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大伯回家的時候覺得兩腿軟，導致這麽一個結果的最大原因自然是餓的。

    進了屋門之後，他就對三兒子說道：“拉個小車，去鄭家運些糧食回來。”

    兒子聽了之後愣住了，鄭家和6家這種局麵，老爹怎麽突然就去鄭家運糧。

    “快點去，你不餓得慌麽！”6大伯覺得自己都沒有力氣再火，吃了十來天的稀粥，大白天都能憑空看到星星。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拉下來臉去向鄭家借糧。

    之前6大伯連著三次到孔家借糧，因為不想告訴孔家他準備南遷的事情，6大伯提出隻借一千斤糧食，卻被孔家一再拒絕。必須得說，現在的6大伯是真的不生孔家的氣，見識了這麽多事情之後，他明白了啥叫做‘大難來時各自飛’。6家借糧的目的並不是要與孔家共渡難關，而是與孔家的人分道揚鑣。

    出於這樣的心態，6大伯今天好不容易被蒙古人放回來，就向鄭家懇請借糧。既然一定是要跑路，6家更不在乎鄭家。若是以後真的能回來，那時候還上糧食就是。若是回不來，6家也不會對鄭家有什麽想念。

    拉著車子帶著兒子到了鄭家大院門口，隻見鄭家防備很嚴密。經過檢查，才讓父子兩人進去。在院子裏，迎出來鄭家的家主讓人去運糧食，然後問道：“今天你倒是出了不少力，不是你講了姓氏的事情，蒙古人隻怕還不會這麽痛快的放大家離開。”

    6大伯聽了之後忍不住咧嘴，他當時完全沒有想那麽多，隻是找了他覺得最合理的理由。河北沒什麽姓林的人。這麽一說，蒙古人對於漢人姓氏分部來了興趣，6大伯雖然挨了幾鞭子，最後蒙古管事覺得有收獲，便暫時放眾人離開。

    “你覺得蒙古人是不是想殺光河北姓林的？”6大伯問鄭家家主。

    麵對這個問題，鄭家家主竟然難得的苦笑起來。這動作對於這位地方上的豪強是極為罕見的，至少6大伯見過鄭家家主這麽多次，是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然後6大伯就聽鄭家家主歎道：“蒙古人要做什麽，我們也管不了。”

    “哈！哈哈！”6大伯幹笑幾聲，這豈止是管不了的地步，而是蒙古人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回想起在黃河以南的地方，作為逃荒的6家人心裏很不得勁，卻沒有不安全的感覺。雖然最近幾年，大宋證明他們比蒙古人能打，但是北方人形成的南蠻子柔弱的感覺並沒有消失，6大伯覺得南蠻子的官府可沒有蒙古這邊的霸氣。

    充分體會過蒙古霸氣的現在，6大伯隻想趕緊到那個有著柔弱氣息的南蠻子官府治下生活。和大元這邊一比，在南邊活下來的幾率實在是大了太多。

    糧食運來，6大伯對鄭家家主千恩萬謝。鄭家家主平淡的說道：“都是鄉裏鄉親，該幫忙的時候也得幫一下。想在回想起來，以前大家弄到見不得麵，實在是太意氣用事。”

    “這……一個巴掌拍不響。”6大伯忍不住附和著鄭家的善意，然後把借糧的字據送上。

    從鄭家出來，6大伯就趕緊把糧食運回去給各家分。雖然做飯會有香味，此時也管不了那麽多。大家都餓了這麽久，再不吃飯就真頂不住了。熱騰騰的麵糊用南邊帶過來的油刷在鐵鍋上，攤成煎餅。上麵撒了鹽，還有從南邊帶過來的作料。6大伯吃了一口，眼淚忍不住嘩嘩的湧了出來。太好吃了，他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煎餅。雖然煎餅攤的比較厚，中間部分還是生的，但是這滋味太美好啦。

    擦去眼淚，6大伯親自動手，把麵糊給弄薄，這次帶了點焦皮的煎餅更是無比美味。家裏人圍著爐子，眼巴巴的等著煎餅攤好。6大伯攤了一張又一張，原來的精打細算的念頭暫時拋到一邊，他現在需要的是吃飽。隻要能吃飽，死了也無妨。

    之後的兩天，6大伯現他必須得準備逃跑。因為糧食消耗的比想象中快，而且從南邊也來了人。6大伯的二兒子已經回來，他帶來了南邊的消息，6局長強烈建議家族遷移到南邊去。他們也備好了船隻。

    蒙古人這兩天也沒有對大夥如何，也沒有走。回想之前的種種，6大伯決定趕緊離開。等蒙古人走了之後再離開倒也不錯，但是萬一等來的是蒙古人再抓人呢？和這些凶惡的家夥在一起，多待片刻也是危險。

    事情決定了，6大伯就讓大家早早的吃飽，睡覺。入夜之後就派出家裏機靈的家夥在道路上打探接應。他選的是一條遠路，繞開了蒙古兵駐紮的地方。

    深夜的時候把大家叫起來吃了頓熱乎飯，黎明之前6家人被帶了簡單的行李出。

    摸黑走了好遠，天就慢慢亮了。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人，隻是在約定的地方見到之前就被派到這裏的6家人。這些家夥看來都等的心急火燎，看到大家來了之後就忍不住要說話，怎麽說都擋不住。

    雖然沒讀過歐陽修的《秋聲賦》，6大伯也根據古人的智慧讓大家嘴裏咬了筷子，為了怕筷子掉，還用繩子係在兩頭，掛在脖子上。嘴裏咬了這樣的玩意，就沒辦法說話。讓這些話癆的家夥咬了這玩意之後，整個隊伍都陷入沉靜之中。甚至連那些嬰兒，吃飽之後用帶子綁在背後，小東西們反倒不吱聲。

    天亮之後，眾人香梅寄走的度提高不少，走到中午時分大概就繞到了蒙古軍南邊，位於蒙古軍東邊十幾裏外。雖然覺得安心許多，卻也不敢停歇。吃了午飯之後稍微休息一陣，眾人就繼續開始向約定的渡河點走。

    又走了一個時辰，6大伯終於覺得有些安心。按照這樣的度，走到傍晚就能到小清河河邊。順著小清河再走半天就能到黃河，渡河點就在黃河與小清河交匯處。

    輕鬆的情緒自然有傳染力，雖然6大伯沒說法，但是他輕鬆的姿態貌似影響到了別人。隨著嬰兒的幾聲低沉的哭泣，旁邊的父親忍不住開口詢問妻子，“兒子是不是餓了。”

    有人帶頭打破沉寂，其他幾個帶著孩子的父母也開始照看一下孩子。有了這些人，那些早就心急火燎的年輕人放下嘴裏的筷子，開始和同輩的年輕人說話。然後那些咬牙跟著隊伍的老人也忍不住想歇歇。6大伯心中放鬆，也就同意了。

    幾十口人坐在一起，話自然就多。有些人能走遠路，有些則不太會走遠路。各種埋怨也多了。就在6大伯覺得這不行，準備強製讓眾人再次銜枚疾走之時。聽到背後不遠處的小坡上有人喊道：“你們是什麽人？”

    這聲音不算特別大，可是把6大伯嚇得夠嗆。他扭頭一看，不知何時，背後不遠的山坡上站起了兩個年輕後生。定睛一看，其中一個竟然是孔家的府兵。另外一個並不認識，隻能看到他也穿著府兵的軍服。

    大家互相看了片刻，6大伯喊道：“四郎，是我啊。是你6舅舅。”

    對麵的孔四郎盯著6大伯看了片刻，突然喊道：“我不認識你。”說完，立刻就向坡下跑去。

    6大伯連忙追過去，沒到坡頂，就聽到一陣馬蹄聲。等他跑上坡頂，就見山坡下的孔四郎和另外一個年輕府兵已經騎著馬就沿著路跑開。6大伯埋怨的一拍大腿，就拍在了腰中別著的短刀上。就在此時，年輕的府兵彎弓搭箭向天空射了一箭，然後尖銳的響聲直衝天際，竟然是用了響箭報警。

    這下6大伯再也沒有了幻想，“走，直接過那片樹林子！”6大伯指著樹林喊道，接著率先向樹林跑去。和騎兵在道路上比度就是自殺，到了此時隻能穿林子甩開蒙古軍。

    進了林子沒多久，就有人被凸起的樹根絆倒在地，扶起來的時候嘴唇都摔破了。幸好是年輕人，沒摔出大毛病。道路再不好，至少是大家踩出來的，便是不平整，卻也能大概預期。林子裏麵草也長，地麵起伏根本沒辦法準確判斷。度一快，就容易出事。

    不得以，大家隻能讓年輕人在前麵趟路，壯年人攙扶著老年人和體力弱的女子。眾人好不容易穿過樹林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因為沒走過這裏，6大伯氣喘籲籲的分辨了好久，這才找到方向繼續向前走。

    走了沒多遠，又到了一條路上。然後就聽得馬蹄聲響，幾十名騎兵從山坡後麵縱馬衝了出來，頃刻就把6家人給包圍。6大伯抬眼看著這些府兵和蒙古兵混合而成的隊伍，很快就看到了孔家四郎在裏麵，而鄭家的族長和子弟同樣在騎兵之中。

    為的正是那位蒙古管事，就見他居高臨下的看了看6大伯等人，隨即下令：“都殺了。”

    6大伯大駭，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蒙古管事不是冷酷無情，而是根本沒有感情。殺人和碾死幾隻螞蟻般毫無波瀾。6大伯連忙向孔家人求助，“四郎！四郎！你幫我們講講，我們不是壞人。”

    看得出，孔家四郎猶豫了片刻。那個蒙古管事冷淡的看著孔四郎，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這鍾無言的動作連6大伯都看懂了，如果孔四郎不動手，蒙古管事就要對孔四郎動手。

    孔四郎咬咬牙，他抽出弓箭開始向6家人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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