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我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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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夫君現在算活著嗎?”


    “我不知道。”姬軒自己也對現在的狀態摸不著頭腦,按道理他應該早已經死了,甚至不可能長大,卻偏偏借助天地間的神物成長到了現在這般地步,“但是師尊和我說過,我現在並不算真正地活著,或許某一天,我會突然再也無法說話、無法感知,徹底成為一具屍體。”


    不。


    或許自己已經是一句屍體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就算他自己並不想承認這一點,但他的確和尋常的活人有很大不同。


    這不是用一句簡單的‘自己是鬼師傳人’就能夠解釋得通的。


    短暫的沉默之後。


    少女抓住了姬軒的手掌。


    “所以,夫君算是鬼祟?”


    “你若是這麽想的話,其實也算不得錯。


    畢竟我不算什麽活人。


    你……現在害怕了嗎?


    現在我們隻是被帝君賜婚,還沒有真正走到那一步。


    你現在若是走的話,還來得及。”


    “夫君可是在試探人家~☆”


    少女扭動著身子,將身子麵對著姬軒。


    兩人四目相對,從少女的眼中,姬軒仍舊能看得出來一些驚懼。


    但她還在笑著。


    “若夫君真的是鬼祟,那可不是正好~人家都說妖魔鬼怪,現在看來,夫君與人家算是同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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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說。


    夫君莫非還想吃幹抹淨把人家給甩了嗎~☆”


    那幽怨的眼神帶著一絲嬌嗔。


    讓姬軒下意識地再次將她壓下。


    ……


    玄元曆三百零一年。


    三月初五。


    戌時,小雨。


    燈籠在風中不斷地搖擺,光暈明滅不定。


    姬向陽麵色陰沉地在小院外來回踱步,眉宇之間盡是焦急之色。


    雖說並不是第一次,而且都已經是修士了,對於那種事情按道理已經不存在任何危險才是。


    但他心裏還是懸著一塊巨石。


    因為他知道這個孩子本不應該出生,他知道自己的夫人的身體現在正處於一種非常脆弱的狀態,若是再將這個孩子剩下來的話,恐怕是凶多吉少。


    但他卻勸不動。


    因為他知道,現在自己夫人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已經成了她心裏的一道坎。


    隻有將那個孩子生下來,才算是度過了那道坎。


    說什麽也無法阻止。


    畢竟若是不這麽做的話,正如他的夫人躺進去之前所說的那樣,逍遙王可能就要絕後了。


    第三個孩子。


    隻有這第三個孩子,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若是這個孩子出了什麽差池的話,恐怕逍遙王這三個字很快就會從燕寧消失。


    便在姬向陽等候的這段時間裏。


    一炷香。


    兩炷香。


    三炷香……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步,他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於此。


    而是全神貫注地以靈識觀測著房間內的一舉一動,哪怕有一絲的異常,他都會第一時間衝進去。


    孩子死了也就死了。


    畢竟打從一開始姬向陽就沒有想過那個孩子可以成功降生。


    但自己的夫人。


    唯獨她,絕對不能有事情。


    正這般想著。


    卻是忽覺房間之內一股異常的靈氣鼓動。


    隨即,天上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一片星漢的光破開了雲層,帶著一縷月色落下。


    頃刻間,逍遙王府內的靈氣就增幅了何止百倍。


    是夜。


    逍遙王姬向陽之三子姬軒降生。


    天降異象。


    隻是這異象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孩子出生的刹那,就消散無蹤了。雨還在下。


    風吹落了掛得本就不牢固的燈籠,奄奄一息的火焰,灑落一地。


    ……


    姬軒帶著雪兒回到吃飯的房間的時候。


    桌上的餐具已經隻剩下了三套。


    洞虛老人不緊不慢地吃著殘羹冷炙,瞧見姬軒回來,似笑非笑地看了兩人一眼後,重新低下了頭。


    “師尊,父王哪裏去了?”他與雪兒坐下,訕訕笑道,“我再叫人給您換些熱菜。”


    “唔,為師早已吃飽了。


    怎麽樣吾徒,你應該也已經吃飽了吧?


    陪為師繼續坐著聊聊吧。


    看樣子……你已經把實話都說了出來了吧?


    這小狐狸全都知道了?”


    姬軒聞言臉一紅。


    幹咳一聲,點了點頭。


    雪兒扭扭捏捏地小聲說道。


    “前輩,人家不會隨便亂說的啦~☆”


    “哼,你最好不要隨便亂說。


    這可是逍遙王最重要的秘密。


    若是被其他人聽了去……莫說你是什麽青山聖地的公主,就算你是當朝帝君的女人,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洞虛老人若無其事地把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


    隨後看了一眼姬軒,咧嘴笑道。


    “不過一些事情還是輪不到我出手的。


    吾徒的這個性子就是如此。


    如此地……耿直!對,耿直,哈哈哈。”


    “師尊說得對。”


    “你小子都不肯謙虛一下,這又是和誰學的?”


    “與無忌兄學的。”


    “那小子……哼,遲早死在女人肚皮上,你可不能學他。”


    最終姬軒還是叫下人添上了點新鮮的熱菜。


    根據洞虛老人所說。


    自己的父王是又去監天司工作了。


    其實姬向陽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監天司裏,燕寧很大,條條框框也很多,正因為如此,監天司的工作才更加繁忙。


    也就是知道了自己的孩子近期會回來的消息,他才會等候在家中。


    現在自己的孩子回來了,他便又回去工作了。


    “對了。


    逍遙王有個問題想問你。”


    洞虛老人接著道。


    隻是姬軒搖了搖頭,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


    “有什麽問題叫父王直接來問我就是了。”


    “嗬嗬。


    你啊,還真是……有些東西怎麽改都改不掉。


    那些問題若是逍遙王肯直接問詢,又豈會叫為師來問你?”


    隻是姬軒已經再也不想聽那些話了。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父王想要問些什麽。


    但那些問題。


    又為何不能當麵問出來呢?


    “算了,不提這些了。


    吾徒啊,為師發現你出去一遭之後,修為倒是精進了不少。


    這是已經有觀山神韻境的修為了?


    哈哈哈。


    好,好啊。


    不愧是我的徒弟,這段時間為師會一直留在燕寧,等你解決了那三件事情之後,為師再把剩下來的那幾道鬼師的傳承全都教給你。”


    現在姬軒掌握的鬼師傳承隻有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洞虛老人並沒有傳給他。


    按照洞虛老人所說的,現在的姬軒還沒有掌握全部傳承的資格。


    至於那資格究竟是什麽,對方卻是語焉不詳。


    隻說到時候就會知道。


    “前輩受累了,雪兒敬您。”


    “哈哈哈!你看看,這小狐狸可比你小子懂事多了。


    人情世故懂不懂。


    嘖嘖嘖。


    還是沒學到家啊,以後可得多學點兒。”


    洞虛老人很是受用地為自己滿上一杯酒。


    隨後一口喝下。


    等他喝完之後,姬軒也趁機為他倒上了一杯。


    “弟子敬您。”


    “還不算太木訥,行了,為師就與你喝一杯。”


    “謝師尊。”


    所謂是酒過三巡。


    一直給兩人敬酒的雪兒已經是趴在桌上沒了知覺。


    一直喝酒的兩人反倒是沒有一點的醉意。


    某一刻。


    姬軒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平靜地問道。


    “不知師尊可知道孤閆子?”


    “……為師知道。”


    一問一答之後。


    四周的空氣中便瞬間被陰冷的氣息充斥。


    洞虛老人的袖袍中飛出三道陣旗,圍繞在房間四周。


    霎時間,此地方圓便被一道陣法覆沒。


    姬軒見狀眉頭不由得一挑。


    他隻是說出來那個人的名字,卻沒想到會引來自己師尊如此大的反應。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師尊身上方才有一瞬間產生了某種陰氣。


    那是某種負麵的情緒。


    但因為那種情緒產生的速度太快,根本讓姬軒來不及去感應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


    那雙渾濁的眼睛突然迸發出一道精芒。


    直勾勾地看著姬軒,讓他心裏發毛。


    孤閆子。


    那是姬軒在豐和縣遇見的一個怪道士。


    他想要為自己已經死去的徒弟立命,要讓姬軒動用被列為鬼師禁術的立命之術。


    為已死之人求來世之福澤,那是禁忌。


    因為那並非是簡單地祈福,而是真實的可以改變命運的法術。


    所以當初姬軒選擇了拒絕對方。


    他本以為孤閆子隻不過是某個與自己師尊認識的人。


    卻沒想到惹來洞虛老人如此大的反應,甚至在四周布下了陣法。


    “吾徒,你在何處見到的他?”


    “南域一個叫豐和縣的小地方。”


    姬軒沒有猶豫。


    將當初發生的一切如實相告。


    見洞虛老人沉吟許久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那個人……以後若是再次尋來的話。


    你就趕緊跑。


    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不是說你打不過他,他的修為……其實不高。


    但你若是真的被他纏上了,那可是比死還難受的一件事情。”


    “師尊,那個人究竟是誰?”


    “是一個本應該死去的人。”


    洞虛老人的眉腳微微一抽。


    輕歎一聲。


    “那本該是我們那一代的鬼師所留下來的一段冤孽。


    不應該由你去承擔。


    所以聽為師的話。


    若是日後見到了他,不必與他有任何的瓜葛,若是他窮追不舍,你就叫他去洞虛山。


    若是他想問你話。


    你就對他說。


    ‘我師尊有話帶給你,是當年你不遵守承諾在先,如今落得這步田地,完全是你咎由自取,老天或許不會收了你,但底下的冥府可不見得會心慈手軟!’”


    姬軒還想再問些什麽。


    隨即洞虛老人便撤去了陣旗。


    姬軒看了看一旁醉的一灘爛泥的小狐狸,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吾徒。”


    “師尊請說。”


    “你既然已經邁入神韻境。


    那麽……現在的你,又想做什麽?


    是否已經想明白了?”


    “徒兒想明白了。”姬軒的眼中澄澈無垢,看著自己的師尊,頷首道,“徒兒想活下去,像一個……不,成為真正的生靈,然後活下去。”


    “嗬嗬嗬。


    那可是一條比做鬼師還難的路子。”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姬軒抱起小狐狸。


    離開了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