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薩滿世界 第三十章 天魔旗再現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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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黑鬆林時,吉祥像送親一樣被一群骷髏獸簇擁著——這完全是出乎他預料的場景。望著遙遠山嶺上還露著半張臉的太陽,吉祥有一種如噩夢中將醒未醒的恍忽感。

    

    過了黑鬆林,按照青影的說法,距蜒河部已經不足十裏。

    

    來時聽花花講,蜒河部民風極其慓悍,就算是朋友來訪,也常常會被邀請比試切磋摔跤和箭法。而吉祥通過黑鬆林消耗甚劇,不恢複到一個好的狀態,一遇挑戰,必然會出醜。

    

    況且若是天黑裏冒然接近蜒河部,很可能會被警戒的人認為是圖謀不軌,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所以吉祥就找了一個背風且生著厚厚枯草的小山坳,一邊升火吃飯,一邊休息恢複念力,一邊思考如何順利進入蜒河部,找到合適的薩滿願意出手救治富詩韻。

    

    不須久住,自然不用費力搭撮羅子,所以吉祥睡的是獵民冬獵常用的皮被窩。這種東西是用冬季毛最長最密的麅子皮經過精心的鞣製製成,柔軟如布,舒適又保暖。

    

    用時直接鋪在雪上,把外衣脫下覆在上麵,人穿著柔軟的裏衣鑽進被窩中,即使是零下四十度的嚴寒,也不會凍到。

    

    獵狗則負責警戒。

    

    不過以吉祥現在的念力修為,綜合五感已經超過了獵狗,特別是玄而又玄的身覺(觸覺),已經能對百米外的東西有反應,比聽覺還要管用。

    

    睡到了半夜,吉祥突然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他發現了什麽危險,而是突然想起了因一時疲累而忽略的細節:

    

    既然這裏離蜒河部很近,按道理來講,這個半定居的漁獵部族,人口眾多,狩獵活動頻繁,山間的獵道應該比較明顯才對,為什麽自己走過來時,卻並未比進黑鬆嶺之前好太多?

    

    而且,太陽落山之前,蜒河部駐地上空應該會有很多炊煙才對,但是吉祥回憶起來,當時西麵的天空異常幹淨,別說炊煙,雲彩都沒有一絲!

    

    這還如何睡得著?吉祥再也不顧不上誤會和衝突,立刻起身連夜向蜒河部進發。

    

    一個小時後。一路暢通無阻的吉祥,循路來到了一處貌似後世村莊的所在。

    

    不同於天壁的獵民都住撮羅子,蜒河部的駐地裏分布的全是些整齊的半地下土房,隻是一路走過去,漆黑寂靜,竟然是戶戶皆空,根本沒有人居住!

    

    吉祥這下傻眼了,有一種唐三藏曆經九九八十難到了西天,結果發現佛祖搬家了的感覺。

    

    正在這時,突然前方傳來一陣獵狗的叫聲,聽起來至少四五隻,卻是自己的獵狗遇到了同類。

    

    吉祥心裏一喜。

    

    有狗自然就有人,吉祥趕緊滑著雪板趕了過去,沒走多遠,就發現遠遠的河床上亮起了一支火把,更多的狗狂吠起來。

    

    吉祥也趕緊點燃了一支火把,以讓對方及時看見自己,表明自己沒有惡意。

    

    很快,一個男性獵民背著弓箭,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提著漁叉,在幾條獵狗的簇擁下走上河床。但遠處的黑暗中,還有人影隱隱閃動。

    

    “來的什麽人?”

    

    “天壁部吉祥,前來蜒河部求薩滿救人!”吉祥高舉雙手,表明來意。

    

    一聽是天壁來客,立刻得到了同為瀆神部落的蜒河部獵民的認同,打了個呼哨,黑暗裏便又走出兩位持著弓箭的年輕獵民。

    

    雙方的交談氣氛還算友好,但是談下來的結果卻讓吉祥的心涼透了。

    

    原來,這個冬天蜒河枯水,靠穿冰捕魚根本無法滿足食物需求,所以按照部族的習慣,便要轉狩獵越冬。除了少數家中有不便移動老人的,其他人都在還沒落雪時,就已經舉族西遷入大青山裏,要到雪化開河後才能回來。

    

    而遷移出去的距離,至少一百餘裏,要三四天才能趕到!

    

    這直接就宣告了吉祥此行注定無果。

    

    “是什麽疾病,讓你需要冒險穿過黑鬆林過來蜒河呢?”

    

    能獨自橫穿黑鬆林,有管怎麽說,僅憑勇氣,也讓蜒河的獵民佩服不已,這番主動詢問,也是有試探看能不能幫上忙的意思。

    

    “中了莫爾哈的誅神刺。”吉祥如實說道。

    

    幾位獵民聽得嘖嘖連聲,顯然也是聽到過誅神刺的大名,特別是中刺者還是個不到五旋天的小姑娘,更感可惜。

    

    “那東西太毒了,六旋天以上中刺還可以靠自己清除。六旋天以下,中了誅神刺就會化成一道死氣,想要拔除,必須得九旋天薩滿出手才行,而且領神必須是火係或土係的頂尖神明——這樣的薩滿,在蜒河部也隻有兩位。”

    

    年紀大的獵民道。

    

    “而且,也得病人在這裏才可以,本部的九旋天薩滿,是不能過黑鬆林以東的,那會引起薩滿神國發動神戰。”另一位年輕的獵民指出了另一個問題。

    

    一個一直有些沉默的年輕獵民突然道:“似乎也不需要九旋天吧……咱們南麵的雙河莫昆,前些年曾有一個年輕的外來索索,我記得也是中了誅神刺的,結果好像是被一個四旋天的真薩滿給治好的……”

    

    “那是人家薩滿是看上那索索了!這事我也知道,後來那外來索索在一次打獵中死了,連累雙河也損失了一位未來的神薩滿。這事現在行不通,吉祥兄弟的朋友是個姑娘,沒有哪個薩滿會搭上命去救其它莫昆的女人!”

    

    這句話裏的邏輯是,救男人會把種留在自己的莫昆,救女人,女人生的孩子卻是別家的,自己的薩滿卻要冒隕命的風險,顯然不行。

    

    吉祥卻像抓到救命稻草,忙問怎麽回事。

    

    “是同心咒,也叫同命咒,能把兩個人的命連在一起,然後把誅神刺化成的死氣渡到薩滿體內,再請神清除——但是同命咒一經使用,就無法解除,所以兩個人一個死另一個也跟著得死。”

    

    花花?吉祥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個名字,但立刻否定。

    

    花花現在對天壁來說太重要了,要求他去和富詩韻共同犯險,是對整個天壁的不公。

    

    提都不能提。

    

    事已至此,吉祥再也沒有心思滯留下去,直接起身告辭。

    

    他要連夜東返,隻有盡快趕回去,才有時間詢問亞乾還有沒有其它辦法。

    

    反程是輕車熟路,速度快了很多,特別是過黑鬆林時得青影助力,三十餘裏路程轉眼即過,為吉祥節省了近一個白天的時間。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跳上樹巔就已經可以遙遙看見鷹嘴砬子。

    

    正當吉祥以為再加急一個晚上,就可以提前回到古安時,結果就出了一個意外,而且是一個很嚴重的意外。

    

    在莫爾哈生前,鷹嘴砬子輻射的領地,東起亂石坡,西至蛤蟆河,北到三星砬子-黑鬆嶺一線,南到細鱗山,地域十分廣闊,這也在側麵反映出莫爾哈的實力。

    

    不過後期隨著莫爾哈神屙日重,控製力大大下降,不僅領地開始遭到其它妖王擠壓,也有一些沒有宗主的流浪部族滲透進來,悄悄狩獵,繁洐生息。

    

    吉祥在回程中,就碰到了這麽一起流浪部族狩獵。之所以斷定是流浪部族,就是因為大的正神部族,如白石部,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地跑到妖王領地的腹地。

    

    最開始,吉祥是被大批野獸聚集的腳印吸引,不隻因為野獸數量多,更因為種類雜,隨便一處腳印,都能看出三種以上的動物,這就讓吉祥不由自主地順著野獸的足跡走了一遭。

    

    然後他就在來時路過的一處山穀中,發現了壯觀的一幕:一兩百隻各色大型野獸的屍體堆積在一起,形成了小山一樣的獵物京觀。

    

    野獸的種類更是另人咋舌,犴、鹿、麅子、狼、猞猁、狸貓、野豬,甚至還有兩頭熊和一頭豹子,各種小動物更不計其數,若再有一頭老虎,基本這個林子裏的動物,就齊活了。

    

    這麽大的手筆,吉祥覺得就是傾天壁之力,都無法一次性取得這麽大的獵獲。

    

    然後他又驚訝地發現了更奇怪的地方:京觀附近,居然沒有獵民活動的跡像,比如腳印、雪板的劃痕、狗的糞便和足跡等。

    

    特別是,動物身上都沒有創口,無論是刀傷還是箭創,比神技“眼對穿”射得的獵物還完好無損!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京觀不是人為堆成,而且野獸們是自動爬成一堆,然後自己死掉的!

    

    這是什麽讓人毛骨悚然的手段!

    

    特別是,吉祥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對這個場景非常非常熟悉——這不是天魔旗圈殺動物時的典型特征嗎?

    

    細想也不是不可能啊,天魔旗,本就是和薩滿關係極其密切的魔器!

    

    換成任何事,幾乎都不能耽擱吉祥回天壁。

    

    但是天魔旗是例外。

    

    吉祥都沒有猶豫,就開始以野獸京觀為圓心,一圈一圈向外搜尋。

    

    他不是找那位旗主的下落,因為那幾乎不可能,對手很可能是一位六旋天以上的神薩滿,有禦空行動的能力,無法在地麵追蹤。

    

    吉祥隻是想驗證自己的判斷。

    

    如果真的是天魔旗,其危害天壁首當其衝——一個不被薩滿正神庇護的瀆神部族,不正是天魔旗主最佳的目標嗎?

    

    吉祥的搜尋,一直推到了距野獸京觀百米外,也沒有找到有獵民活動的痕跡。

    

    現在吉祥已經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這件事就是天魔旗的傑作。

    

    不行,這事必須得求到亞乾頭上,不然天壁危矣!

    

    吉祥掉頭就要往回趕,突然心中警兆大起,情急中雪板連續變線,畫“之”衝到林邊,直接竄地撲到了林中。

    

    而身後,撲撲撲撲響聲不斷,箭支幾乎是追著吉祥的屁股射在了雪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