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味道很不錯呢，湯也鮮美。”
    明日奈嚐了一口後抬頭朝老師傅笑著。
    “那就請全部吃光哦，這是對一位拉麵師傅最好的讚美。”
    越師傅笑眯眯地回應，眼神也是色眯眯的。
    但卻不會讓女孩感覺到冒犯，就像他本身有種凜然專注的正氣。
    披著黑衣羽織的年輕人安靜吃著麵，甚至連餐前必做的禱告也沒有。
    “是很讚啦！”
    桐穀嘉隆給麵子，吃起來發出哧溜哧溜的吸嗦聲。
    “聽說前段時間有個大的株式會社派人來實地考察過這條街巷，說不定會買下這塊地改造做商業開發哦。越師傅你得攢錢買下間小店麵，以後說不定這裏的地價會暴漲。”
    明日奈的家庭背景顯然能讓她接觸到更多的消息，女孩轉身打量著這條老式和屋堆居和值滿櫻花樹的小街，往外走幾十步就是霓虹璀璨的繁華大廈。
    “這樣啊，可惜我窮的很，這些年全靠賣拉麵養活自己。”
    越師傅打了個哈哈，繼續整理著案板上的各式食材，順便瞄一眼裏麵小電視機裏女團白花花的大腿。
    “像我這種老家夥，就是對這些老房子充滿回憶和眷戀。要是它們被拆掉，我這樣的老東西就變成無家可歸的野狗了。”
    見老人說的大氣又悲傷，桐穀有心安慰，話沒出口就被一直低頭吃麵的神秘年輕人打斷了。
    “越師傅沒有子女嗎？在中國，根據老年人權益保障法，超過六十歲的老人是需要子女贍養的，給予經濟和生活上的照料和慰籍。”
    桐穀愣了一下，好奇地看著白發幹練的越師傅，他也覺得對方像是經曆過很多事情。
    “我是個不婚主義者啊，天性就是個浪蕩子，後來更是成了十惡不赦的惡棍，哪裏有資格去做孩子的父親呢？”
    老師傅麵對質問歎了口氣。
    明日奈不由懷疑地看了眼老人，隻覺得他眼神坦蕩，談吐清明，根本不像做過很多壞事的人。
    何況，有哪個壞人老了以後能這般真誠懺悔，數十年如一日甘願在小街上擺著拉麵攤。
    “隻有內心善良的人才會有精神內耗，會懷疑檢討自己的錯誤。”
    桐穀也出言安慰，有些人就是這樣，會將曾經犯過的小錯誤無限放大，終日活在悔恨裏。
    隻有戴著狐狸臉麵具的年輕人沒有寬懷他，反倒讚同地點頭。
    “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的道理。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必須為此支付代價。”
    他的話固執得很像某位正義的使者。
    明日奈抿著嘴，盡管這番話聽起來有些不近人情，但不可否認有一定道理。
    桐穀嘉隆皺著眉頭，話是這樣沒錯，可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能不能對越師傅語氣尊重些，他才剛給自己做了拉麵唉。
    “這位先生……”
    年輕學生剛想出言辯駁一番，就發覺和服年輕人已經站起身來，順便提起那柄修長的太刀，自上而下緩緩拔出流水般清澈嶙峋的刀身。
    “是開過鋒的真刀，而不是裝飾品。”
    桐穀眼神凝在薄如蟬翼的刀鋒上，第一次從內心中察覺到恐懼。在日本戰國時代，四處晃蕩的野武士都是群一言不合就拔刀殺人的亡命之徒。
    當時諸國割據的狀態下，根本沒有足夠威嚴的法令能夠管製這群強盜般的家夥。
    女孩更是惶恐地起身，隻一瞬間，旁邊近在咫尺的年輕男人渾身都流露著極端危險的氣機。
    “你是來找我報仇的吧？”
    老師傅解下額頭上係著的黑色毛巾，神色不變地看著上衫嵐，掩藏在深藍色布幌子下的雙拳悄然握緊。
    “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當年哪位仇家，也不清楚你是怎麽找到我的。但還請不要打擾周圍普通人的生活了。”
    “不覺得眼熟麽？對這柄刀。”
    年輕人並沒有染上隨便砍人的惡俗，隻是將弧度順和的太刀豎起來，讓它特殊的花紋顯現在幾人麵前。
    就連對武士道文化不太感冒的桐穀嘉隆都通過這種特殊的日月花紋認出這柄出名的刀劍，三日月宗近。
    “仿製的？我記得真品就收藏在東京國立博物館。”
    男學生下意識地說。
    越師傅卻笑了笑，他太清楚本家的勢力，他們是日本地下的無冕之皇。
    “當初我身旁的好刀用到數不過來。哪裏能專門記住一柄刀呢？”
    “就像你曾經同時擁過很多位妻子，最終卻沒有愛上任何一位。”
    上衫嵐平靜說出這番話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桐穀嘉隆更是吞咽了下口水，好奇中摻雜羨慕地望著越師傅，難怪他平常教起把妹的招式來一套一套的，原來年輕時候也是個花花公子啊。
    可就在他還想接著聽內幕的時候，那柄弧度流暢的太刀就已經輕輕架在他脖子上。
    對上的是比金鐵還要冰冷的眼神。
    “滾。”
    上衫嵐輕喝一聲。
    桐穀毫不懷疑，自己如果遲疑頂撞的話，這把刀真的會當頭斬下來。
    男學生釀釀蹌蹌地後退。
    剛吃完拉麵的明日奈也被這股銳氣逼退。
    老師傅直到看見兩人身影跑遠，方才抹了抹手，看向這個戴著狐狸麵具的年輕人。
    “現在可以說你的身份了吧？可別說是我兒子之類的話，上衫家包括能傳承皇血的內三家，應該在我這一代全部滅亡。”
    男人冷笑著，刀削斧鑿的麵孔下凸顯出難得的莊重肅穆，拉麵師傅樸實無華的氣質在逐漸消退，取而代之是皇者的自信威嚴。
    “當然，不是。”
    年輕人堅定否決。
    “我隻是看過你的檔案，就很想來親眼見識見識，蛇歧八家的超級混血種，是個怎樣的人物。”
    “現在呢？你看到了，我不過是一個在破舊小街支起拉麵攤勉強應付生活的老頭，很多年不混黑道了。”上衫越自嘲。
    “說實話，在看完檔案的那一刻，我認為你是個懦夫，空有龍的力量，卻隻會將憤怒發泄在女人身上的懦夫。”
    年輕人毫不客氣地評價。
    “看來你清楚很多事情。”上衫越沒有動怒，隻是露出回憶的神色。
    “其實我和你很像，都是漫無目的的遊蕩者，不想被家族規則束縛而已。卻不明白該追逐什麽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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