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上，原本刺入尼奧胸口處的那根光明手指逐漸上升，脫離了尼奧的身體後又抬高了一段距離，指尖向下。
    這一幕，看起來像是「指向選定」。
    如同儀式的最後一環，當它被補全後，意味著這項儀式的完成。
    隨後，手指消融，化作了最後一點光輝，再次沒入尼奧的身體。
    蘇醒結束；
    卡倫睜開眼，環視四周，發現原本會釀製出的汙染源現在已消失不見，而且連帶著維恩那處地洞裏的汙染，這次也一並做了處理，可以說是相當環保了。
    尼奧慢慢睜開眼，他剛準備開口說話，就聽得「噗通」一聲，直接墜海。
    起初，卡倫還下意識地認為尼奧隻是想泡泡澡冷靜一下，但很快，卡倫就明悟過來不是這樣。
    下一刻，尼奧被一根秩序鎖鏈拘出了海麵，渾身濕漉漉的他，顯得很是狼狽。
    隻見他用手撩開了頭發，罵道：
    「幹！」
    卡倫微笑道：「恭喜你。」
    「嗬嗬。」
    尼奧冷笑了兩聲。
    「我會吩咐人盡快安排好你的淨化事宜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說，你會安排人來給我換尿布。」
    「無所謂，反正都是這麽過來的。」
    尼奧現在，就像是剛從汙染地洞裏回來的卡倫一樣，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他需要重新經曆神仆、神啟、神牧……這些階段。
    「我不會用時太久，爭取打破你的記錄。」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但我還是建議，沒必要隻追求速度，既然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就該更注重質量。
    我會吩咐阿爾弗雷德，多搗毀幾個光明餘孽的據點，搶件光明係神器過來，給你的淨化儀式搭台。」
    「到底是不一樣了，聽聽，現在說話的語氣和姿態，一副高權在握的上位者醜惡嘴臉。」
    「跟你學的。」
    卡倫說完，揮手招了一下小康娜，小康娜先將自己的「小書包」收了回去，然後承載著卡倫、尼奧以及普洱她們一起，往維恩飛去。
    此時維恩正是黃昏，夕陽將天邊熏黃。
    凱文默默地趴在龍背上，位於二人背影被夕陽拉長後的交界處，看著站在龍頭位置上的兩個人。
    它覺得這個位置極好，很適合自己。
    一個秩序，一個光明……
    凱文很期待，期待當諸神歸來，看見攔阻在他們麵前的這兩位時，會是種怎樣的表情？
    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時間。
    漸漸的，凱文的目光變得凝重起來。
    紀元像是一本厚厚的書，但人們隻會關注封麵和尾麵的硬皮，對中間的內容隻會草草隨意翻翻。
    當這個紀元被閉合時，這兩位是否能成長到足夠的高度，是否有能力去支撐起下一個紀元的封麵？
    可是，
    這時間，
    又如何去爭取，靠誰去爭取？
    ……
    「辛苦三位了。」
    「為了秩序。」
    「為了秩序。」
    樞機主教克雷德向三位蘇醒過來的指揮官行禮，三位指揮官進行回禮。
    他們已經聯手製定完成了一套縝密詳細的作戰方案，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使命完成了。
    克雷德拿著方案向大祭祀匯報去了，三位指揮官也開始了告別。
    「迪克諾，巴米福，我就先走了。」
    「快回去吧。」
    「是啊，快
    回去吧，不要耽擱了。」
    指揮官安塞雷姆擺了擺手，告別了過去兩天多時間裏，一同配合工作的「戰友」，趁著這最後一點時間，他要回自己的家族看看。
    為了滿足他這一需求，且最大限度節約時間，神教早就安排人在他家族莊園裏布置了一個直達的臨時傳送陣法。
    安塞雷姆離開後，巴米福笑著說道：「真好啊，也真是羨慕，我的家族，已經消亡了。」
    迪克諾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羨慕，我連婚都沒結。」
    巴米福：「沒結婚又不意味著沒後代。」
    「私生子，很有趣麽？」
    「以前我也覺的沒有趣，現在我挺慶幸自己的當年風流，我的家族在我死後的第兩千年，參與了一場涉及教廷高層的政治鬥爭，站錯了隊，家族成員被通通流放進了開拓空間，然後那個空間陷落了……族滅。」
    「全部？」
    「是的，全部，是整個家族獲罪，集體遷移去戍衛。」
    「節哀。」
    「還好吧，我死後兩千年發生的事，距離現在更是久遠得沒法數了，我還真沒什麽好悲哀的。」
    「還是你能看得開。」
    「倒是我曾經留下過不少私生子，其中有一個私生子建立的教內家族，一直傳承到現在，比安塞雷姆家族影響力大多了，現在家族族長是騎士團現役副團長。
    這些，都是樞機院幫我探查出來的，嗬嗬。」
    「那怎麽不回去看看？」
    「看什麽看，跑過去告訴人家：喲，親愛的孩子們啊，我來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你們家族先祖畫像的第一位，是一個私生子！」
    說著，巴米福翻了個白眼：「我就剩一天時間了，還特意跑過去惡心一下人家麽？」
    「也對。」
    「倒是你，我怎麽覺得你有些不對勁？」
    「嗯？有麽？」
    「當然有，還記得昨天那份第三階段計劃書麽？」
    「記得，怎麽了？」
    「我留意到了，你在我喝咖啡的功夫，做了30份。然後你故意把時間耗掉，和我們同步，等到匯總時，你就隻拿出了3份。」
    「那是因為其它27份都是垃圾，拿來湊數的。」
    「你可以騙得了克雷德，因為我們三個在作戰室內工作時，他並沒有一直在裏麵看，可你騙不了我，也騙不了安塞雷姆。
    這是我們兩個的直覺，沒有它，在戰場上，我們隻會被敵人的指揮官給陰死，打仗，光靠情報可遠遠不夠，再完美的作戰計劃，在魔晶炮開炮的那一刻，就癱瘓了一半。
    我很好奇，你是在故意隱藏自己的能力麽？」
    「我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呢？」
    「是啊，你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呢？」巴米福攤開雙手，「蘇醒後就三天的時間，你居然還在隱藏能力，我想不通你的動機在哪裏。除非，你的蘇醒時間，不止三天。」
    「你越說越離譜了。」
    「這一代人沒經曆過神的時代，但我們經曆過，所以我們清楚，越離譜的，反而是越接近真相的。」
    巴米福頓了頓，忽然皺眉，隨即脖子後仰，看著迪克諾：
    「你被選中了？」
    「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巴米福伸手拍了拍迪克諾的肩膀，「替我，轉達最虔誠的讚美，雖然我活著的時候生活作風不太好，但我的信仰，絕對沒問題。」
    迪克諾看著巴米福，沒說話。
    都是上個紀元的優秀指揮官，團長級的人物，而且光從履曆上來看，巴米福的更為
    光鮮亮麗。
    隻要抓住「迪克諾在隱藏能力」這一點，強行推導出一個可能，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畢竟，隻有至高無上的主，才擁有賜予第二次生命機會的威能。
    這個紀元的信徒，膜拜秩序神殿，隻因為那裏是傳說中最接近神的地方；
    他們當年，表現足夠良好，立了重大功勳，是能得到相關「大人」召見的。
    巴米福：「這就是神祇時代的人和本紀元人的最大區別，我們可沒有思維桎梏。」
    迪克諾忽然反問道：「你不覺得幸福麽？」
    「幸福？」
    「你看看現在，連神教的信徒……都習慣了沒有神的存在了。」
    「你說得對，替我多讚美一次，要誠摯的，最好能點出我的名字，謝謝。」
    「不客氣。」
    這算是半默認了。
    「泡澡不？我讓人放好了水。」
    「嗯。」
    巴米福和迪克諾來到了休息區，這裏連接著一個小世界，裏麵風景秀麗，還有兩口溫泉。
    溫泉旁，還擺放著極為精美珍貴的食物、酒水。
    如果需要的話，甚至還能準備。
    是的，按照喜好需求，樞機院的神官，能馬上通過傳送陣法給你找尋理想型的對象，米爾斯女神的信徒也沒問題，反正她們也是樂意賺取這一份特殊外快。
    這算是教內最高規格的「退休待遇」了，缺點是成本高昂，優點是時效短暫。
    巴米福和迪克諾脫去了神袍，各自走入相鄰的溫泉池。
    「很好奇，你是在生前就……」
    「死的時候。」
    「怎麽做到的？」
    「就這麽做到的。」
    「好吧，我不問了，我要輕鬆地離開。哦，對了，你的葬禮，是和我在一起舉辦，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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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召開發布會在，卡倫沒接到明確的出席邀請，但卡倫既然想來，肯定也是能來的。
    執鞭人已經到了，在得到卡倫的傳送通知後，薇古琳自發地過來等候。
    「很抱歉，你誤會了，我來教廷是為了其他事。」
    「這……」
    薇古琳愣了一下，他不理解到底什麽事能比參加大祭祀的發布會還要重要。
    其實，對於卡倫來說，發布會很重要，又不重要，因為他已經清楚大祭祀會在這場發布會上宣布什麽，所以自己去參加的話，隻不過是去增加一下「曆史參與感」，本質上和後世幾千年幾萬年後的人來參觀這裏沒什麽區別。
    相較而言，還是另一件事更重要，他要去接走自己選定的指揮官。
    馬車駛入教廷，途中，卡倫翻看著手裏的高級情報文件。
    文件中描述：深淵神教相關隊伍挖掘了迪卡洛斯特的墓地，對外宣稱是為了進行文物保護。
    這理由很夯實，夯實得如同卡倫當初在沙漠挖遺跡，也是為了避免沙漠內戰造成的教會文物被荼毒。
    真實目的是，深淵神教希望從迪卡洛斯特墓地裏，找尋到一些實用的秘密，這個秘密是拿來預備做什麽，幾乎是明示：
    為了迎接神的歸來。
    卡倫猜測，這應該和「天堂」有關。
    伴隨著神諭和異動的頻繁發生，各教已經從一開始的喜悅和驚愕，逐步轉為務實，他們開始為各自主神歸來後的恢複進行籌備。
    生命神教，甚至已經血祭了7個圈養小世界的人類族群，隻為了準備幾杯傳說中那兩位生命之神最愛喝的「紅酒」。
    當然，也有說法是，這是生命神教在增強自己的防禦儲備，畢竟秩序神教的「友好深入合作抽簽」，讓他們現在處於神經絕對緊繃狀態。
    卡倫搖了搖頭，小世界裏的悲哀就在於，《秩序條例》覆蓋不到那裏。
    不過，秩序神教也發出公函，對此行為表示了口頭關切。
    稍後，就會進行物理關切了。
    迪卡洛斯特墓裏，陪葬品應該是最重要的，屍體，反而不那麽重要了，但深淵神教應該不願意把屍體當作展品借出來，尤其是借給秩序神教，因為誰都清楚，屍體和秩序神教搭配在一起，容易出現奇妙的反應。
    但問題不大……
    等秩序對生命動手後，卡倫決定請烏孔迦以神殿長老的名義，要求深淵神教將迪卡洛斯特的遺體借出來辦個私人小展會。
    到時候，這場時隔千年的室友聚會，也就能辦起來了。
    不對……還有布達拉斯。
    布達拉斯本人在第一騎士團躺著，先不說抽調出來得多難操作，卡倫更擔心……蘇醒布達拉斯隻為了開個同學會，這位曾經帶領秩序贏得與光明對抗的大祭祀，會不會氣得發瘋？
    唉。
    卡倫輕揉自己的眉心，同學聚會，是真難組織。
    馬車駛入樞機院，卡倫下了車後走入小世界。
    小世界外麵，已經候著一批人，卡倫看見了那對修女老姐妹。
    姐妹倆看見卡倫來了，都有些意外。
    事實上，卡倫上次和她們一起去第一騎士團就已經讓她們很意外了。
    「我習慣做事情，要有始有終。」
    卡倫給出了這樣一個理由，反正也不用去完全說服她們。
    「我先進去看看。」
    卡倫走了進去，外麵的人則繼續在等候，等著裏麵那兩位靈性力量燃燒幹淨，徹底死去。
    迪克諾和巴米福都坐在椅子上，小世界裏可以調整時間，但他們不是在看夕陽，而是在欣賞
    日出。
    「日出啊……」
    卡倫發出了輕聲感歎。
    巴米福看了一眼卡倫，舉起手臂，說道：「這才是我秩序信徒的樂觀主義精神嘛，哈哈！」
    迪克諾則屁股離開了座椅，麵向卡倫：「您來了。」
    巴米福愣了一下，要知道，就算是在和克雷德的交流中，他們也不會用敬稱的。
    隨即，巴米福像是想到了什麽，站起身，膝蓋發軟。
    還好，跪下去前，被迪克諾及時攙扶住。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您……來……啦？」
    緊接著，鼻涕眼淚一股腦地都滴淌出來，這是情緒失控了。
    不過這一幕倒是沒引起外麵等候人的懷疑，因為蘇醒後的最後時刻，蘇醒者的身體和思維都會陷入麻木狀態，不複一開始的鮮活。
    卡倫上前，抓住了巴米福的手，巴米福不敢握，而是退縮了一下，抓住迪克諾身上的神袍維持著平衡，哭道：
    「我有罪，我個人生活不檢點，我給秩序丟了人，我有罪……」
    先前和迪克諾聊天時，他還慶幸自己曾留下了不少私生子，但現在，麵對卡倫時，他的懺悔，卻也是極度真誠。
    接下來，巴米福雙臂交叉於胸前：
    「讚美……偉大的秩序之神。」
    迪克諾做著一樣的動作。
    外麵等候的神官們，則集體低下頭，在心裏默默讚美，他們下意識地認為這是那兩位臨終前最後的禱告，也沒人去摳細節，說那兩位指揮官讚美的方向，是麵朝卡倫。
    兩位指揮官躺進了棺材，巴米福麵帶笑容，迪克諾則神情嚴肅。
    卡倫示意外麵的神官進來，將棺材轉移去他們選好的墓地。
    眾人剛出樞機院，就看見教廷內的神官們行色匆匆，情緒激動，連巡邏的護衛們，也都各個激情奮發。
    秩序神教大祭祀諾頓剛剛宣布：
    「秩序，向生命神教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