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聯動(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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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第幾個了?”趙謙有些疲憊的詢問秘書。

    “這是第九個部會。還有四個部會在後麵排隊。”

    “後麵還有哪些部會?”趙謙疲憊的問。以他的記憶力當然能清楚的記住每一個部會的名字,把前麵九個部會排除,大概就能猜到剩下的部會是哪幾個。然而趙謙隻覺得精疲力竭,根本不想動心思。

    “接下來是司法部長。”秘書連忙答道。

    “其他三個部門的是部長麽?”

    “不是。”

    看了看已經下午六點多,趙謙說道:“請司法部長進來,其他的告訴他們,明天上午再見。”

    沒多久,司法部長許平就走了進來。見到趙謙就笑道:“太子,恭喜你開府。”

    趙謙連忙請老同學坐下。司法部長許平比趙謙大十歲,他退役的時候就是軍中管軍法的上校,退役後上大學深造。趙謙是水利專業,許平是司法專業,大家的司法基礎課專業都是大課,趙謙和這幫退役軍人們更親近,自然就認識了。

    坐下之後趙謙笑道:“什麽開府,隻是接了朝廷的差事。你可別亂說話。”

    唐代的東宮屬官建製如同一個小朝廷,可以說是自成體係。唐代東宮屬官眾多,有專門的職掌範圍,體係較為完備。“《唐六典》載東宮官製甚詳,如一小朝廷。而宋代的卻極其苛簡。宋代東宮官製的官銜名稱雖然仍然存在,如“太師、太傅、太保、少師、少傅、少保、賓客、詹事、左、右庶子、中允、中舍、諭德、讚善、洗馬、家令、率更令”,但是“皆緣舊製除授而無職司”,東宮官是隨皇儲的冊立而建的,主要講究實效性,沒有定員,多以他官兼任,並無實際職事。

    趙謙作為成年的皇長子被加銜開封府尹,按照大宋傳統就是正式冊封太子。趙謙並沒有任何幕僚,也沒有實際的班底。所以趙謙這也不能算是謙虛,隻是在敘述事實。

    “官家已經改動了全部製度,太子此次受命和開府有何分別。”徐平淡然答道。這不是他一個人的觀點,而是大家的共同看法。宋代東宮太子有一個特點,不得染指軍隊。趙謙不僅自己有數年從軍經曆,更是當過部隊退役軍人委員會的主任,參加了不少軍隊上的事情。與軍中大佬們不是一般的熟悉。

    大家不是傻瓜,趙謙作為嫡長子,又在包括軍隊在內的許多部門幹過差事。趙官家的想法根本無須懷疑。現在便是沒有所謂的太子黨羽,趙官家想廢了太子也並不容易。這次官家的委派與開府毫無分別,所有部門都要與趙謙聯絡。許平當然要來表個態。

    趙謙明白眾臣的想法,他笑道:“不說這個了,你應該不是隻為這件事而來吧。”

    許平邊說出此行的目的,“既然鐵道部是準軍事單位,鐵道部要不要建立公檢法。”

    “當然要建立。”趙謙爽快的答道。

    “那麽鐵路的公檢法與司法部算是什麽級別,同級麽?”

    麵對這麽爽快的問題,趙謙應道:“鐵道部現在定位不是特別清楚,我隻能說鐵道部不會比司法部高。司法部對此事很在意麽?”

    “很在意談不上,至少是比較在意。”許平答道。司法部下屬有公安、檢察院、法院。每一個部門都是大宋極為重要的強力部門,突然出現一個擁有司法權的新單位,三大部門的負責人都找到許平談此事。不用他們來,許平自己已經決定要來。

    “現在的設想是這樣,鐵路主要載體就是火車,主要營業場所就是車站。這些地方情況比較特殊,公安也不可能每趟車都派上人吧。那些乘務員們也得隨時投入打擊列車犯罪行為的行動。公安若是加入反倒不是太合適。”

    “是這麽說。不過這些新部門是直屬鐵道部,還是隸屬公安部。鐵路的法院是隸屬鐵道部還是由司法部的法院係統直接領導。我來之前司法部裏麵已經說了,若是鐵道部覺得他們的專業需要設立專法,這都不是問題。司法部幫著不少部門設立過專法。隻是呢,鐵路司法若是獨立於司法部之外,未免不合適。這畢竟不是軍隊。”

    趙謙已經明白為啥老同學身為堂堂司法部長,等到六點多也要盡快見到趙謙的理由。軍隊性質極為特殊,軍法與民法的出發點就不同。人民看到災難采取避讓根本不犯法,軍人拒絕服從衝鋒命令是可以立刻執行戰場紀律。所以司法部並不反對軍隊有獨立於司法部之外的軍法權。鐵道部歸根結底還是一個生產單位,便是軍事化管理也沒到軍隊那種與民法完全不同的程度。所以趙謙答道:“這件事我願意召開一次會議,讓鐵道部與司法部談清楚。”

    “太子的意思是如何?”

    “我現在猛然接到這個差事,還沒想過你說的這些問題。”

    許平說道:“太子,司法部願意配合鐵道部,我們這邊的看法是鐵道部不太適合建立完全獨立的司法體係。咱們都當過兵,知道軍法。按照官家所說,鐵道部要做到沒有意外的管理水平,那在人事權上會非常大,勞工部都不能淩駕鐵道部之上。管理工人和司法還是不同。司法部希望太子能支持我們司法部的觀點。”

    “到現在為止你來找我說了這個問題,鐵道部現在滿心都是鐵路建設,他們還沒考到方麵的事情,我們先聽聽鐵道部什麽看法再說。”

    送走了許平,趙謙有些精疲力竭的靠在座椅裏。國家管理真的是非常細膩的體係,之前的部門都是向趙謙恭賀,說些與鐵道部生產業務上的往來。司法部是第一個談及與鐵道部司法權限的問題。這讓趙謙發現他自己考慮問題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完善。老爹說過,隻要能管好這十幾個部門,就能管好大宋。現在看果然如此。

    精疲力竭的起身準備回家,趙謙一出門就看到鐵道部的副部長在外麵等,他連忙上前問:“有什麽急事?”

    “恭賀太子開府。”副部長說道。

    趙謙連忙把部長讓進屋裏,“這個不急。我明天就要到鐵道部去,讓你這麽等……唉……”

    副部長立刻答道:“我們接到了太子給我們的消息,我來這裏是想問問倭國勞工的事情。這批勞工們大量撤離,下一批什麽時候會到。若是他們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就得趕緊招募本地勞工。太子說個時間,我馬上就要出去忙。”

    “這個……你問的好。”趙謙最後用稱讚給自己爭取點時間。他並不敢相信倭國人說的話,倭國不是天竺,天竺中部和南部雖然也有番王,直接領導番王的是大宋理藩部。大宋在天竺便是談不上說一不二,至少回饋的消息更靠譜。除非大宋出兵征服倭國,將倭國變成大宋的藩屬,否則倭國的反應就能很大程度決定合作進程。然而老爹並不想這麽做,他的觀點很有趣。‘倭國距離大宋太近,若是把倭國給征服了,倭國人跑來要當宋人怎麽辦?我們要的是倭國的勞動力,而不是要倭國人。’

    趙謙也不確定具體時間,倭國說他們等船回去之後就往上麵裝人。四國那邊的說法聽著靠譜,說是一個月後就有結論。趙謙覺得一個月實在是太不好確定的時間,他換了個話題,“說起來,大宋現在到鐵路工地上幹活的百姓還是很少麽?”

    副部長答道:“的確不多。主要是土方工作太辛苦,大家要是願意幹這個,還不如到農場去呢。工資未必更高,至少離家近。”

    “我有個問題。咱們不談論現在的工作,隻是把咱們放到農民的角度看。部長你是想去農場工作,還是在家自己種地?”

    “有多少地?”

    “一個人十畝地。”

    “有牲口麽?”

    “會有自己的牲口,不過我想著……算了,牲口自己管。若是牲口有病的話,那就得找村裏的獸醫。”

    副部長想了一陣答道:“要說道理,我知道農場會更好。可是從我心裏,我還是想著自己幹好。”

    “寧為雞口毋為牛後?”

    “我也有親戚還在農村,他們聽到風聲說要是願意自己種地就給大家分地。不過土地歸國家所有,他們分到的土地隻能用來種,不能幹別的。他們也不是覺得農場不好,也不是非得爭口氣。他們就是覺得有自己的地心裏踏實。”

    趙謙連連點頭,“能理解,能理解。”副部長說的是大實話,趙謙做調查的時候大家普遍反應都是如此。這也是趙謙決定對現在的農場製度進行調整的根本原因。不是農場不好,而是大家就是想擁有自己的土地。擁有土地就擁有了生產資料擁有了希望,僅僅是心裏的感覺就讓他們做出讓堅定全民農場派不高興的決定。

    既然副部長這麽誠懇,趙謙也覺得自己需要誠懇應對,他先把從倭國來的消息告訴給副部長,然後說了趙謙的決定,“你們先招人,反正大家都不準長幹,我也不敢對倭國有啥期待。咱們也走一步看一步,你覺得如何?”

    “隻能如此。倭國勞工那種,唉……我覺得這麽劃算的勞工也不是天天就能找到。”

    送走了副部長,趙謙終於能回家。在馬車上他想到自己現在的職責就覺得有些心煩意亂,的確有些人就是能把權力這件外衣穿的非常非常華麗,可趙謙就是做不到。還是幹事更能讓趙謙感覺到踏實。所以趙謙還是考慮起修鐵路的事情,他想著前幾日副部長給他的表格,表格裏麵各種細項非常清楚,給倭國勞工接種疫苗的錢都是鐵道部出的,把種種支出算上,按照土方計算的倭國勞工的工資也隻有大宋勞工的四成。

    這個計算十分有趣,趙謙明白老爹說從倭國獲取勞動力是個什麽意思,但是這種巨大的勞動力價格差距代表著什麽,趙謙想不明白。可他感覺這裏麵有種說不出的東西在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一片模糊中,趙謙最大的感覺是要是倭國勞動力充斥大宋,大宋的人民靠什麽養家糊口。

    此時的倭國,一隊隊的倭國勞工們在幕府或者足利家官員以及四國監察人員的帶領下抵達了故鄉。拿下自己的大包小包,帶著沉重的大米袋子步行非常辛苦,等他們看到家門之時這種辛苦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勞工們在門口就開始大聲呼喚親人,見到親人之後就撲上去相見。那些在家的親人雖然聽說勞工們會被送回來,可貴人老爺還說過隻要他們按時交稅就能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呢!沒想到還能見到親人活著回來,大家可都高興壞了。

    安達寅一郎看著那些人團聚的家人回到家裏,看到他們家家戶戶的房子裏都冒出炊煙,心中總算是感覺安定一點。身為貴族,安達寅一郎並不太相信這些貴人們會真的完全遵守大宋的命令。大宋是守信的,他們答應的報酬不會少給也不會多給。倭國貴人們卻從不守信,所以寅一郎先去了趟鐮倉城。上幾次來這裏都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這次事情並不緊急,寅一郎沒有進城,而是前往他之前待過的小村落。回到自己居住的那個破廟,就見這裏更破敗了。棲身於此的時候寅一郎好歹會砍砍草,現在這裏的野草都有半人多高。

    破屋子裏的小床已經完全腐朽,寅一郎看了看自己用來藏東西的幾個隱秘位置,發現已經有人光顧過,那些地方空空如也。這不僅沒有讓寅一郎生氣,反倒讓他鬆口氣。那些東西若是放到現在早就壞掉,被人拿走還能對人有所幫助。

    離開小破廟,寅一郎就到了橘梗店老板那裏。老板老了幾歲,看上去沒啥大變化。見到寅一郎,他仔細打量一陣就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這次兩人沒有到那個陰暗的房間,而是到了老板家的小院子裏。在高於地麵的走廊木板上坐下,老板歎道:“寅一郎你果然是有來頭的人。”

    “多謝老板那時候幫助我。”寅一郎有些懷念的說道。

    老板接過寅一郎遞過來的煙卷,點然後吸了口,有些自嘲的說道:“現在我做不成賣肉生意啦。”

    “為何不開個肉鋪?”寅一郎問。

    “肉鋪?嗬嗬,這哪裏是我能開的。”橘梗店老板自嘲的說道:“現在賣肉的肉鋪都是幕府的人才能幹。我根本沒那個資格。”

    說完之後又吸了口煙,老板突然問道:“寅一郎能幫我麽?”

    “我得問問幕府。其實我也不知道現在幕府都讓誰開肉鋪。”

    聽到這話,老板起身走到寅一郎麵前正坐,然後深深低下頭,“請你幫助我。”

    這麽搞讓寅一郎的心情被破壞不少。他來這裏的目的不是耍威風,而是想重新體會少年時的心情。不過老板這麽說也不是沒好處,寅一郎先請老板坐回走廊的木板上,就詢問起最近村裏的情況。

    村裏沒多大變化。寅一郎被抓的時候算是讓村裏震動了一下,寅一郎把丸子的父親送去大宋使館區的醫院,醫生把丸子的父親肚子切開,取出了侵入丸子父親肚子裏的惡鬼,更是震動一時。

    “丸子怎麽樣了?”寅一郎想起那個小姑娘。

    “她已經嫁人了。孩子都有了。”橘梗店老板答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寅一郎歎道:“我在村裏和她最熟。”

    橘梗店老板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現在村裏出名的其實是丸子的父親,大家都說他的肚子已經品嚐過刀刃的味道。是個與眾不同的好漢啦。”

    肚子品嚐過刀刃的味道。這話在寅一郎聽來不算是貶低的話,對於武士來說,在戰場上負傷,或者切腹,都是光榮。一位普通農民可沒有資格享受到如此榮耀。“老板,村裏有沒有人想出去賺錢的?”

    “到哪裏去?四國麽?”

    “更遠。”

    “去九州?”老板的聲音裏麵有著不解。

    “更遠。他們願意不願意到大宋去幹活。除掉往返路程上的一個月,他們要在大宋幹夠六個月。可以賺到兩身衣服,兩大塊可以給四個大人做身衣服的布料。兩口鐵鍋,兩個鋤頭,五十斤大米。在路上和幹活的其間,大米飯管飽。”

    老板看向寅一郎,三角眼裏麵都是不屑,“寅一郎,你不會是要他們去賣身吧?”

    “當然不是,我才不會做這種生意。”

    “你知道一口鐵鍋多值錢麽?”

    “知道。”

    “你說的布料是哪種?”老板的三角眼裏更是露出輕蔑

    寅一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是勞動布做成的衣服。耐髒乃磨,寅一郎非常喜歡。

    老板伸手過來捏了捏厚實的布料,他繼續問:“你覺得這身衣服很便宜麽?”

    “不會很便宜。”

    “除了賣身,他們憑什麽賺到這麽多?”

    寅一郎對這樣的回答比較有預測,他站起身,“老板,已經有從大宋回來的勞工,最近的離你不太遠。你可以去他們家看看麽。等你決定了就去大宋使館區肉店,抱上我的名字,他們就會聯係我。”

    說完,寅一郎邁步離開了橘梗店老板的小庭院。他要找的很多,橘梗店老板隻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