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大概是得了阿婆的命令，瑪拉依等眾少女再也沒有出現。

    

    第二天早上，出來把吉祥送到北麵河汊的，也隻有吊著胳膊的聞鷹。臨別時除了提醒他，梵音的吊墜信物不能丟，否則會有生命危險，就頭也不回地返回了古安莫昆。

    

    由於白石部距離天壁近二百裏，中間還有過一個有妖王盤踞的絕嶺——黑鬆嶺，所以按計劃吉祥要分兩天才能趕到，這樣就必須帶一個皮被窩，以在雪中過夜。

    

    同時為了睡覺時不被野獸偷襲，古安還給吉祥帶上了四條獵狗，用雪爬犁載著行李。

    

    按計劃吉祥坐一段，再以雪板滑一段，正常速度並不會太慢。

    

    不過吉祥走的極不安心，也不甘心，腦海中總時不時浮起一些血淋淋的畫麵，有時是聞鷹，有時是阿婆，有時其它人，都身上插著箭矢，剝得赤條條地掛在樹上，血液在屍體下方結著殷紅的冰柱，怵目驚心。

    

    特別是其中還有瑪拉依等少女的身影，更讓吉祥氣血難平。

    

    所以他猶猶豫豫，走走停停，到了中午二十裏路都沒走上，堪堪隻到天壁三部目前獵場的邊緣——黑鬆嶺。

    

    按聞鷹的講解，北自黑鬆嶺起，直到西邊的鷹嘴砬子，都是莫爾哈妖王的領地。莫爾哈也是薩滿神國的成員，所以過往與天壁並不和睦，因此再三交待吉祥，過嶺要盡快。

    

    但是吉祥慢騰行到黑鬆嶺下，卻幹脆走都不走，停下休息起來。

    

    確切說，吉祥是決定不走了。他要回去，與天壁同呼吸共命運！

    

    雖然他同意阿婆的說法，自己留下可能也就是多一條人命，反而走，才有可能幫到更多的人。

    

    但是，吉祥無法釋懷的是，過了這道嶺，無論以後自己幫到多少人，這些人裏都注定不會有聞鷹，不會有阿婆，更不會有瑪拉依等一眾可愛的少女——那自己幫到別人，又有什麽意義？

    

    所以必須留下！

    

    但他不準備直接回古安。

    

    今天早晨，古安出獵的阿那格，目標獵場離黑鬆嶺並不遠——吉祥本應隨他們一同出獵，所以做了不少功課。

    

    現在從這裏出發，沿著黑鬆嶺向西數裏，越過一條河穀，再翻過一道嶺就可以看見一座較高的山丘——雙望山，那裏可以同時看見天壁和鷹嘴砬子，就是獵場所在，十分容易辨識。

    

    所以他打算先去與出獵的阿那格在雙望山匯合，等打了獵物回到天壁，阿婆再想趕走自己，自己賴著不走，也有更多的兄弟替自己說話。

    

    心意既決，吉祥掏出一片肉幹嚼了，恢複些體力，就調轉爬犁，向西行去。

    

    但是剛行了百多米，四條拉著爬犁的獵狗突然停下，轉頭衝著嶺上拚命地狂吠起來！

    

    這是有危險逼近，吉祥趕緊跳下爬犁，放開獵狗，按著刀警惕地看向林子深處。

    

    須臾，一聲怪笑，枝葉一動，樹上跳下一物，一身花皮斑斕，耳尖兩撮簇毛高聳，竟是一頭猞猁，而且看這樣子，還是一頭猞猁妖獸。

    

    不等吉祥發聲，獵狗們又狂吠起來，片刻林中一陣急響，球一樣滾出一物，摔在坡腳的小道上，發出“汪”的一聲慘叫。

    

    但是很快就爬了起來，昂起頭高傲地攔住了吉祥的去路——這是一匹一身白色皮毛的妖狼。

    

    吉祥覺得情況不對。兩頭妖獸同時出動，而且應該是先在嶺上發現了自己，見自己要走才又追了下來——這顯然是專門被派過來攔人的，而聞鷹和阿婆，卻從來沒有提到過，所以很可能是妖王的新動作。

    

    “我並沒有侵犯妖王的領地，兩位攔我做什麽？”吉祥沉聲問道。

    

    “古安、木勒、還是伏敇？”白狼冷酷地發聲道。

    

    黑鬆嶺南一帶，隻有天壁部獵民，但既然這麽問，當是針對古安無疑。

    

    “古安莫昆，吉祥。”吉祥答道。

    

    “古安的啊……那你小子太不走運了，一個人落單，圖騰也涼了，碰上我們兩大統領，隻能無比淒慘地被虐死了！可惜，可惜啊!”猞猁陰陽怪氣地道。

    

    “對，你打打不過，跑跑不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白狼冷酷地點頭補充。

    

    吉祥回道：“可你們壞了規矩——我說過，我並沒有侵入你們的領地！”

    

    猞猁發出一串長笑，道：“哪還有什麽規矩？血祭開始，我們就是規矩！”

    

    吉祥心裏一跳，不動聲色地哂笑了一聲，道：“別蒙我，我們雖然扣了香，但還不滿三個月，還有開香的可能，怎麽可能會開始血祭？”

    

    “天真！這是來自薩滿神國的神諭，哪還會有開香的可能？況且就算我們不合規矩，你又能到哪裏說理去？認命吧！”

    

    吉祥想了想道：“那可以把獵狗放了嗎？它們是無辜的。”

    

    猞猁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吉祥，突然爆發出一串大笑，伸出一個爪子指著吉祥道：“你在想什麽呢？居然還和我談條件？我的愛好是什麽？玩弄至死啊！你覺得你一個夠我玩的嗎？”

    

    這還真是貓科動物的德性，這猞猁就算是成了妖，本質也沒變。

    

    既然這樣，自己還真得速戰速決，不能給對方思考的機會。

    

    吉祥幹脆不再囉嗦，突然大吼一聲，拔刀就向猞猁衝過去。

    

    如果古安沒有扣香，考慮到吉祥可能是一位圖騰勇士，而且還是一位熊圖騰勇士，以猞猁膽小多疑的性格，斷然不會正麵與吉祥相碰。

    

    但本來它與白狼就是奉命前來堵截古安逃竄的人，知道古安不但沒了薩滿，唯一的圖騰獸伊古爾，也已經成了自家大王的麾下臣。

    

    所以一聽吉祥是古安的，猞猁就把他當成了普通獵民，這要再打遊擊，可就太丟妖臉了。

    

    於是它也“嗷”的一聲，半步不讓，直接飛身帶起數道殘影，就向吉祥撲了上來。

    

    吉祥在衝出的一瞬，“冰怒”便全力發動，“天眼”之下，猞猁賴以成名的速度優勢完全被克製，所謂的殘影就是個笑話，吉祥看得清清楚楚，直接就鎖定了猞猁的本體。

    

    說時遲，那時快，吉祥揮出的刀在半路突然變向，化劈為擋，攔住猞猁的兩爪的同時，起了一個高鞭腿，正中猞猁頭部。

    

    就見前一刻還囂張的猞猁，幾乎是半空中打了個折線，就“嗖”地一聲，一頭插進雪殼子裏，短尾無力的翻了兩下，就不動了。

    

    吉祥和猞猁妖打過交道，知道妖獸有第二形態，所以出手就是全力，根本不給它變身的機會，一個照麵就把大意的猞猁直接拿下！

    

    回頭再看白狼時，發現這貨尾巴夾著，腦袋已經插進了林了了，正要開溜。

    

    “別動！”吉祥喝道：“你跑跑不過我的獵狗和箭，打打不過我的拳腳和刀，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是束手就擒，我饒你不死！”

    

    吉祥這是看它要跑，借勢唬它一唬。不過單看這白狼的賣相，實力應該和猞猁相去不遠，所以也沒想著能有什麽效果。

    

    哪成想他這話一出，剛才還冷酷威嚴的白狼，竟然聞聲把已經探入林中一半的身子退了出來，伏起身子看著吉祥，兩耳後背，屁股上的尾巴搖得比狗不狗，竟然作勢要湊過來舔吉祥的手！

    

    投降了？！

    

    吉祥大開眼界，這貨也真是個戰士，夠幹脆的。

    

    但是吉祥還不能讓它靠近，作手勢讓它先趴在那裏，命獵狗看住，轉身把猞猁從雪殼子裏薅了出來。

    

    猞猁的形象無比淒慘，翻著白眼，舌頭在嘴唇外麵耷拉著，還沒有醒的跡象。

    

    吉祥本打算把猞猁一刀殺了，不過看到白狼的賤樣，讓他一下想起了九城村保安那條二哈，才省道自己還有一項“狗不理”的神技，正好可以用一下。

    

    不過需要略微改動一下，須在咒誓中把古安加進去，這樣自己雖然不能禦使它們，但是禦靈咒是個長效咒，卻可以讓它們再也無法傷害古安。

    

    這麽做的好處有二：

    

    一是，如果殺了它們，妖王還會派其它的妖獸過來，依然會危脅古安。反而留著它們性命，則可以讓它們出工不出力，解決一個方向上的危脅，關鍵是妖王很可能還不知情。

    

    二是，如果這麽做，妖王也不會發現古安還有能力敵妖獸的存在，這樣自己在暴露之前，還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想到這裏，吉祥取出皮繩，把猞猁綁了個結結實實。

    

    施禦靈咒須得咒靶清醒，所以在等猞猁醒來期間，吉祥給白狼施咒。

    

    白狼這貨，看著光鮮，要說慫可真慫的一批，一點反抗也沒有，趴著耳朵乖乖就範。更讓吉祥驚訝的是，施咒之後，這貨比二哈還不如，直接見了老虎一樣發出一串慘叫，夾著尾巴就鑽了林子，被獵狗追咬了好幾口都沒攔住。

    

    猞猁醒來後一臉不服氣，開始說什麽也不配合，但在吉祥拔刀要給它改性別後，終於說服了它。不過吉祥在給他施咒之前，為了避免結咒後它就沒影，先問明了古安血祭的具體情況，才施了咒，放它一溜煙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