這時,

    卡倫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床下的地磚上,他身子繼續前傾,為了不讓床壓迫到自己胸口傷口位置,他用一隻手支撐著地磚保持平衡。

    也就是此時,他的臉其實和地磚距離很近,也就一分米的樣子。

    然後,

    “嘩啦啦……”

    像是有什麽東西鬆動了,又像是什麽東西終於被挖通了。

    而在卡倫麵前正對著的那塊地磚位置,

    忽然破開了一個洞,洞壁兩側可見鋼筋與水泥。

    鬼使神差的,

    卡倫將自己的臉,湊到這個洞口的位置,想要向下觀察;

    他看見了下麵,有一輛輛擔架車,有些擔架車上麵躺著人,不過用白布遮著。

    忽然間,

    一張滿臉溝壑皺紋的老太婆的臉忽然填滿了這個洞,

    對著卡倫問道

    “咦,我的錢是你偷走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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