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幕:“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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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征著濃烈愛意的深紅色地毯直通到婚禮台的位置,懸掛的吊燈也在此刻調節成了最柔和的模式。

    白色綢緞配合著綻放熾烈的骨蘭花將賓客分成左與右兩部分。白銀之廳是喧囂的,到場的人都將目光投射到入口的位置。

    到底怎麽樣的新娘子會在此刻成為赫爾墨斯克所認定的最佳人選了。

    “各位來賓,各位領導,非常榮幸能夠在此見證重磅級的曆史性時刻,一方是來自赫爾墨斯克家族的三王子殿下,另一方是來自聖托裏心血液科科長的愛女姬淩女士。他們在盛夏的時節初識,在海拉雪之嶺相知,再後來願意為彼此付出有限的一生。人生說到底就是一場盛大的等待,提圖斯王子殿下等待了日落,等待過夜深,等待過清風細雨乃至秋霜與冬雪,但最終他等到一個自己願意傾盡一生的女孩。當然,這其中的一切,也絕對離不開全息世界的領袖——奧丁區的統治者,赫爾墨斯克家族的支持,讓我們用熱烈的掌心歡迎新郎的慈父。”

    雷鳴般的掌聲在白銀之廳爆發,就好像瓦爾哈拉的英靈都在此刻響應了赫爾墨斯克家族的征兆一樣。

    門被兩邊的禮賓緩緩地拉開,率先進來的人瘦瘦高高的,書中拿著一種《舊約》,一步一步地走向第一排留好的位置。

    提圖斯則緊隨其後,貼身的白色西服上別了一朵胸花,他的表情是浪漫的,但又帶著一絲輕薄,就好像年少的他站在課桌上跟此刻已經步履蹣跚的老師吵架那樣。

    但時間終究隻會向前,不會止步的。

    壞學生迎來了成家立業的時刻,他們在眾人的注視下走過婚禮的甬道,而後於老師落坐的位置站定,他本該在這時候親吻一下母親的臉龐的,但遺憾的是,這樣的環節已經沒有視線的可能了,懷著一絲傷感的提圖斯遵照著流程站到了主婚人的左手邊。

    “不是家主本人是嗎?”老潘德小聲地說道,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幕後的統治者,但從對方略微緊張的神色就可以看得出,他本身並不是屬於這裏的主人。隻要是原本屬於這裏的東道主,他是不會因此場麵宏大而緊張的,相反的,他會非常享受被注視、關注的時刻。

    “確實不是赫爾墨斯克家族的家主,按照我的猜想的話,出席的應該是神學課程的退休教師,他曾經是提圖斯的私人導師。”旁邊的賓客補充道。

    這也讓老潘德內心開始猜測,在兒子如此重要的婚禮上,依然沒有出席的家主是不是就在某種程度上反應了父子之間關係的不融洽呢。

    “很抱歉,由於一些突發情況,家主未能出席本次王子殿下的婚禮,還望大家多多包涵。那麽接下來就到了最令人激動人生的時刻了,讓我們把視線轉移到後方——”

    整個會場湧現了大量的雜音,按照標準的流程來說,這個時候應該是伴娘以及伴郎入場的時刻,就算省去了這個環節,也至少需要傳喚花童以及戒童的吧。倘若沒有花童與戒童,那麽等到新娘入場的時候,後續的環節到底要怎麽去完成呢?

    “好奇怪呀?不僅僅是時間點的選擇非常奇怪,就連出席的嘉賓,婚禮舉辦的流程都非常奇怪——”

    察覺到這些異樣的賓客開始不斷地猜測著整個奧丁區究竟發生了什麽?

    先是無緣無故的封城,接著又是突如其來的結婚!

    “看看周圍吧你們,聖托裏心的高級幹部一個都不在這裏,這完全違背了正常的邏輯。”

    “確實,太不正常了。”

    噪音在整個會場喧囂著,擴音器甚至也傳來了尖銳的雜音,主婚人發揮著自己的控場能力,但陷入不安的人群卻沒有因此而得到消停。

    婚禮的現場越來越亂,甚至還影響到了下一個環節的進行,唯有提圖斯像一個待命的哨兵一言不發。

    在本該屬於花童與戒童入場的時刻,由迎賓員將台前卷好的白色長條地毯展開至婚禮場地的最後段。

    受到傳令的孩子手持裝滿花瓣的花籃,戒童則會手持一個小戒枕。

    前行時,花童一路把花瓣撒在新娘將要經過的白地毯上。為新娘的登場做好鋪墊,但這些都沒有,隻要關上的門被緩緩地推開。

    聲音突然安靜下來了,主婚人也不需要再說什麽,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為聖女的降臨騰出了最為高潔的時刻。

    ——

    時間來到了七點五十八分。

    壓爆路麵的車身在u形的彎道勉強漂移著,白銀之廳高懸的白紗於晨曦中飛揚著。

    想象著女孩在牧師的言語誘導下說出了言不由衷的答案,踩踏的油門就會越是逼迫著車身盡可能高速飛馳著。

    用的不是燃料,是男孩的生命能量。

    “已經超過一百八十了,還有可能趕得上嗎?”

    天天擔心地說道。這可不是什麽學生時代踩著鈴聲進入教室解釋幾下就可以完事的事情,這是去搶婚。

    當著無數的賓客將新娘子從新郎官的手裏奪走,讓他的一輩子在所在的世界永遠抬不起來頭來。

    這不是開玩笑的,說是八點開始就一定會是八點開始。

    “我已經連放屁的力氣都使用在飆車這件事上了,來得及的,別擔心,婚禮進行曲的音樂還沒有在此刻播放——”

    “你確定波段淩會從那個長長的甬道中衝出來坐在你的車上嗎?”

    “不確定。”樓轍斬釘截鐵地回答。

    “上學那一刻,我們也總跟同學會明天到虎丘的石橋下集合一起去上學吧,你會確定他明天就一定會來嗎?你也不能,但你必須去那裏等,因為隻有等了,雙方才不會有遺憾。倘若有那麽一天你沒去了,但他去了,那麽你們的關係就不可修複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天天?我對未來沒有一點把握,但我必須去到那裏,因為,我不想留下遺憾。提圖斯一定是比我更好的選擇,但就算婚禮的最後,我聽到了樂章的結束,我也能夠在這喜悅的歌聲中感受到一些慰藉。她很好,她嫁給的男人也對她很好——這就夠了,這就夠了,你明白嗎!”

    打轉的方向盤在繞過彎道後,又通過手臂的修正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疾馳而過的車輪在地麵留下漆黑的痕跡。

    陽光灑在了新一天的奧丁區,嶄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

    阿芙絲的神經在此刻緊繃著,當光束透光那道門縫照射到白銀之廳的甬道上時,整個會場再次響起了浪潮般的掌聲。

    於浪漫的開端下按下了《費加羅的婚禮》,這是提圖斯指定的歌曲。

    歌曲本身采用交響樂的手法,言簡意賅地體現了作品本身所特有的輕鬆而無節製的歡樂,以及進展神速的節奏,這段充滿生活動力而且效果輝煌的音樂本身,具有相當完整而獨立的特點,甚至可以脫離歌劇而單獨演奏。

    在學生時代,提圖斯就一直酷愛這一首歌曲。

    也許在此刻,提圖斯的內心會這樣想:

    波段淩在就像是一位不小心睡過頭的公主,雖然穿著專屬的水晶鞋,妝容精致不已,一路小跑跌跌撞撞,但潔白的婚紗卻從未落地,直到最後,跌跌撞撞的她踏進了那個裝滿她愛的靈魂的教堂,她會對心愛的男人說道——我願意。

    時鍾的指針繼續擺動的,現在還有十五秒,如果在這十五秒的時候立刻掉頭的話,那麽成功的概率會非常高的,隻有那個男孩跟戰鬥的那一天一樣勇敢的話,就一定可以在這條悠長的台階盡頭見到他的。

    但波段淩沒有心動,她的一身白紗係第二下,由化妝小組輕輕地捧在手心。她的婚禮同樣也沒有父親以及母親出席,在這場不被看好的婚禮之中,提圖斯驚訝的發現,波段淩穿著白色的高跟長靴。

    盤起的長發露出了白皙的頸部,她在向提圖斯走來的過程中露出了無比幸福的微笑。

    “是濃烈的愛意將新娘引領到這偉大的時刻,你們會在此表達心願,並保證沒有任何法律、道德、宗教的問題能夠妨礙你們結合——”

    費加羅的樂章急切又不失韻律,歡快又不失禮節,伴隨著提圖斯微微張動的嘴唇,似乎在詢問她為什麽選擇在最好的此刻逃離這裏。

    低頭的波段淩隻言不發,她在思考,在享受,在一步又一步靠近證婚台的過程中,傳遞著對提圖斯的感激。

    “現在請你們互相握住右手,聆聽下麵的話:首先是新郎。”

    提圖斯的腳步微微向前,緊握的右手甚至不斷地出汗。

    “請你以愛情的名義宣誓,你願意娶你眼前的這位女士做你的妻子嗎?”

    “我願意。”

    誓詞永遠都是固定不變的字句,但人從其中收獲的感動卻不盡相同,不管是結過婚的,還是尚未結婚的人群,都能於此刻感受到生命的重量以及人類生命的獨特之處。

    “無論順境或者逆境,富有或者貧窮,健康或是疾病,你都願意和她終生相伴,永遠不離不棄,愛她,珍惜她,直到天長與地久嗎?”

    “我願意,我願意的,牧師。”

    “那麽接下來,我來問問新娘子——”

    此時的廳外可以看到婚慶的裝飾,衛兵一般的綠植矗立在台階的兩側,空無一人的前庭不正反襯著婚禮內部的熱鬧,迎麵吹來的暖風夾雜著獨特的雲朵氣息,最終氤氳在停靠路邊的黑色跑車上。

    費加羅的序幕馬上就要結束了,但那個女孩仍然沒有在約定的時刻出現。冒著煙的排氣管就算靜滯了很久也未能冷卻下來。

    無比漫長的一分鍾,正摧殘著十六歲男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