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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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吉眯縫著眼睛,看著姬軒的身形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嘴角顯露出輕蔑的笑容。
在他身後的那一男一女還帶著幾分後怕,麵色蒼白地喘著粗氣。
孫吉背負著雙手回身看向他們,揶揄道。
“二位道友莫非覺得自己還有退路不成嗎?”
“可是……師兄,我們這是——”
“我們這是什麽?
剛才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何道友與我們一同度過‘仙門’,卻意外觸發了這裏的防禦陣法。
為了庇護我等,何道友被那道陣法的力量所傷,最終含恨墜下深淵。
至於其他的……還發生了什麽呢?”
他將目光落在了唯一一個男子身上。
蘭心劍脈的莫笑,雖然現在一副畏懼的模樣,但在剛才,這位莫笑莫師弟可是動手最快的那個。
莫笑自然與姬軒沒有什麽仇怨。
或者說。
他們所有人和姬軒都沒有仇怨。
“你說是吧,莫師弟。”
“可、可是我們會不會被師尊他們發現——”
“莫師弟說笑了,我們永遠都不會被發現。
你看。
這張紙上可什麽都沒有寫,就表示什麽都不會發生。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允許的。”
他從儲物戒裏取出那張黑色的紙,將黑紙貼在了莫笑的臉上。
莫笑顫抖著雙唇,沒有繼續說什麽。
在剛才製定計劃的時候他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其實到剛才為止,他都覺得孫吉隻不過是在虛張聲勢。
開什麽玩笑。
怎麽會有人真的計劃謀害自己的師弟?
甚至他和自己同出一脈的師姐私下裏另外商量著,若是真的出事情了就把這件事情偷偷地告訴各自師尊。
可是一旦事情真的發生了,莫笑卻發現自己的心裏反倒是沒有那麽多的愧怍。
害怕,是來源於對未來的不確定。
但是除此之外並沒有對下手時候的猶豫。
“可是我們真的這麽做了——”楚甜兒掩嘴驚呼,她其實是不願意同流合汙的,畢竟對於那個今天才第一次見麵的小師弟她實在是生不出什麽惡意,“你們這是在謀害自己的同門,難道對你們來說去斷劍碑的資格還比不上一條人命嗎!”
這是無由的惡意。
甚至都算不上仇恨。
隻是突然想起來了,所以就想要去加害。
隻是聽各自的師尊說過,這一次宗門內招到了一個劍道天才,他叫何子軒,他已經凝聚出了劍心,而且他的骨齡比所有人都要小,雖然隻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但絕對不會超過五十歲。
僅僅是這樣而已。
因為他擋住了各自的機緣。
因為隻要有他在,那麽他必將會得到前往斷劍碑的資格。
所以若是能讓他在合乎規矩的狀態下消失,想必也不會有什麽罪孽的吧?
畢竟這裏是葬劍池。
雖然所有門中長輩都說在裏邊沒有任何危險,但那也僅限於過去。
現在的葬劍池可以說是步步危機,已經有許多前來尋找機緣的弟子永遠地留在了裏麵,而且就算是僥幸活下來的人,也不一定能從裏麵將機緣帶出來。
根據記載,上一次葬劍池開啟總共有七人獲得機會進入。
但是出來的人卻隻有一個。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孫吉聳了聳肩,一臉淡然地看向那中年女子。
楚甜兒被對方的視線注視著身子不禁後退了一些。
“你、你想做什麽?”
“師妹這是做什麽?師兄我可是什麽都沒有做哦?”
見到楚甜兒這般防備,孫吉尷尬地笑了笑。
他擺了擺手,原本支撐著他們的劍氣降下,讓他們重新回到了宅邸的門口。
剛才他們說的內容裏邊有七分是真的。
他們的確已經無法進入葬劍池了,前人留下來關於葬劍池的記錄對於他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但他們所說的通往葬劍池的傳說中卻不是在這裏,而是位於進入洞天的那扇門上。
若是按照過去的記錄,隻要通過那扇門戶,就能來到葬劍池,根本就不會見到這座宅邸。
“反正在這裏也找不到什麽機緣。
而且就算繼續留在這裏,等時間到了我們也不會空手而歸。
隻需要在這裏等著就能得到機緣。”
雖然再也找不到葬劍池了,但起碼所有人都不會空手而歸。
眼看莫笑還有些遲疑,孫吉連忙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笑道。
“莫師弟可還有什麽後顧之憂?
放心吧。
這件事情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若是你還覺得不夠的話——”
孫吉將目光看向了落在一旁的楚甜兒,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危險。
然後他捏著莫笑的脖頸,將他的連也轉向了楚甜兒。
“莫師弟在蘭心劍脈的待遇並不好吧?
雖說是正式拜入蘭心劍脈的弟子,但到了那邊之後發現男弟子也寥寥無幾,而且你也並沒有得到太多的栽培,對嗎?
畢竟蘭心劍脈修煉的是心劍。
而且從某一任峰主開始,那一脈就主收女弟子了,將那些原本有天賦的修士都推給了別的劍脈。
所以現在你在師門裏的待遇並不好。
那些女弟子欺你無依無靠,你的師門長輩也不會為了你出頭。”
“莫師弟!
休要聽他胡謅。
他在騙你,現在跟我走,到時候他所做的一切自有長老定奪,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楚甜兒發現孫吉的臉色變得越發危險之後,連忙驚聲叫道。
她發現隨著孫吉的話語繼續,莫笑臉上那有些畏懼的表情也正在發生著轉變,變得越發淡漠。
“莫師弟,我是你師姐,這裏隻有我和你是站在一邊的!”
“她真的和你站在一邊嗎?”
莫笑的耳畔傳來孫吉的嗤笑。
隨即眼前一黑,卻是孫吉站到了他麵前。
“楚師妹既然身為蘭心劍脈的弟子,莫非還能不知道在你們這一脈的男弟子究竟有什麽遭遇麽?
沒有資源。
沒有尊嚴。
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在男修士凋零的蘭心劍脈裏,他生如螻蟻。
我真的是在胡謅麽?”
“我、我——”
楚甜兒麵色一白。
她當然知道在蘭心劍脈發生的事情。
那些男弟子過著怎麽樣的生活,她當然也知道。
而他們的聲音也從來都不不會被任何人聽見。
他們的待遇,早已得到了一脈的默認。
不聽,不見,便是從未發生。
她擠出一絲笑容,顫聲道。
“可是莫師弟,我從來都沒有傷害過你,那都是她們做的事情,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關係,就不算是傷害了麽?”
在孫吉的身上突然湧現出一抹灰黑色的霧氣。
那種氣息剛出現的瞬間,楚甜兒的麵色就是一白。
“你、你怎麽可能有那種力量!”
“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並不是一個叫楚甜兒的師姐。
她是蘭心劍脈的女修。
是平日裏對你欺淩、將你的資源奪走、把你踩在腳下的惡人。
莫師弟。
你應該知道接下來要做些什麽吧?
你就不想……從她身上收走一些利息麽?
要知道。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
當我們走出去之後,你所遭受的苦難並不會消失,你的好日子不會到來。你仍舊是蘭心劍脈的弟子。
是一條狗。”
他湊過臉去,呢喃的話語隔著莫笑的鬢角鑽進對方的耳朵裏、融入他的思想、烙印在對方的靈魂深處。
莫笑的眼中閃過一絲失神。
隨即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當他再度將眼睛睜開的時候,那雙眼眸當中已然沒有了半分猶豫,他一步步朝著楚甜兒的方向走去。
瞳孔中倒映的是中年女子驚懼地睜大了眼睛,不住地掙紮、驚叫。
“我不是狗。”
“我不是!”
“我拜入太虛劍閣,可不是為了做你們這些女人的狗!”
……
墜落的感覺消失了。
方向失去了其意義。
在黑暗裏,祂向他提出了一個問題。
而他也如實地給出了答案。
就和當初他所認知的那樣,毫不猶豫地將心中的決斷給說了出來。
這不是什麽切實的答案。
不同的人,也可以有不同的解答。
或許這連答案都算不上。
但是他卻仿佛能聽見笑聲。
祂對於這個答案很滿意,隻是這笑聲當中卻帶著淒涼。
他看見了。
在黑暗之中,有那麽一個白衣翩翩的俊朗青年,手裏拿著一截枯枝,朝著前方那麽輕輕一劃,刹那之間,撕碎了渾噩的黑暗。
他聽見了最後的聲音。
然後從黑暗中掙脫了出來。
腦海之中對於剛才一揮的韻味逐漸地沉澱下來,化作一式劍招。
他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在這裏真正的機緣。
入眼是一片劍林。
目之所及,是一把把高聳佇立的巨劍,有的劍還帶著寶光,也有的劍已經缺損、斷裂開來。
裂口之中夾雜著鋒銳的寒芒,似乎經曆過難以想象的災厄。
在那些巨劍之上,晦暗的蒼穹帶著幾分血色。
渾濁的空氣當中靈氣駁雜,並沒有絲毫洞天的仙意。
在那些巨劍環繞的一處空地中央,有那麽一片低窪。
這原本應當是一片水塘,可現在裏麵已經沒有半點的水跡,有一道鋒銳的豁口將水塘一分為二。
於豁口的深處,姬軒見到了熟悉的景象。
那是一座迷你的洞府。
他看見了精致的小徑、灰黑色的磚瓦、以及那一對扭在一起的男女,和在男女身旁看熱鬧的那個熟悉身影。
他不動聲色地取出了留影用的玉簡。
專心地記錄著發生的一切。
就如他最開始所料想到的那樣,這裏不應該有那些劍閣弟子所說的機緣造化。
葬劍池不是仙人留下來的機緣——中域所謂的葬劍池,其實是對於煉製失敗的棄劍統一丟棄處的一種昵稱。
而這裏的一切卻是全都由劍氣組成。
一山一石、一草一木。
都帶著那位仙人的痕跡。
此處與外界徹底隔絕,的確也算得上是洞天。
便在他這麽思考的時候,儲物戒當中的那張黑紙卻是不受控製地自己飛了出來,飄在了他的麵前。
眼看著那幾道燙金色的文字又開始有了新的變動。
象征著太虛劍閣規矩的字段,變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