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鷹隼探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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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太陽用最後的橙紅色光暈渲染這座金融城市,烏壓壓的人潮川流不息的變幻著,金碧輝煌的led洗牆燈隨之緩緩亮起,停靠海岸的巨型輪渡同樣鳴起汽笛,風城因此絢麗多彩起來。
    但人工製造的燈光終究不能如陽光,覆蓋芝加哥的方方麵麵。在沒有明光照射的地方,  有人踩在碎石小路緩步走動。
    趁著昏暗的餘光,依稀可以窺見這片區域的荒蕪。沿著鋪設的地鐵軌線一路前行,附近雜草叢生,四周盡是些低矮的,用紅磚石潦草砌成的平房,不少數牆壁外的油漆都已經斑駁脫落。
    而在這些雜亂無章的,  如馬蜂窩般堆積聚集在一處的平房街道上,  有不少裹著涼席的流浪漢隨意躺在上麵,麵露肌色,眼神黯淡無光。
    他們多數是黑人,也有癮君子和因為破產瘋掉的商人。是這個社會最底層的窮人,人生看不到一點希望,就連繁華的燈光都吝嗇照在他們臉上。
    夜色裏,行走匆匆的男人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褲腿被人扯動一下,他停下腳步,望向身後方。
    一隻骨瘦如柴的手自角落的陰暗處伸出來,那裏正躺著一位病入膏肓的中年黑人。
    他的唇毫無血色,此刻正上下張闔,仿佛在祈求什麽。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扯住男人精致麵料製作的褲腿。
    而那人的眼裏率先流露出的是一種恐懼或者說是驚悸,直到看清這雙手的主人方才勉強鬆了口氣。
    他隻是從皮質錢包裏取出身上所有現金美鈔灑在這人臉上,便忙不迭地扯開腿快步離去,就像身後有什麽恐怖東西在盯著他。
    “找到可疑目標了,在南區華盛頓公園附近的一處貧民窟。”
    在這樣殘破又荒蕪的地方,  一道富有磁性的低聲嗓音響起,有穿黑風衣的年輕人靠在一堵斑駁矮牆後麵,  通過對講機報告。
    直到戰爭實踐課正式開始前的三個小時,他們這些低年級新生們方才收到此次任務的全部資料。
    其中,有關這次進化藥交易的主要人物中,就有一個叫萊諾的法裔,與這形色匆匆的男子外貌相似。
    盡管時間短暫,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還是表現出良好的執行力,他們兵分三路,一路在萊諾家附近布控,一路在南區所有可能交易的地點蹲守,還有一路作為主力執行隊伍,等待情報核實後,伺機而動。
    “讓諾瑪根據照片進行人臉匹配,如果確定是萊諾的話,在他家布控的人員就可以撤了。”
    不一會兒,公共聊天頻道裏就有年輕人清澈的聲音傳出。
    “這次的目標非常小心,注意,不要在跟蹤時暴露身形。”
    作為指揮官的年輕人再度提醒。
    萊諾能避開在他家布控的所有混血種的視線,  出現在華盛頓公園附近的貧民窟,  已經說明他的謹慎和能力。說不定,  卡塞爾學院監視的學生已經引起他的警覺。
    “放心,  隊長,我的言靈可是序列37的鬼魂。”
    負責報告的年輕新生卡杜拉一拍胸脯,斬釘截鐵地說。
    他貌似對這位指揮官很尊崇,以至於麵對他是,完全年輕精英的那種盛氣淩人,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表現自己。
    “如果這次行動因為你的失誤出現了意外,我會替你向施耐德部長申請調令,去接cc1000次列車檢票員的班。”
    年輕指揮官的話語依舊冷漠,就像機器般高效嚴謹。
    “哈哈……”
    不少手握對講機的新生們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第一次出任務緊張的氣氛消息了些,甚至多了些許歡快。
    “是。”
    卡杜爾堅定地回了聲,聊天頻道內再度恢複一片寂靜。
    這一邊,芝加哥聳立的一處鋼鐵大廈頂層,同樣穿著執行部統一製式黑風衣的年輕人放下手裏的對講機,按住肩上的棒球包眺望遠處。
    “跟你出任務的風格真是千篇一律。”
    他身邊,麵容冷峻的楚子航罕見發言,村雨就抱在懷裏。
    在楚子航的印象裏,李龍淵總是喜歡站在一片區域的最高點,然後去俯瞰下方的人或物,然後在確定目標後一躍而下,一擊斬首。
    很高效卻也很怪物的做法,就像一隻狩獵的鷹,隻在真正確定捕食目標的時候自高空俯衝探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緊獵物咽喉。
    楚子航再左手處,黑發柔亮,麵容溫柔的蘇茜一邊擦拭著各式鋒利小刀,一邊給自己的衝鋒槍填子彈。
    她穿著便於行動的作戰服,卻依舊遮掩不住窈窕的身材。與她同樣穿作戰服的還有一頭酒紅色長發的諾諾。
    她此刻正端著超大型狙擊步槍,在調試著槍械工具的各種精準度。
    除此之外,全身裹在軍綠色厚重的防爆盔甲服,隻從護目鏡裏露出緊張兮兮臉的芬格爾就是負責行動的主力部隊中最後一位成員。
    得益於他健壯的身軀,才能撐起防爆服如此之久。
    得知這次命令是校長最先指派的,芬格爾就知道這一劫他逃不過去了,因此在行動前就做好萬全準備。
    先是猛抱住李龍淵和楚子航兩位大腿,再是高價從黑市上購買退役的軍用防爆服,總之一句話,保住狗命最重要。
    可惜,正因為芬格爾的鍥而不舍,原本準備將他放在邊緣化,負責盯梢崗位的李龍淵改變主意,將廢柴師兄納入主力隊伍。
    得知分組結果後的芬格爾欲哭無淚,這和去年分組的情況也不一樣啊。
    去年凱撒的指揮是將學生們分散成獨立小隊,每個隊伍都有領導者,也有可能直麵危機。
    可今年,李龍淵直接將所有能力出眾的成員納入一個小隊,把剩下的學生們化整為零後分為斥候撒出去。
    也就是說,真正遇到死侍威脅的時候,隻有主力隊伍才會有死亡危機,而且傷亡概率極高。
    畢竟他們隻有五個人,而敵人的數目卻還屬於未知。
    其實當分組安排下達的時候,很多新生都發表過意見。身為精英的他們當然不能看著同伴受苦受難,自己卻隻做些輕鬆的活。
    可李龍淵並不做出改變,堅持己見。有人說他狂妄,有人評價他高傲,難以相處,但更多人願意相信他,相信這個曾經帶給他們太多震撼與奇跡的人。
    盡管他和他們一樣,都還隻是個新生。
    “我喜歡這種感覺,仿佛能將一切都盡收眼裏的掌控感。”
    李龍淵微微偏過頭,風捋過他額間柔順的黑發,眼瞳深邃得如同暗淵之井,嘴角咧開,露出野性的笑容,就好像草原上等待狩獵的白狼。
    “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一直在冷靜備戰的蘇茜玲瓏指尖夾著枚鋒利刀片,在胸前口袋處詭異一抹,那枚刀片就已經消失不見。
    “可誰也不知道,在我們的高度之上,是否還有更高者。”
    女孩走過來,溫潤的嗓音再度響起。她在提醒李龍淵,每一次任務都是需要分外謹慎的,因為混血種本身,就是一種極度危險的生物。
    “你有這種心態很好。”
    李龍淵不置可否,略帶冷漠地回應女孩。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李龍淵每次帶隊執行任務時,總會保持這種冷酷近乎冷血的狀態,就像平時的楚子航,但每次決策都更趨於正確或高效。
    “我們還要等多久?不是已經有人傳消息回來了麽?”
    在一旁觀望,順便嚼著泡泡糖的諾諾吐出個粉紅泡泡,吹炸後問。
    李龍淵背負雙手,隻是望了她一眼,沒有解釋。
    可那種冰冷的眼神還是不由讓紅發女巫心底一顫,想到那雙怒燃火焰的黃金瞳,不由地乖乖站好。
    身為隊員,隻需要學會服從命令就好。這是李龍淵在正統長久帶隊養成的習慣。
    “唳!”
    一聲清澈的鷹啼響起,遠處高空,一個神俊身影矯健地振動雙翼,在某處區域上空不斷盤旋著。
    “所有負責蹲點的隊員往華盛頓公園移動,附近布控,以防有漏網之魚,同時,主力隊伍抵達前不要輕舉妄動。現在,戰爭實踐課正式開始。”
    李龍淵通過對講機下了簡單的命令,隨即不需要什麽指示,他隻是偏下腦袋,便一馬當先地從大廈頂樓跳下,消失在眾人視野裏。
    “瘋了吧?剛開場就這麽勁爆。”
    饒是一向性格跳脫的諾諾都有些接受不了這位“隊長”的行事風格,他完全與平常混血種的行事格格不入。
    楚子航沒有猶豫,緊跟李龍淵陣型,一個箭步就俯衝下去,狂暴的風流在他的腦後不斷呼嘯。
    “又瘋一個。”
    諾諾驚詫,畢竟她隻是喜歡冒險的刺激,而不是單純找死。
    可一隻素手悄然按上了她的肩膀,蘇茜貼近她耳邊然後說:“你忘記李同學的言靈了麽?”
    隨後,穿著深灰作戰服的幹練女孩瀟灑躍下,完全將性命都托付在未知中。
    “都瘋了……”
    諾諾一咬銀牙,一扭頭就看見不斷後退,兩股顫顫的芬格爾。
    “學長,你怎麽不跳?”
    女孩感興趣地盯著他,就像發現個新奇生物。
    “我,我走電梯就好,很快的。”
    芬格爾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托著厚重防爆服就離開天台,毫不在意在漂亮學妹前丟臉的尷尬。畢竟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這樣做了。
    諾諾目光複雜的轉過頭,又往前邁了一步,看著下方已經細小如螻蟻的人群,已經這長達百米的高度。
    眼睛一閉,就猛地跳下去。
    “如果自己也走樓梯的話,那和芬格爾那個廢柴師兄有什麽兩樣?”
    這是諾諾腦海裏唯一的想法。
    她骨子裏一直是爭強好勝的,不論是在伊頓公學,卡塞爾學院還是家裏,她都要表現得足夠優秀,脫穎而出。
    這也是她選擇來芝加哥的原因。
    盡管她沒有覺醒言靈,可不論哪門考試,她都取得優異的成績,完全匹配得上她a級的身份。
    她從來都不是,因為被凱撒喜歡所以耀眼的女孩,而是她足夠出眾足夠優秀足夠特別,才會讓凱撒這樣的頂級貴公子都清醒。
    黑暗中,下墜的失重感沒有持續多久,諾諾腦海中關於童年記憶畫麵的不斷回溯也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她就像撞在一團柔軟的棉花,所有強勁的力道都在這一刻被收束,並不如她想象得那般,摔得個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女孩試探地張開眼睛,眼前是彌漫灰塵的柏油馬路,她離地麵隻有一尺之隔。
    “撲!”
    諾諾猛地墜下,摔在地麵上,身體快速的本能反應令她雙手撐地,很快穩住身形。
    當她抬起頭時,迎上來的是一雙發著螢螢金光的瞳孔,視線隻交織一瞬便偏移開。女孩拍拍身上塵土,和蘇茜站在一處。
    李龍淵抬起手,看著機械腕表,直到分針緩緩偏移一點,穿著軍綠防爆服的芬格爾方才從大廈裏跑出來。
    他之前坐電梯的時候,可沒少受到在這棟大樓工作的文員異樣的眼光,甚至有膽小的以為有恐怖分子在樓裏安炸彈,驚叫著抱頭鼠竄。
    “李……師弟……”
    跑得虛脫的芬格爾可憐兮兮地一邊喘氣,一邊伸出無助的手。
    “你浪費了半分鍾的時間,接下來我不會管你,自己想辦法跟上我們。”
    李龍淵無情的話粉碎了戲精所有的美好期待。
    他揮了揮手,幾人就沿著街道一路狂奔,很快消失在芬格爾視線裏。
    “我……靠……”
    不斷出汗的德國男人獨自在風中淩亂,甚至起了躺平的心思。
    “如果你在任務結束前還沒有出現的話,我會在任務報告裏如是上述。”
    對講機裏響起沙沙聲音。
    彎下腰喘氣的芬格爾瞬間直起身子,咚咚咚地跑到馬路邊,攔下了一輛私家車。
    “南區有人安置炸彈,臨時征用你的車,還有你的人。”
    在司機一臉懵逼的情況下,芬格爾直接拉開車門坐進去。
    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中,中年司機還是敗下陣來,發動引擎,白色雪佛蘭一路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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