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是葉無敵的胖子其實並沒有走多遠。
    他其實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畢竟根據他的觀察，這個叫何子軒的年輕人的實力應當可以走得更遠。
    能不能走到山巔暫且不論，但直到現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都沒有顯露出任何疲態。
    所以他雖然往上走了一段路，但他的靈識卻仍舊牢牢地鎖定著姬軒。
    現在是第二天夜裏。
    距離太虛劍閣定下來的時限已經迫在眉睫。
    一些至今仍隻能在山腳下匍匐的人早就已經放棄。
    那些心高氣傲之輩早早地退場。
    沒有退場的人幹脆就在原地修煉。
    顯然他們都明白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的道理，既然太虛劍閣的修士沒有阻攔他們，他們所做的一切就都在規則之內。
    “我就不信你真的不想上去！”
    胖子往上走得很慢。
    他心裏其實也非常焦急，因為他好不容易盯著一個符合條件的修士，就這麽放棄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一炷香、兩炷香……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眼看著姬軒即將到他的靈識探查邊緣，要脫離了他的檢測，那胖子最終還是咬牙，將自己的靈識收了回去。
    遇見一個符合條件的修士固然重要，但他明白此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便在胖子修士打定主意，義無反顧地朝著山巔衝過去的時候，端坐在青石上的姬軒睜開了眼睛。
    百葉村？
    葉無敵？
    這種一看就是胡謅的人名地名，他又怎麽可能會相信。
    再說，對方此時展現出來的速度可一點也不像是區區煉氣七重。
    根據姬軒的預估，想要從山腳下順利到達山巔，隻需要煉氣五重便夠了。
    但這隻是單單指的修為境界。
    而太虛劍閣考驗的可不僅僅是修為境界，更有意誌、體力、對靈氣的掌控、等等。
    想要同時具備這些的人，無一不都是人中龍鳳。
    起碼在南域想要找到這種弟子，可謂是難上加難。
    但也正如太虛劍閣的宗旨一般。
    他們隻要天才，不要庸人。
    這才算的上是南域的大宗門。
    如是，姬軒繼續合眼修煉，那些死去的亡魂被收納入引魂燈中，天地之間被稱作功德的靈氣源源不斷地湧入四肢，在他體內積澱下來。
    等到他再度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東方既白。
    彼時在他的視線當中已經罕有停留的修士。
    更不用說仍在堅持攀登的人，到現在還試圖從這個位置向上走的，要麽是蠢材，要麽就是根本沒想著有什麽收獲。
    便在陽光照射在身上的瞬間，姬軒從青石上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他一步步地順著山道向上走去。
    姬軒的動作自然也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
    仍舊停留在這裏的修士是知道他的，畢竟姬軒從第一天的時候就已經坐在了那裏，雷打不動地修煉。
    不論是誰都仿佛已經認定了姬軒隻是一個來這裏修煉的投機者。
    可知道他們見到姬軒向上走的步伐，才反應過來，這個投機者居然還打算往上走？
    “這人是不是瘋了？”
    “最後一天能上去多少路，他不會以為一天時間就能走完全程吧？”
    “山道上的陣法還在，他是找死不成？”
    沒有人上前勸阻。
    所有人都在看姬軒的笑話。
    能夠在最後一天想到要上山的人，這說出去怕是會成為笑話。
    一天時間能前進多少？
    但姬軒的步伐卻沒有絲毫停滯。
    一步。
    兩步。
    三步……
    山道上的陣法沒有減弱。
    不論是劍氣對身體的壓製，還是幻術對心神的幹擾，都沒有消失。
    越是往前，幻術對心神的幹擾程度就越強。
    那些從山上墜下的修士，有一部分是被幻術引導，一腳踏空墜下山崖。
    姬軒很清楚這座山在考驗修士什麽。
    在見到那麽多修士墜落、閱覽了那些亡魂的記憶之後，他對於這座山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
    ……
    “師弟，現在到達山巔的有多少人了？”
    雲霧當中，劍閣的一名中年男子腳踏飛劍，立身虛空之中。
    他的身旁同樣站著一個稍微年幼一些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拱手行禮，恭敬地回應道。
    “已經有十六人。”
    “十六人麽……這人數也差不多了。”中年男子微微頷首，這個數字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期，畢竟最後要收的弟子也不過是七人，剩下來的都會遣散，“要不今天就到這裏？剩下來的人留著做什麽，呆在這裏也不過是浪費我們劍閣的靈氣，哼。”
    顯然那些留在此地的修士做法已經被中年男子察覺。
    但察覺歸察覺，他們所做的事情並沒有違反劍閣的規則。
    所以中年男子並沒有出手幹預。
    作為監督試煉的修士之一，他對這些投機取巧的人沒有一點好感。
    “師兄，還有人在往上走呢，現在就喊結束怕是不大好。”
    “師弟覺得那些人還有機會？”
    “……終歸是師尊他們定下來的規矩。”
    中年男子麵色微變。
    他知道自己也並不能做些什麽。
    規矩是師尊他們定下來的，貿然改動定會被師尊他們責罰。
    “喏，你看看山腳那邊，那個人居然還想著往上走，師弟覺得他也有機會？”
    “這……”
    年輕弟子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
    就算是他也覺得此時上山無疑是自取其辱。
    一天之內登上山頂？
    開什麽玩笑，要是那個人可以一天登上山頂，他當即把自己的劍給煮了吃下去。
    “那小子若是能登上山頂的話，我親自向師尊保舉他！”
    年輕弟子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中年人率先把心裏想的說出來。
    對此年輕人深以為然。
    若是一天之內登山，那不管自己的師兄會不會保舉此人，此人都必定能成為太虛劍閣弟子。
    但是真的有可能嗎？
    ……
    日漸中移。
    姬軒已經若閑庭信步地走到了半山腰。
    沒入了縹緲的雲霧之中。
    此地的修士已經肉眼可見地少了。
    甚至往前走好久都不一定能碰上一個活人。
    到這裏已經不僅僅是劍氣與幻術了，又加上了重力。
    一股巨力作用在他的全身，讓姬軒覺得自己的雙腿仿佛有千斤重。
    而這不能靠蠻力拔起自己的雙腿，非得靠著對靈氣的操控，來抵消這種施加在身上的重力。
    如是，三種考驗盡皆落在身上。
    他當然注意到了來自不遠處雲霧當中傳來的目光。
    那種目光是他來到山腰的時候才落到他身上的，這也印證了他心裏的猜想。
    山腰開始，才算是真正的試煉。
    在那之下的修士不管做什麽，都不會有劍閣的修士出現管教。
    劍閣的修士注意到自己了？
    姬軒心中泛起一絲漣漪。
    隨即心念一動，身周的靈氣驟然變得淩厲起來。“劍氣！師兄，這個人是一位劍修！”
    雲霧之中的年輕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叫道。
    一旁的中年人眉頭緊鎖。
    他自然是看出來半山腰的這個少年身周的護體靈氣由劍氣凝成。
    而且他也看出來這劍氣之中透著一股特殊的波動。
    “此人凝聚出了劍形。”
    “誒？師兄，你怎麽看出來的？”
    “他手中無劍，卻能讓劍氣染上如此鋒芒，必定是領悟出了劍形。”
    半餉之後，這中年人才緩緩說道。
    這種人放到外邊絕對算得上是天驕。
    但是那又如何呢？
    凝聚出劍形，隻能說是擁有了登上山巔的資格，可一天之內登上去也是癡心妄想。
    “真是奇怪了……”
    “師兄，你在奇怪什麽？”
    “他既然有如此實力，為何不在第一天就上去？現在動身有何意義？”沉吟片刻後，最終也隻得到一聲冷哼，“不過是嘩眾取寵，沽名釣譽之輩罷了，他或許也料想到無法攀登到山頂，便用了這麽一種拙劣的手段，還以為這次試煉會和過去一樣麽？”
    “是這樣啊。”
    一旁的年輕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但他的目光還是緊緊地盯著山腰處年輕人所在的地方。
    而後，日迫西山，一輪紅日漸漸地沉下遠處的地平線。
    絳紫色的星空落下，逐漸地取代了殷紅的夕陽光彩。
    ……
    雪劍峰，山巔。
    鶴發童顏的老人兩手背負，站在山道的終點。
    距離試煉結束還有一炷香的時間。
    彼時肉眼可見的山道盡頭已經沒有一點人影。
    所有人都知道，大局已定。
    站在老人身後的二十名修士紛紛麵露喜色，他們知道自己已經通過了試煉，雖然在這二十人當中隻會剩下七人，但其餘的修士也可以作為外門弟子加入太虛劍閣。
    外門弟子就意味著他們還有機會成為內門！
    彼時，遠處的雲霧中一道流光飛來，在老人麵前化作一個年輕人的模樣。
    這年輕人朝著老人恭敬地行禮，口稱一聲師尊。
    “你師兄呢？”
    老人開口，眯著的眼睛微微睜開。
    年輕人躬身再拜。
    “回師尊，師兄還在主持試煉。”
    “時間差不多了，讓你師兄回來吧。”
    隻是老人說了會兒，發現年輕人紋絲不動，他察覺到一些異樣，再問道。
    “怎麽，還有什麽事情麽？”
    “那、那個，師尊……試煉還沒結束呢。”
    “哈哈哈，傻徒兒，這都什麽時候了，你真的以為會有人上——”
    老人的話還沒說完，卻是戛然而止。
    在他的視界當眾，遠處的石徑突然浮現出一抹幽幽的藍光。
    “這、這是——”
    ……
    雲霧當中。
    中年人早已沒有了最初的輕視。
    他看著那道一步步走向終點的少年，眼中滿是震撼。
    劍修的境界與大眾修士之間大致相同。
    但其中還有一種東西，是大部分修士都不曾擁有的。
    那就是對劍道的感悟。
    化劍形。
    明劍意。
    凝劍心。
    縱有千般障目，一劍破之。
    我之所至，萬劍俯首。
    這是一種意境。
    更是一種劍修才擁有的境界。
    ……
    “這……這個人！
    他領悟了劍心！”
    老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