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向北方運輸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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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蘿卜、青豆、香菇丁、洋蔥用油炒了,再與五分熟的雞塊炒至七成熟,之後加入薑黃與其他辛香料配置成的咖喱粉燉。從廚房飄出去的香氣以及讓等著吃飯的食客們有些急不可耐。
在港口這種勞動力密集的地方新增了好幾家以辛香料為賣點的飯鋪,在碼頭工作的人們把飯鋪擠的滿滿的,大家多數都點上一份咖喱蓋澆飯,再叫一份雞蛋花紫菜湯。沒什麽錢的選擇雞肉咖喱,有錢的就能在雞肉、豬肉、羊肉中做出選擇。那些年輕的工人還會再要一個鹹鴨蛋。這些飯店提供的鹹鴨蛋醃的極好,蛋黃油滋滋的,味道也極佳。
四月間在福州港口做工的人數並沒有特別大的變化,有這幾家新飯鋪的加入,其他飯鋪的生意明顯就差了。看著那些生意興隆的店鋪,看著他們完全一樣的門頭招牌,鹹亨飯店的周老板臉上都是怒意。
幹生氣也沒用,誰都知道這些新飯店是福州知州趙大官人手下的產業。周老板於是怒氣衝衝的開始指揮夥計擦拭自家飯鋪的桌椅。看著那些用了十幾年,已經被擦拭的鋥光瓦亮的桌椅,周老板心裏麵生出些後悔來。
在開辦這幾家飯店之前,趙大官人的手下有個叫袁弘傑的挨家挨戶的詢問各個飯鋪,願意不願意‘加盟一千碗連鎖飯鋪’。如果肯加盟的話,除了傳授標準的烹調菜譜,還有從燃料到碗筷在內的各種統一管理。
聽了這種建議之後,周老板毫不遲疑的拒絕了袁弘傑的要求。這擺明的就是要強取豪奪鹹亨酒店。當時其他飯鋪的老板們也被嚇得夠嗆,大家商議之後都表示要團結起來共同抵禦趙大官人的邪惡計劃。大家甚至還做了預案,若是趙大官人強行動手,大家該去怎麽告官。
然而之後的發展真的是大出意料之外,趙大官人並沒有強行奪取飯鋪的產業,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整齊如一。幾家原本經營的就很差的飯鋪自暴自棄的向趙大官人屈服了,於是他們的招牌拆掉,換上了‘一千碗’連鎖飯鋪的新招牌。不過一個月的功夫,那些曾經維持不了的飯鋪就讓其他飯鋪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回想這些變化,周老板覺得心中非常後悔。當時就算不答應,也不該驚弓之鳥般采取全麵拒絕的手段才是。趙大官人之前在福州擔任福建路提點刑獄,手下也有船隊。就幾年前的經驗,趙大官人自己的官聲還是不錯的。至少周老板沒聽說這位趙大官人搞過什麽搶奪別人財產的事情。如果當時能靜下心多聽聽建議的具體內容,就算沒有加盟,是不是也能夠從中間得到些好處呢?
沒有客人,夥計們也無精打采。看著這幫家夥們的表現,周老板歎口氣,他決定再與其他飯鋪的老板碰頭開個會,看看是不是想辦法弄清楚這些咖喱飯的原材料與烹調方法。雖然這就牽扯偷師的問題,可周掌櫃心裏麵卻用‘之前他們就說過要傳授菜譜’作為說服自己的理由。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周老板自己也偷偷派人買過咖喱飯。他試吃之後真的被駭到了,咖喱飯的烹調技法與現在福州的飯菜沒什麽特別不同,不同的是裏麵的調味料。這是周老板從未吃過的味道,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出該如何去模仿或者找到能與之抗衡的味道。
站起身準備往外麵走,周老板突然停住了腳步。因為街上傳來了腳步聲。若是一個人兩個人的腳步聲自然不會影響周老板出行,那是好多人走過來的動靜,能把整條街都占滿的人行走時的動靜。
把憤怒暫時放到了一邊,周老板停在自家門口駐足觀看。和周老板相同,街邊所有人靠在街邊觀看經過的人流。為首帶隊的人身穿正麵黑色內裏紅色襯衫飛魚服,手裏拎著長棍。周老板並不知道這種明代出現的衣服的典故,他隻是知道身穿這種衣服的人是航海行會的人,或者說是趙大官人的部下。
紅色飛魚服帶隊後的是身穿黑色飛魚服的人,他們身後是大隊的人。以周老板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都是福建鄉下人。這不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鄉下人跟著趙大官人走,周老板聽到他店裏看熱鬧的夥計們正熱烈的討論著‘這是第二次吧?’‘不,這是第三次!’
見這幫人完全沒有因為店裏蕭條的聲音而發愁,周老板心裏麵就一陣惱怒。正考慮是不是嗬斥他們的時候,周老板卻被些變化給吸引了。第一年的時候前往什麽海島開荒的農民都是男子。第二年的時候前往海島開荒的人裏麵就有些人帶著老婆同去。今年的隊伍可比前幾年的更大,幾乎每個人都帶著老婆孩子,周老板還看到了一隊娃娃。看得出,這幫娃娃並沒有父母帶領,帶著他們是些婆子。
這下周老板懵了,對這些娃娃怎麽也跑去荒島開荒的願意,他怎麽都想不出來。一時間,周老板甚至忍不住回憶最近有沒有發生大量孩子被盜走的傳聞。
然後周老板看到了一個有比較深刻印象的身影,那是身穿赤紅色飛魚服的袁弘傑。對於詢問是否要加盟‘一千碗’連鎖店的說客,周老板發覺自己暫時沒辦法有個確定的想法。
如果袁弘傑得知別人把他看成說客的話,他一定會很不高興。飛魚服是個套裝,黑色飛魚服裏麵如果是穿紅色襯衣,就意味著是管理層。袁弘傑讀書一直很不順,到了這即將四十歲黃土埋胸的年齡,他終於迎來了人生的高峰。
從一個貧窮的讀書人到年入幾百貫的航海行會幹事,袁弘傑已經再也不關心錢財。至少他老婆再也不就家裏的錢財提出任何負麵看法。現在袁弘傑是一個擁有十幾萬人的強大組織裏麵比較高階的幹部。
濟州島第一階段的兩年開荒結束,那些參與開荒的福建百姓們簽下了一份新的合約。在濟州島上租用趙嘉仁的土地耕種不收租子,不過他們每年必須把三成產物用不高的價格賣給趙嘉仁。除此之外,他們還有要參與巡邏等勞役。
肯跑到海外開荒的農民都是在本地走投無路的無地農民,麵對這樣的條件,八成以上的農民都選擇簽約。剩下沒簽約的一成農民或者是因為家裏父母執意不讓他們離開。或者在濟州島上賺了些錢,想用這些錢在家鄉嚐試翻身。
袁弘傑負責統計發送人數,至少這一成多沒簽約的人並沒有在人數上有所體現。實際上前往濟州島的人數是最初的八倍還多。有新的無地農民加入了去濟州島的行列。因為知道濟州島的情況,老開荒者和新加入者都拖家帶口,他們都不想讓家裏人留在福建受苦。
沿著這股龐大人流邊緣快步進發,袁弘傑想趕在這幫人登船之前抵達碼頭。方才傳來了新消息,又有六艘船抵達福州碼頭。這下來自濟州島的船隻就有了六十艘。此次共有七萬多大人孩子要到濟州島,船隊已經竭盡全力運了幾個月,送四萬多人上了島。到六月就開始進入梅雨季節,這一個月的時間裏麵多一艘船就能提前一點把人運完。
人太多,袁弘傑用了自己的最快速度親自趕到碼頭,把最新的編組調動書給了碼頭的負責人。負責人一看這個報告,登時就愁眉苦臉起來,“袁幹事,這突然再調整,是要為難我們啊。”
對麵這麽講,袁弘傑倒也很爽快的說道:“這件事是我原本安排不周。還請大家多擔待啦。”
說出這話之後,袁弘傑覺得自己都有些訝異。若是以前,他無論如何都不敢說這話的。實際上袁弘傑知道自己更早之前還以為自己是拘於麵子而說不出這樣的話,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敢說這話。
剛到福州的時候,大家都沉浸在突然有了這麽多勞力的歡喜中。濟州島那地方現在就缺乏勞動力,別說七萬人,就是十七萬人到了島上都不會有閑人。於是一個計劃出爐了,於是各路人等都被派出去把人給送到各個港口去聚集。
然後大家發現自己並沒有足夠的運力把這些人快速運輸到濟州島上去。
若是那些人在家待著,還可以讓他們吃自己,吃家裏。可這幫人集結到趙嘉仁這邊之後,趙嘉仁這邊就必須提供食物和住宿。
事情搞成這樣,立刻有人提出讓這些人先回家等候消息。甚至不用麵帶不快的趙嘉仁否決,有基本常識的幹部們自己就表示否定。那些人背著包挑著擔走那麽遠才走出大山,讓他們費那麽大的氣力再回去的話可就太過份啦。
最後經過討論,讓住的近的先回家等,優先運輸家裏遠的那些人。然而來的人數量如此之大,依舊存在處理不了的問題。袁弘傑算是第一次接如此巨大的任務,那時候他覺得萬念俱灰。他認為把事情搞成這樣,趙嘉仁必然不會再重用他。有了這樣的心理負擔,袁弘傑覺得自己的前途徹底完了。
然後趙嘉仁就請大家吃了頓飯。先站起來敬酒的時候,趙嘉仁看著一眾垂頭喪氣的家夥,他笑道:“大家不要氣餒。我可以告訴你們,到現在為止,我對大家的工作很滿意。我們麵對問題的時候並沒有被困難嚇倒,如果有人說我們到現在還有五萬人沒運走的話,我要說,咱們現在已經運走了兩萬多人,而且還是在沒有大量擁擠的情況下運走的。大家不要怕別人說什麽,關鍵是我們自己是不是竭盡全力。若是真的竭盡全力,那就沒什麽好後悔的。”
說完之後,趙嘉仁一拍身邊的袁弘傑,“來!和我一起與大家敬酒。”
聽了這話,袁弘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出來。他最擔心的就是失去趙嘉仁的信任,現在確定趙嘉仁對大家沒有失望,對袁弘傑沒有失望,他立刻就恢複了信心。
工作的辛苦此時根本沒有被袁弘傑放在心裏,他連忙端起酒杯準備跟著趙嘉仁一一給大家敬酒。他心裏麵還感慨,原本的時候應該是大家給趙嘉仁敬酒,趙嘉仁頂多一次性的說句‘給大家敬酒’,然後事情就結了。現在事情整個反過來,趙嘉仁要給大家敬酒。
這念頭出來之後,袁弘傑突然靈光一閃,忍不住大聲說道:“我有個主意。”
這話太突兀,把眾人弄得迷惑不解。袁弘傑雖然知道此時大概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但是他心中隻想著盡快解決問題。帶著火燒火燎的感覺,他率直的說道:“我們這邊雖然不夠住,但是那些被先安排回家的那些人經常來打聽什麽時候輪到他們出發。我們不妨問問這些人可否能找到讓人臨時住短時間的地方。他們也有幾千號人,若是能安置同樣的人數,也能讓我們省心很多。頂多我們給錢,他們本來就缺錢,能有錢賺,應該會更加上心才對。”
把這番話一氣說完,袁弘傑覺得心裏麵焦躁的感覺降低了一些。正如趙嘉仁所講,找到這麽多人沒錯,而且以趙嘉仁的運輸能力,把這些人全部運抵濟州島不過是兩三個月內就能完成的事情。唯一問題就是沒辦法把這麽多人集中安置,隻要這幫人暫時有分散的地方住,還能有效通知他們,就算是解決了此事裏麵最大的問題。
敬酒暫時停止,一種幹部們對袁弘傑提出的建議進行了討論。大家覺得有試試看的價值。一加執行,效果比想象的要好很多。那些住的近的人得知了有錢可賺,立刻發動力量。以他們推薦的地方,別說一萬多人,就是臨時住五萬人都沒問題。幹部們甚至不用再去幫忙,他們隻管去看看那些找到的臨時安置點是否安全,對其挑挑揀揀就行。
解決了此事之後,袁弘傑覺得自己變了很多。在確定自己不會被攆出核心圈子後,袁弘傑明白了自己以前總是因為無法得到這樣的突破,所以活在‘不敢’之中。因為任何失敗對他都是致命的,都將斷絕他的一切。
此時居高臨下的看著級別低於自己的港口負責人無奈的接下了計劃外的工作,袁弘傑笑道:“此事是我臨時增加的,這次我回去之後給大家寫加班申請。一定讓大家拿到加班費。”
聽了這話,港口負責人才帶著笑容答道:“這都是為了早點把人送到,應該的,應該的。”
袁弘傑繼續是一副謙虛謹慎並不盛氣淩人的表情,他甚至準備現在就去把加班申請的事情給辦了。有了穩固地位的現在,袁弘傑發覺自己終於可以按照聖人的教誨去做。做事不拖拉,寬於待人,嚴於律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