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此物與我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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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道友。”

    臨行前的老道士突然叫住了姬軒。

    這一聲稱謂的變化。

    仿佛代表了他此刻內心某種情緒的改變。

    但當姬軒回頭看向對方的時候,卻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這個老道士仍然是那般晦深莫測的模樣。

    看得透的永遠隻是他的修為。

    但在那雙眼睛之後,總是藏著什麽更加深邃的東西。

    “此番,多謝姬道友了。”

    “不客氣。”

    姬軒順勢就說了出來。

    其實他心裏也有些茫然。

    不知道這老道士究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謝他什麽?

    難不成是因為剛才叫來了監天司的人?

    在他亮出自己撫劍官身份的時候,就已經能想象到附近必定會有監天司跟著了。

    他並不知道撫劍官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官職。

    但看現在的狀況,似乎權力還挺大,起碼那幾個修為高深的監天司修士都會聽他的話。

    在他使用傳訊玉簡後僅僅過去數息的時間。

    那些人就從暗處出現在了這裏。

    可老道士是盜門中人,與監天司應該也不對付。

    或者說應該是生死仇敵也不為過。

    莫非是什麽別的原因?

    就在姬軒心裏胡思亂想的當間。

    這老道士已經拱手朝著姬軒行禮。

    “日後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姬道友盡管開口。

    這無關乎我們這一次的交易。

    僅僅是作為修士,欠了道友這次一個人情。”

    姬軒眨了眨眼。

    嘴角一勾,笑道。

    “我很期待。

    不過道長……你居然想欠我一個人情。

    你可知道我是誰?”

    現在的他可是被燕寧裏某個人盯上了性命。

    除非將那個人連根拔起。

    要不然。

    若是沒有足夠的地位背景。

    但凡與他牽扯到一點關係,日後都不會好過。

    可老道士此時又豁達地搖了搖頭。

    “你是姬道友。”

    “你應該從欲殺我之人那邊了解到了我的些許背景。”

    “姬道友說笑了。

    我不會去管道友背後究竟是王家還是李家。

    我盜門雖說隻是三教九流。

    入不得那些大修士正統傳承的眼睛。

    但起碼的江湖道義還是有的。

    我欠你一個人情,這就足夠了。”

    “是嘛。”

    姬軒的視線在老道士身上停留了數息。

    隨即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轉頭離開了客棧房門。

    這個老道士很聰明,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

    這般說辭雖然有些糊弄人,但起碼不會讓姬軒覺得反感。

    不過。

    江湖義氣嗎?

    姬軒曾經在書裏邊見到過這種特殊的關係。

    沒有天道誓約束縛的鬆散盟約。

    沒有白紙黑字的條條框框。

    或許隻是一時間衝昏了頭腦、在完全沒有冷靜思考的情況下說出口的一句隨時都可能破碎的承諾。

    卻讓生靈相互扶持、乃至是獻出了自己的性命。

    因為這些都隻是在誌怪小說裏讀到過。

    所以姬軒也從來沒有把它們當一回事。

    而現在就有一個人要與他講‘江湖道義’,一時間讓他產生了異樣的情緒。

    這個老道士。

    會願意為了他而死嗎?

    不。

    這種事情想想就覺得不可能。

    老道士精得很。

    到現在連最起碼的名字、道號都不肯告訴他。

    也就在最開始的時候聽見有人喊他一聲空爺。

    但當問及老道士全名的時候,卻又都不說話了。

    所謂的‘空爺’,竟隻是取自‘妙手空空’之意。

    這老道士年輕時候估計也是個慣犯。

    ……

    但凡是個正常一點的修士,都不會去相信這種漏洞百出的謠言。

    就算是腦子被寶物衝昏了的愚蠢之人。

    也應該會在絕地周圍知難而退。

    畢竟隻有進了口袋裏的錢才是自己的,而命也隻有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是屬於自己的。

    可姬軒卻萬萬沒想到。

    當他們穿過監天司修士的封鎖,出現在這片被濃鬱陰氣覆蓋的土地上的時候。

    但見虛空中站著數不盡的修士。

    就近的修士也成堆的紮在一起。

    姬軒將目光落在老道士身上的時候,發現對方也是詫異地看著麵前的光景,半餉也說不出話來。

    “我說……道長,這就是你說的‘聰明人都不回來’的謠言?”

    “可能這些人都不夠聰明吧。”

    老道士幹笑兩聲。

    多少有些尷尬。

    之前在客棧裏的時候他信誓旦旦地說的那番話還曆曆在目。

    而且剛來到小鎮上的時候,這裏的修士也並不多。

    所以也沒有任何的懷疑。

    但他實在是沒想到那些消失的人都出現在了這裏。

    “喲,新來的?”正在兩人站定此間的時候,從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熱切的呼聲,“兩位也是來等著惡鬼淵寶物現世的嗎?看兩位修為不錯的樣子,要不和我們一起組個隊,到時候獲得了寶物我們均分了如何?”

    “嘿嘿。

    組隊就不必了。

    我們也就在這附近看看。

    反正也不一定是真的,惡鬼淵裏邊到底有什麽東西,都還沒個定數。

    至於什麽寶物……

    這般說辭都傳出來多少次了。”

    “誒,話也不能這麽說啊。

    兩位道友看樣子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來人是一個年輕男子。

    穿著某個宗門的道袍。

    胸前繡著一朵小巧的蘭花。

    聽老道士這般言語,當即臉上就顯露出一絲傲然。

    “看見那邊幾個修士了沒?

    月華宗十二長老的親傳弟子!”

    順著此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姬軒果然瞧見了一個淡藍色宮裝的少女站在一群人中央。

    正說著什麽。

    “還有那個,霸刀門的小刀聖!

    嘶。

    還有那邊……

    如果和他們爭起來,我們說不定連一口湯都喝不到!”

    這年輕人露出和善的笑容。

    或許是一次性說完了那麽多話的緣故,他的呼吸多少變得有些急促。

    額頭上也多了些汗。

    姬軒與老道士互相對望了一眼。

    隨即點了點頭。

    老道士兩手背負。

    淡淡地說道。

    “除了你,還有哪些人?”

    “兩位道友隨我來,我這就為你們介紹。”

    這話就算是應下了此事。

    雖說他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尋寶。

    但在這裏獨自行動還是有些紮眼,很容易成為別人的目標。

    若是能夠成功地混跡在人群中,被敵人發現的概率將會大大降低。

    “道友是哪門哪派?”

    “玉花宗,隻是一個尋常的小宗門而已。

    道友可曾聽說過?”

    “略有耳聞。”

    “嘿嘿,那就好。”

    這年輕人臉上笑容更甚。

    將心中的情緒完全表露在了外邊。

    就在他們前往某處人群的時候。

    姬軒正與老道士以靈識傳音。

    「道長,這裏的靈氣的確有問題。」

    「陰氣太重?

    畢竟是死地嘛。

    深處又有惡鬼淵,現在還是外圍區域,若是深入其中,就沒有多少修士能撐得下去了。

    桀桀。

    這個小修士的修為不過練氣十一重。

    想必他的同夥也不會修為高到哪裏去。

    到時候把他們全都忽悠到深處。

    那他們的——」

    「不。

    道長。

    我的意思是。

    這裏的靈氣是以一種固定的軌跡在流轉。

    而這種軌跡頗有一種人工形成的模樣。

    也就是說。

    現在在我們腳下,正有一座以陰氣為核心驅動的巨大陣法。」

    「那會怎麽樣?

    小道友。

    你還能不能成?」

    「自然是沒問題的。

    事先說好,我隻會去尋找道長所說的信物。

    順便還能幫道長把你師兄的骸骨搬出來。

    但除此之外的一切,我都沒有與道長說的必要。」

    「理當如此!

    之前我們便是這樣決定好了的。」

    「另外還有。」

    「姬道友但說無妨。」

    「道長,你其實沒必要在靈識傳音裏邊加笑聲。

    這聲音聽上去就像一個壞人。」

    「桀……

    誒?

    有那麽像嗎?」

    便在他們前進的當間。

    就看見有四個人圍了上來。

    “諸位道友,我來為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找來的新幫手。”

    年輕人笑著與四人打過招呼後。

    自然地看向老道士的方向。

    老道士頷首,淡淡地說道。

    “山野粗人,一介散修而已。

    名字、稱呼早已是身外之物。

    諸位道友若是不嫌棄。

    可叫我一聲道友。”

    “洞虛山,軒。”

    姬軒的自我介紹就顯得有些過於簡單了。

    不過這般說也不會被人看出來有什麽問題。

    畢竟他到現在為止說的都是實話。

    但靈王朝知道洞虛山的人。

    絕對不會超過十個。

    再看那四個人中,三男一女。

    每一個都是練氣十重以上的修為,放在眼裏根本就不夠看。

    但如此也好。

    與這些人為伍,的確是一個極好的偽裝。

    念及至此。

    姬軒便再不發出一句話來。

    他接下來要扮演一位沉默寡言的修士。

    大部分的對話還是交給老道士去處理為好。

    ……

    「是誰!

    到底是誰走漏的風聲!

    為什麽把那些人都引了過來!」

    陰氣已經濃鬱到化為了暗淡的灰色霧氣。

    有水滴從石縫中凝聚,隨後順著石壁上早開的水渠,一點點滴落。

    最後落在一個滿是鏽跡的銅碗裏。

    這銅碗裏邊已經積聚了太多的褐色的水。

    從中能感應到一股磅礴的陰氣。

    一隻骨手。

    將才滴入一點水滴的銅碗端著。

    緩步邁入了前方滯澀的黑暗中。

    祂已經實在等了太久。

    為了這一刻。

    不知等候了多少個日夜。

    漫長的歲月中,甚至將祂自己的名字、由來都忘記得一幹二淨。

    記憶。

    已經變成了如此不便之物。

    「此物與我有緣。」

    上一個說出這句話的小光頭。

    也已經與其他偶然來到這裏的人一樣。

    終歸還是化作了白骨。

    隻有祂。

    憑借著自己的一身本事,活了下來。

    雖然這般活著,的確是有些憋屈就是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