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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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鍾後,幾輛市局的警車在陽光大廈不遠處停下。
晴朗的天光瞬間轉陰,厚重的雲層低壓下來,高聳入雲的大廈被環繞其間,恍若蒙上一層灰色罩子。
魏清頌鄭重地向眾人點頭示意後,轉身義無反顧踏進了大樓。
恰逢周日,平日人滿為患的寫字樓略顯冷清。
電梯隻能到39層。
出電梯後,再從左手邊的步梯上行一層半,才能到達陽光大廈的頂樓天台。
門虛掩著,魏清頌站定了幾秒,伸手推開鏽跡斑斑的金屬門。
“關文涵”背對著門,姿態隨意慵懶地趴在天台圍欄上,俯瞰著這座城市。
聽見門開的聲音,她沒有回頭:“你來得比我想象中快,看來,你真的很想知道真相。”
魏清頌沒有言語,自顧向前走。
天台風很大,衣擺被吹得獵獵作響,額前碎發也肆意地飄。
她將頭發撩至耳後,直入主題道:“你偽造身份,販賣人口,經營黑產,戲弄警方,把人命當成你角逐勝利的遊樂場,扭曲混亂的治安,成了你表演的舞台。”
“我知道,談判隻是你的謊言,你把這裏,當成了你最後的舞台。”
“關文涵”轉過身,豔麗的眉眼微微上挑,饒有興味地看著她:“那你還敢一個人來?”
魏清頌平靜地目視她:“我來,是為了阻止你做傻事。”
“哦?”她笑了笑,“你知道我要做什麽?”
魏清頌淡淡看了她一眼。
“一開始,我誤以為你是想用手中的籌碼,換取談判的機會。”
“直到你說出見麵的地點,我才開始揣測,你想見我的真正目的,恐怕沒那麽簡單。”
“但我的反應太慢了,直到剛剛,我推開門的那一刻,才忽然明白過來。”
“像你這樣的人,表演和反社會人格兼具,怎麽可能迷途知返,幡然悔悟呢。”
“你想見我,不是為了談判,而是要用你的性命,對我發起最後的、玉石俱焚的一擊。”
“對你來說,陽光大廈是個絕佳的舞台,這裏和市中心隻有三個地鐵站的距離,能將整個市區映入眼簾,也能輕而易舉地成為所有人的焦點。”
“你要讓由你主導的這場遊戲,在這裏盛大落幕。”
“但人命不是遊戲,在接受審判之前,你也沒資格為這個案子畫下句點。”
“關文涵”靜靜聽她說完,絲毫沒有被拆穿的惱怒,反而露出極其享受的笑容。
因為過度整容,麵部肌肉太過僵硬,她的笑容並不自然,細看倒是有些瘮人。
她難以抑製地笑了好幾聲,才恢複平靜:“居然全都被你看透了,魏清頌,你比我想象中更敏銳,更聰慧,是當之無愧的罪犯克星,難怪有那麽多人忌憚你。”
“他們真是小看你了,曆經千帆還能有一顆純粹的心,你這樣的人,隻可能輸給自己。”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她微微眯起了眼,踩著腳邊的一摞磚,側身坐上天台圍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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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段話時,神態像極了平時推理分析時的魏清頌。
魏清頌幾乎立刻反應過來:“我推測得沒錯,你也精通心理學。”
“如果沒有踏上歧途,你應該會有不小的成就,如今豁出性命,替真正的幕後主使頂罪,值得嗎?”
與此同時,陽光大廈二十米外的樹蔭下,白如霜透過望遠鏡,看到了女人坐上高台的危險動作。
“陸隊,情況不對。”
陸景明當機立斷,做出安排:“疏散群眾,封鎖大廈前()
的廣場,通知消防署增派人手,在消防人員趕來之前,盡可能向附近的民眾多借調點棉被或者類似的柔軟填充物。”
“陳晉,你和我一起去樓頂。”
所有人都神情凝重,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天台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們都明白,“關文涵”絕不能死在這裏。
天台上,女人又露出了詭異扭曲的笑容。
僵硬的肌肉無法準確表達她的情緒,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卻有股死氣沉沉的悲涼。
“世上的事,哪有那麽多值得,你不是我,你不會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絕不後悔。”
魏清頌屏住呼吸,站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不敢再靠近,怕她衝動。
她試圖動之以情:“你說你不後悔。”
“立陽酒店裏,那些被逼良為娼的少女,那些被販賣到東南亞,至今下落不明的女孩,她們和你無冤無仇,你真的能問心無愧嗎?”
女人眸光微滯,有一瞬動搖,很快又變得堅定:“如果不心狠手辣,我早就死在邊境了,何來今日的地位,一路走來,我也做出了很多常人難以理解的犧牲。”
“我不折手段,殘忍無情,早就變得麵目全非,但隻要能達成目的,我連自己的命都能豁出去,更何況別人的命,她們遇到我,隻能算她們不幸了。”
魏清頌聽得眉頭直皺:“你也是女人,你也有家人,你怎麽能把自己的罪行說得這麽理所當然?”
“家人?”女人神經質地捧腹大笑,連眼淚都笑了出來,“我的家人被迫害致死時,沒有一個人為我主持公道,連我最愛的人都背叛我。”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好人沒有好報,陰險虛偽、佛口蛇心的小人,反而笑到最後,我就是恨這個世界,恨所有人!”
“魏清頌,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們有著相似的境遇,明明我們才是同類人,你應該更理解我才對。”
“有時候我真羨慕你,沒有仇恨,沒有執念,所以可以毫無顧忌地追尋你的愛情。”
“可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能那麽輕鬆地放下仇恨,該說你是豁達,還是沒心沒肺?”
“我用自己的方式複仇,怎麽就成了罪大惡極的人,而你,卻要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來指責我,你這聖母白蓮花的樣子,真讓人惡心!”
女人情緒激動,眼裏都是怨恨和控訴。
魏清頌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麽,所以不會對你說那些假大空的廢話。”
“我沒有高高在上,也沒有勸你向善,我也不是什麽聖母,不會替旁人大度,更不會原諒曾經傷害我的人。”
“你說我和你有相似的境遇,本該是同類人。”
“你錯了,我也有恨,我也想將淩遲在我身上的刀子,悉數奉還回去,但我隻恨該恨的人,隻報複有罪之人,絕不會因為自己遭受不公,就去傷害無辜的人。”
“無論你有怎樣痛苦的過去,都不能成為你殺人越貨、拐賣少女、逼良為娼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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