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從那處藍色的空間中離開後，便來到了封魔殿外。
    在哪裏，陸鶴舒已經等候多時。
    見到姬軒之後，那張老臉也有些難看。
    可姬軒卻沒有去管他，自顧自地順著原路返回。
    “大人，那裏麵的東西……”
    “嗯，都已經解決了。
    所以你也可以準備一下了，你應該明白這件事情的後果。
    哦，對了。
    在那之前，我要你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好了吧？”
    陸鶴舒兩手攥拳，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點了點頭。
    姬軒對他的回答很滿意。
    帶著眾人往回走去。
    “大人真是太厲害了，居然如此輕易地解決了這件事情！”
    “能為這些死去的生靈正名。
    而且還能將事情的真相完整地說出來。仟仟尛哾
    大人您這回可是功德無量啊。
    誒嘿嘿。
    西方佛門有句話叫……哦，對對。
    活菩薩！
    大人您可真是活菩薩。”
    身後的韋洪嘖嘖稱讚，絲毫不顧及另外兩個司幽幽怨的目光。
    姬軒也很是受用地點頭。
    “韋洪。”
    “小的在！”
    “你知道西方佛門？”
    “也就是在書上讀到過，粗略地了解了一些，嘿嘿。
    大人謬讚了。
    那些都是上不得台麵的小問題。”
    “是嘛……
    不過我可不是是嘛菩薩。
    我做不到西方佛門那樣的事情，最多也不過是……”
    佛門。
    這又是一個存在於古老過去的詞。
    傳說在很久以前，西方出現過一脈專修香火的修士，自稱佛門。
    佛門修士以接濟天下蒼生來吸納香火幫助修煉。
    他們曾經鼎盛一時，最終卻也湮滅在時光之中。
    而所謂菩薩，便是佛門的一種修為境界。
    陸鶴舒終於有些聽不下去。
    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姬軒的前麵。
    不久後。
    就在姬軒他們出現在外邊的時候，率先走出去的瞬間，走在最前麵的陸鶴舒突然一聲驚呼。
    “不……不可能！
    這怎麽可能，那個東西不是已經被解決掉了嗎？
    為什麽！
    為什麽——”
    伴隨著前邊處於極端驚詫狀態的陸鶴舒的怒吼，姬軒下一步也從地下走了出來。
    當他們終於重歸地表，站在監天司的一處小院裏的時候。
    所有人交談的聲音盡皆戛然而止。
    胖道人雙眸瞪得渾圓，雖然他那雙眼睛原本就如同米粒一般大小。
    姬向陽看著四周，似乎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而姬軒則不急不緩地向前走著。
    站到了最前麵，隨即猛地轉身，朝著所有人咧嘴一笑道。
    “諸位道友，可有什麽想問的嗎？”
    “大、大人，剛才在裏邊……我們不是把那個怪異解決掉了嗎？”
    韋洪麵色慘白。
    雖然他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究竟要發生什麽。
    但作為監天司的捕快，在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之後，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按道理……這次的事情不是已經了解了嗎？”
    “誒？是這樣嗎？”
    倒是姬軒仿佛是聽見了什麽難以置信的話。
    詫異地張大了嘴巴，隨即驚異的神情突然化作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
    沒想到你們是這樣覺得的啊。
    真是，真是……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一些什麽。
    區區亡魂都不是的殘渣，你們居然覺得祂擁有這種力量？
    區區螻蟻……螻蟻一般的力量，就算聚集在一起也是螻蟻！”
    笑了好長一會兒，姬軒才瞬間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他掩嘴輕咳一聲，淡淡地說道。
    “失敬了。
    我的意思是說。
    就憑那些枉死之人的魂魄，是無法辦到現在正發生的這件事情的。
    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聯手都辦不到的事情，等到他們死後就更加不可能做到了。
    你們的法術無法對那些異形產生傷害，但不代表你們比那異形要弱小。
    恰恰相反。
    剛才陸大人若是全力施為，恐怕那異形會徹底地被轟散吧。”
    “那大人你剛才——”
    陸鶴舒黑著臉。
    剛才姬軒可是話都不讓他說，直接就要把他給趕出去的。
    姬軒大方地點了點頭道。
    “當然是為了我自己的職責。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來壞我的……呃，咳咳。
    我是說這是我分內的事情。
    不需要陸大人您動手。”
    “既然如此，剛才的事情暫且不論。
    現在的情況大人您又作何解釋！
    那些魂魄的殘存沒有能力做到的事情，究竟又是何人所為！”
    陸鶴舒憤然道。
    姬軒看著周圍依舊存在的晦暗迷霧。
    看著那些在迷霧當中浮沉的石碑。
    笑著閉上了眼睛。
    “剛才空間的地麵上，出現了一些字跡，對麽。
    空間內的地麵都是用特殊的靈氣凝聚而成，堅硬無比。
    就算是上品靈器都不一定能在上麵留下多少痕跡。
    可事實上，卻是在地麵留下了那些字跡。
    對了。
    你們可有誰記得上麵寫的是什麽？”
    眾人麵麵相覷。
    所有人眼中都帶著幾分茫然。
    “大人，您之前不是說，那些都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麽？”
    胖道人尷尬地笑道。
    但姬軒麵色瞬間板了起來，冷哼一聲。
    “不重要你們就不去記了嗎？”
    “這……”
    胖道人一時間啞口無言。
    沒辦法，現在姬軒是老大，當然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姬軒已經是搓著手笑道。
    “那接下來我們來講一個故事。”
    “大人，現在沒時間聽您講故事了！”
    “故事的主角，是某個存在。
    某個想要毀滅整個燕寧的存在。
    不……或許他原本並不想要毀滅燕寧，甚至在他隻想作為尋常的生靈活下去。”
    “撫劍官大人！”
    陸鶴舒皺眉。
    可下一瞬間。
    韋洪便拍起了手，興奮地道。
    “大人您講得真好！
    小的受益頗多，還請大人您再接著講下去！”
    這個馬屁精！
    陸鶴舒此刻對韋洪的好感度直線下降。
    越發覺得此人是為了自己的仕途故意這麽做的。
    果然，姬軒對韋洪的話很是受用，笑著道。
    “接下來啊。
    他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封魔殿內。
    在封魔殿中，找到了已經化為非人之物的某種存在。
    這‘某種存在’就是那些魂魄殘存下來的東西。
    他看到了那個存在留下來的痕跡。
    讚同、理解了那種純粹的情感。
    然後將最純粹的情感在世上重現出來。
    這是那些痕跡當中刻寫下來的第一句話。”
    “可是大人，你剛才也說過了。
    這些殘魂遺留下來的存在，根本就沒有那麽強大的力量。”
    “嗯，我的確說過。
    所以祂自然也就不可能稱為‘邪魔’。
    而是祂們向某個存在許下了一個願望，才有了今天的局麵。”
    他看著天穹上數不盡的石碑。
    目光卻不知究竟看向何處。
    “那個‘邪魔’將祂們的情感重現於世。
    給與了祂們複仇的機會。
    那種力量第一次出現在燕寧的時候，我其實就已經感覺到了。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
    現在我再複述一遍。
    我理解祂們的情感，讚同祂們為了複仇所做的一切。
    而現在那些犯下罪孽的生靈也為此付出了代價，基於以上原因，祂們之間的罪業已經一筆勾銷，祂們本身也會被送入輪回。
    但回應祂們的邪魔，卻不僅僅是想要幫助祂們完成遺願那麽簡單吧？”
    說到這裏，姬軒輕歎一聲。
    臉上神情越發淡漠。
    “若祂們想要的隻是純粹的因果報應，那麽那位邪魔想要的便是現在我們所見到的成果。
    通過仍舊陷入沉睡中的生靈，以他們的身軀作為道標，將虛無縹緲的夢中道域化作現實。
    但是我不明白。
    這樣做了之後究竟會怎麽樣呢？
    不知道你能否為我解惑，韋洪道友？”
    突如其來的一聲責問，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眾人之間的韋洪身上。
    原本正開心地吃瓜的韋洪瞬間茫然地盯著姬軒。
    他張大了嘴巴，臉上帶著困惑。
    “那、那個。
    大人您在說什麽？
    為什麽我完全不明白？”
    “封魔殿內自成天地。
    幾乎可以被視為一處完全封閉的洞天。
    在裏麵的生靈無法感應到外界的變化，想必你也是一樣的吧。”
    與韋洪的茫然相對應的，卻是姬軒淡然的笑容。
    他仿佛看穿了一切，直勾勾地盯著那個中年男子。
    “所以讓我們不妨做一個小實驗吧。
    就在剛才我們還在封魔殿的時候，有一個人潛入了夢中的世界。
    因為道域的主人當時並不在城中，所以他無法感知到自己道域出現的變化。
    但現在不一樣。
    想必在那座道域中做些什麽的話，它的主人一定能很清晰地感覺到什麽的吧？”
    話音剛落。
    就感覺到四周靈氣一陣激蕩。
    濃鬱的霧靄出現了一瞬間的澄澈，但也迅速地恢複了正常。
    韋洪的麵色徒然一變，瞬間一個踉蹌，單膝跪在地上。
    那雙眼神中的茫然在下一刻迅速變作了燦爛的笑容。
    “咳咳……咳……用元神的力量煉製虛幻的符籙……
    不愧是‘鬼師’。
    看來我那兩個師弟在你的手裏吃虧並不是運氣不好。”
    “韋洪，真的是你！”
    相對於姬軒的從容，另外三位司幽倒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迅速與之拉開了距離。
    唯有姬向陽在拉開一段距離之後，又迅速靠近韋洪附近，怒聲道。
    “你們躲什麽躲！
    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抓住此人！
    還不快結陣！沒想到敵人就在我們身邊，當真是可惡！”
    “哦……是哦。
    倒是讓諸位受驚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
    姬道友，不知你是什麽時候知曉關於我的事情的？”
    韋洪沒有去管三位監天司在他附近繞成一個圈。
    他的注意力自始至終都落在姬軒的身上。
    姬軒深吸一口氣，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
    “最開始進入那場夢的時候，你給我看得首先是那些生靈的遺念。”
    “嗯。
    因為我原本隻是聽說你是一位鬼師。
    所以就沒忍住想試試你的斤兩，沒想到你們鬼師還真的一脈相承。
    居然真的對這件事情不管不顧。
    嗬嗬。
    哈哈哈哈。
    難道你們就不怕我將這裏的生靈全都殺了嗎？”
    “我隻管死物的事情。
    生者之事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當然……我還是不大希望你一次性殺太多人。
    因為這回給我增加很多無謂的工作。”
    姬軒的回答讓對方嘴角微微抽搐。
    隔了片刻後才有些嘲諷意味地說道。
    “果然是鬼師，說出來的話也都是一些鬼話。”
    “原本我的確以為造成這一切的是某種魂魄的集合體。
    可你暴露的太快了一些。”
    “……我什麽地方暴露了？”
    “我去過封魔殿。
    所以我知道那是一個除了司幽首肯，是永遠都沒有辦法聯係上外界的地方。
    但你卻提前告訴我祂們是一群魂魄留下的殘渣。
    而且還是關在封魔殿裏麵。
    所以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有人去裏麵，見到了祂。
    但為什麽一定是我？
    能進去的人也不少吧。
    難道你不覺得這幾位司幽大人更有嫌疑麽？”
    “看來你還不知道封魔殿的特性。”
    “你說什麽？”
    韋洪皺眉。
    他的氣息從剛才開始就有些飄忽不定，仿佛隨時都會從原地消失。
    但他本人卻實實在在地站在原地，是如此地真實。
    適時三位司幽已經擺好了架勢。
    厚重的靈氣壁障落下，將韋洪緊緊地縛在中央。
    可韋洪本人卻並沒有絲毫反抗的動靜。
    或者說。
    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他隻是看著姬軒。
    如同看待一位老朋友。
    “我不認為我做的一切有什麽破綻。”
    “封魔殿的器靈並不在封魔殿內。
    說到底，封魔殿的核心自始至終都被藏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而封魔殿本身，會主動記錄下每一個進入其中生靈的氣息。
    很不巧，你的氣息被記錄下來了。”
    “區區氣息——”
    “氣息當然可以偽造，但是道友是不是忘了一些什麽東西？”
    “什麽？”
    “道友是幻化成陸鶴舒的模樣進入的封魔殿，這一切偽裝得很好。
    其實不論氣息、容貌、乃至身周的靈氣。
    這些加起來真的做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但是有些可惜。
    道友似乎並不知道我對氣息，尤其是陰氣有些自己的見解。
    雖然你覺得我們之間見麵的次數並不多，但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我們曾經幾度見過。”
    韋洪被控製住了。
    但姬軒臉上卻沒有半點安逸的模樣。
    反倒是帶著幾分緊張地道。
    “你敗在對自己過分的自信。
    所以可以告訴我了麽？
    你究竟是誰。
    我可以容許你幫那些殘魂複仇，但現在因果已經散去，那些殘魂也已經從封魔殿中得到解放。
    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那些亡魂的代言者了。”
    回應他的。
    卻隻有壓抑得如同咳喘一般的笑聲。
    “嗬嗬……
    哈哈哈。
    和哈哈哈！
    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