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明看向張曦月，以為也是自己的學生。
    “這是我媳婦，張曦月。”
    林德明的愛人也不過四十歲，不過臉上皮膚粗糙，魚尾紋很深，鬢角還有點點斑白，看著就像是五十多歲的樣子。
    方樂點著頭，笑著道。
    聽著林德明和方樂說話，林德明的愛人禁不住背過身去，偷偷的抹著眼淚。
    老林自己都這個樣子了，都不知道還能再活幾天，操心的還是自己的學生啊。
    “後來考上了省中醫藥學院。”
    方樂一邊摸著脈，一邊笑著道：“您這一次肯定也會吉人天相的。”
    “能看到你，我就很開心了。”
    林德明苦澀的笑了笑。
    他也察覺到了方樂的小動作，不過並沒有說什麽，也沒有阻止。
    方樂剛才說了，考上了省中醫學院，現在想來應該畢業了，也是個醫生。
    剛畢業的中醫醫生，林德明並不抱什麽希望，不過卻也不打擊自己學生的積極性。
    “林老師覺的哪兒不舒服？”
    方樂一邊摸脈一邊問。
    “我這個情況差不多都快半年了，當時是正在上課的時候肚子疼，自己也沒在意，後來受不了了才去了縣醫院，在縣醫院住了幾天沒查出原因，又到了市醫院，才知道是哈哈病。”
    “哈”是關中這邊的方言，也就是壞，農村這邊把一些很難看好的病，都叫哈哈病，像癌症之類的，那就是哈哈病。
    林德明並不是站在患者的角度回答方樂問題，而是隨意的給方樂說著。
    從時間判斷，發病到現在快半年了，一般來說，肝癌早期都沒有什麽太過明顯的症狀，一旦發現，基本上就是晚期，從發現到現在又過了半年時間，林德明的情況確實相當糟糕。
    要不是這次方樂無意中從江熙萍口中聽說，就林德明現在這個情況，絕對撐不過兩個月。
    從脈象來看，林德明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和之前方樂在江中院以及滬上醫院遇到的患者差不多，這種情況，搞不好也隻剩下肝移植一條路了。
    最主要的是方樂現在還沒有看到病灶情況，不清楚有沒有擴散，適不適合做肝移植，中醫診脈雖然能摸出病情，但是這個是站在中醫的角度來說的。
    就像是中藥方劑，要在中醫理論的支撐下使用，外科手術，同樣要在一些現代化手段的基礎上來進行。
    醫生畢竟不是透視眼。
    隻是單純的摸個脈，不拍片，不做檢查，就能知道能不能做手術，那就太扯淡了。
    而且即便是林德明的情況符合做肝移植手術，肝源還是一個相當麻煩的事情。
    “我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
    林德明看到方樂皺眉，笑著安慰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我其實不害怕，就是…….說著林德明看了一眼邊上的妻子，就已經說不出話了。
    四十二歲，兩個孩子，一個孩子現在是高一，一個孩子是高三，這一下重擔就全都壓在媳婦身上了。
    “林老師您別擔心。”
    方樂鬆開手腕，拿出手機，找到李定江的電話，給李定江撥了過去。
    患者在肝內科，李定江是骨傷科主任，自然是不管這一塊，但是方樂也就隻有李定江的電話，沒別人的。
    而且以方樂現在在業內的地位，隻要金寶市市中心醫院這邊知道方樂到來，陣仗絕對不會小。
    剛才來的時候，方樂之所以沒有驚動任何人，主要是打算先了解一下情況。
    老師生病了，作為醫生，這個忙方樂肯定要幫的，可幫到什麽程度，以什麽力度，那就要再看情況了。
    方樂從來都不是濫好人，也從來不亂發慈悲心。
    也或許是醫生的緣故吧，重生前就見多了生老病死，也見多了貧困交加，所以在這方麵相對理智一些。
    醫生這個職業，真的是遇到貧困患者和危難患者最多的一個職業，在醫院，每天都有看不起病的患者，每天都有病危病重，甚至死亡。
    有時候一些人覺的醫生冷漠，其實並非冷漠，而是見的多了，習以為常了。
    方樂打的是李定江辦公室的座機，這個時候李定江還真不一定在。
    隻是讓方樂意外的是，電話響了快一分鍾左右，就被人接通了。
    “喂，我是李定江，哪位？”
    李定江剛剛回了辦公室，就聽到座機響。
    “李主任，我是方樂。”
    “方教授。”
    李定江的聲音都有些驚訝。
    雖然認識方樂，也見過方樂，可才過了幾個月，現在的方樂已經和上次李定江見的時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
    李定江最後一次見方樂是方樂跟著穆學輝考察的時候，當時考察到了金寶市，方樂還在市中心醫院這邊待了幾天。
    那時候方樂創出了新的屈肌腱縫合法，而且剛剛開始做肝切除手術。
    可現在，方樂已經連續做了國內首例半離體肝腫瘤切除，國內首例活體肝移植，國內首例劈離式肝移植手術。
    從原本隻是精英級別的青年醫生，一躍成為了國內最頂尖的肝外科專家。
    因為方樂的大學同學彭凱就在李定江手底下，現在金寶市市中心醫院還有幾位醫生在西京醫院急診科跟著李希文和黃曉龍學習，所以這一段時間方樂的一些事李定江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這一段時間，李定江時不時的就能聽到方樂的傳奇。
    如今這位傳奇卻親自給他打來了電話，這怎麽能讓李定江不激動。
    甚至都不僅僅是激動，還有點虛幻了。
    “方教授有事嗎？”
    李定江急忙道：“還沒恭喜方教授呢，先後完成三例全國首例肝外手術。”
    “謝謝李主任。”
    方樂笑了笑道：“我這會兒其實就在市中心醫院呢。”
    “方教授這會兒就在我們醫院？”
    李定江有點不敢相信。
    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以方樂現在在業內的地位，到了他們醫院，怎麽可能悄無聲息？
    “您這會兒在哪兒呢，我馬上過來？”
    李定江急忙道。
    “在肝膽內科。”
    方樂把病房說了一下：“我的初中老師在這邊住院，過來探望一下，順便給李主任打個電話。”
    “方教授您過來要是不打招呼，那可就是罵我了。”
    李定江急忙道：“我馬上就到。”
    等著方樂掛了電話，李定江沒敢耽擱，先給院長嚴國民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告訴了嚴國民方樂來了醫院的事情，然後又給肝膽內科主任於海強打了電話過去。
    打過電話，李定江就急匆匆的向肝膽內科住院區趕了過去。
    還沒上樓，李定江就遇到了嚴國民。
    嚴國民和兩位副院長一塊，碰麵之後到了肝膽內科，於海強就在科室門口等著呢。
    除了於海強自己，還有科室的一位副主任。
    幾個人碰麵，六個人一塊，就浩浩蕩蕩的向病房走去。
    病房裏麵，林德明還和方樂說著話。
    “你還認識這兒的主任？”
    方樂剛才打電話沒有避著林德明，所以林德明聽的到。
    方樂現在是醫生，認識一些醫生倒也正常，隻是認識主任級別的，多少讓林德明還有點驚訝。
    “是。”
    方樂笑著道：“您這個情況我的建議是轉院去西京醫院，好歹要給這邊說一聲。”
    無論是長期保守治療，還是後續想辦法做肝移植，金寶市市中心醫院都不行，長期治療，肯定在西京醫院更方便，做手術的話，這邊手術室壓根就不具備手術條件。
    方樂不知道的是，林德明是他們上初一時候的班主任，一直把他們帶到初三，整整三年時間。
    說著林德明又看向張曦月：“沒想到你都結婚了，今天領證，什麽時候辦婚禮，我這……可能喝不上你們的喜酒了。”
    “我們的婚禮去年都辦了，今天是補辦一個結婚證。”
    “又是熙萍告訴你的？”
    林德明歎了口氣：“熙萍那孩子，上學的時候就心腸好，是班上班長，很負責，我親自的選的班長，現在又為了我的事操心。”
    方樂這才算是知道了江熙萍的名字，姓什麽還有待繼續了解。
    嗯，還是當時的班長，林德明親自選的班長，怪不得那麽盡心，那麽記恩。
    一般來說，在學校裏麵當過班幹部的同學，出了社會之後，責任感多少要強一些。
    方樂急忙介紹：“也在鎮上上的中學，今天我們去民政局領證，才聽說了您的事情。”
    “那是……”
    說著話，方樂在林德明邊上坐下，手指頭已經搭在了林德明的手腕上，給林德明摸脈。
    “林老師您也不要悲觀，其實我去年的時候也大病了一場，差點沒撐過來，多虧了曦月。”
    枯黃的手抓著方樂白皙修長的手，兩隻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上學的那會兒雖然孤僻了些，但是學習成績一直好，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考上大學，你母親養你不容易，你隻有考上大學，才能改變命運。”
    “好，好。”
    今年四十二歲的林德明看到方樂竟然激動的有點熱淚盈眶。
    真的是淳樸的讓人感動的好老師。
    病床邊上坐著的是林德明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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