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城下斬將震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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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在天黑前抵達,黎明前就要出發。

    紹天三年十一月,明軍大旗出現在濟南城下,宣告著大明全麵反攻進入一個新階段。

    各路禦營聚集濟南城下,分五麵駐紮,立五色方旗。

    濟南城被圍的鐵桶似的,麵對明軍,濟南外圍的守軍早就慌忙撤入城中,還有一些綠營兵、鄉團更是直接就地投降。

    濟南城西南隅,山東巡撫院署衙門。

    巡撫山東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糧餉監理營田,加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禦史的張儒秀一夜白頭。

    麵對圍城的明軍,他把自己關在撫院,閉門不出。

    這位年初前來接替山東巡撫的正二品大員,是個遼東人,很早就歸附韃子,多年來也是兢兢業業為韃子效力,能做到巡撫本是好事,一方封疆大吏,可是偏偏來做這山東巡撫。

    他的前前前任丁文盛就是因為山東局勢糜爛,最後被召回北京,然後部議定罪,直接被處死抄家了。後麵連續派了三個巡撫下來,最後都自盡了,有的吊死在撫衙,有的吞金,還有跳大明湖的。

    張儒秀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他自貢生授編修,後來一路升到侍讀學士,還隨安親王嶽樂討伐平定大同叛將薑瓖,事後以籌辦糧餉有功,抬旗入鑲紅旗漢軍,再晉國史院侍讀學士,出任大清第三任山東巡撫。

    可連年的戰亂,加上黃河改道,使的山東遭受極大破壞,稅賦更是難以征收,偏偏明軍還在他來之前就奪占了東麵登萊青忻,西麵的曹州等多地也被奪取,原來的運河也徹底淤堵,大清河被黃河奪流,使之成了八百裏的黃泛區。

    銅瓦廂的黃河決口,快兩年了都還沒有去堵,就任由著改道東流,一遇大雨就成災。

    而八旗駐防山東,加上綠營數萬人馬,都得山東供應糧餉,他又不會變。

    平時在濟南城裏,也完全就是博洛的出氣包,天天挨罵跟訓孫子似的。

    他前來上任之初,也曾想過要招誘流亡,獎勵墾荒,招撫流民重新墾荒田地,甚至三年不征稅賦,還打算貸給耕牛種子的,可實際上,他什麽也做不了。

    駐防八旗到處跑馬圈地,僅濟南旁邊就圈了三千多頃。

    朝廷想的隻是如何壓榨出山東最後一點錢糧,以維持局麵,別說減免租賦了,他們甚至在不斷的追繳、加征,甚至都把地丁銀提前征收到了順治十年了。

    寅吃卯糧。

    最大的問題是缺糧。

    大清河一線幾百裏,三十多個州縣,因黃河奪流而頻遭水害,幾乎無收。濟州兗州東昌等地,也因戰亂等導致無力疏浚河道,維修水利,而使的今年不多的莊稼種植還嚴重缺水,導致減產嚴重。

    朝廷不僅無法給他們減免,也無法給他們拔糧賑濟,還得從百姓手裏搶走那點糧食,以優先供應給駐軍和官吏,甚至還得給北京上繳一些。

    他想盡辦法,從各地搜刮了六萬石糧食,又征發了許多百姓,運往北京。

    齊魯大地幾乎成死地,還活著的都在想著逃離。

    張儒秀忙著抓捕逃人,但再嚴厲的刑罰,也擋不住逃亡潮,留下來根本沒有希望,而在明軍控製區,卻是完全不同的豔陽天。

    博洛出兵前,他勸說過,希望他能夠留守。

    可博洛根本不會理會他這巡撫。

    “撫院大人。”

    師爺在外麵喚他。

    張儒秀呆在書房裏,麵前放著三樣東西。

    一把劍,一壺酒,還有一匹白練。

    他準備自盡殉國,可他在這裏呆了半天,卻始終沒有勇氣。

    拿起劍又放下,劍太鋒利他下不去手。

    想喝毒酒,可又猶豫。

    說到底,其實還是不想死。

    “大人。”

    張儒秀又看了眼麵前的三樣東西,長歎一聲,然後回應幕僚,讓他們進來。

    一群幕僚進來,看到桌上的東西,都趕緊上來勸說他。

    還有以為他已經喝毒酒了的。

    “大人,你可千萬不能想不開啊,濟南城全靠大人主持了。”

    “大人,徐州、兗州、濟寧、東昌的兵都在往濟南來了,咱們有援兵了,大人,有救了。”

    幕僚們一部份是他在北京招募的,也有部份是在山東招募的,還有一些是上上任巡撫丁文盛等留下的。

    這群人跟著他,利益與他相關,誰都不希望他自殺。

    “大人,博洛、圖賴已經都戰敗陣亡,一萬多滿人全都戰死、俘虜,如今濟南滿城哭聲一片,家家掛白燈籠發喪,明大軍前來圍城,看那架式,根本守不住城的。”

    “是啊,城中無兵,又無糧,如何能守。”

    “不如降了吧。”

    幕僚們分成兩派,一派是以北京來的幕僚們為主,他們主戰,希望能夠據城死守待援,而另一派主要是山東招募的幕僚,他們是本地士紳豪強,甚至不少人的家鄉已經被明軍光複,所以此時希望投降。

    主戰派,因為家眷在京,或者在清控區,他們不想降。

    “大人,大人,不好了。”

    一名家丁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何事慌張?”

    張儒秀佯裝鎮定,大聲喝斥。

    “明軍,明軍把博洛大王的首級······”

    明軍把和碩端重輔政親王博洛首級帶到城下示眾,過份的是還弄了頭大野豬,把野豬腦袋砍了,然後反博洛的腦袋給縫了上去,又特意弄了個車,擺在上麵,推到城下展覽。

    旁邊還用長矛挑著博洛的頭盔、盔甲,還有他的旗幟。

    張儒秀感覺腦袋一陣眩暈。

    先前報說博洛在外全軍覆沒,他不敢信,覺得博洛就算敗了起碼也能逃走。

    可想不到真沒了。

    他黑著臉起身,悶聲往城上去。

    到了城頭,這裏已經聚了不少人。

    山東提督加兵部侍郎的佟養甲正在安慰著一個少年,張儒秀認出那少年便是博洛大王的世子齊克新。

    這位年少的親王世子,麵對著城外父親那被縫在野豬身上的屍體,尤其是能看到父親被剝掉了頭皮,沒了金錢鼠尾,兩頰還開了個洞,各插了一支野豬獠牙在麵頰上。

    “趕緊打開城門,把我阿瑪搶回來!”

    佟養甲看著城下博洛那慘樣,也不免心有淒淒,但對於世子的要求,他卻沒理會。

    城下明軍歡呼陣陣。

    又推來幾個加工好的敗將。

    縫在狗身上的護軍統領杜爾德、前鋒統領拜音岱,縫驢身上的一等公、固山額真圖賴、前鋒統領努山。

    還有同樣縫豬身上的副都統卓布泰,鎮國將軍漢岱等。

    一共十三員大將,被綁在了豬狗驢騾的身上,他們的盔甲、旗幟也都立在旁邊。

    濟南城上的眾人,看著這一個個被推出來的人不人畜生不畜生的東西,也全都是驚懼萬分。

    輔政王啊。

    多爾袞三兄弟和豪格這四王死後,大清現在當家的是濟爾哈朗與代善兩位攝政叔王,另外還有六位輔政王。

    其中博洛、嶽樂兄弟倆並列輔政王,而且還是鑲白旗的小旗主,論權勢地位,僅次於兩位攝政叔王,所以大家都稱博洛叫三太王。

    可現在三太王死的老慘了。

    一等公圖賴以前那也是不輸鼇拜的猛將,現在卻是腦袋縫在了毛驢身上。

    城外,明軍陣列,鼓聲如雷。

    歡呼陣陣,士氣如宏。

    年少的齊克新喊著要開城門,要出城搶回父親首級,要為父報仇。

    但佟養甲卻不為所動。

    他雖然是山東提督,也是個旗人,統領著眼下濟南城中的綠營,但此時城中主持軍務的卻是固山貝子博和托,他是博洛的二哥,征朝鮮伐蒙古攻明朝,也是個宗室悍將。

    博洛率滿人出擊,特讓二兄博和托留守濟南,主持軍務。

    八旗蒙古和八旗漢軍,都由他親領,佟養甲的綠營、團練,也要聽他指揮。

    博和托一直陰沉著臉,甚至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

    麵對明軍的挑釁,他一直在克製著。

    齊克新一直哭喊著要開門。

    “啪!”

    博和托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侄子的臉上,“滾回去。”他叫來長子輔國公翁古,又把他的大舅哥,李永芳的三子梅勒章京剛阿泰一起叫來,讓他們把齊克新送回滿城。

    巡撫張儒秀和提督佟養甲這兩個漢軍旗人,都在望著貝子博和托。

    博和托正式官職是八旗駐防德州副都統,額設滿州步甲兩千,馬甲五百。

    而博洛是征南大將軍,是奉旨南征,河南山東兩省八旗、綠營皆歸他節製,因明軍大舉進攻,博洛趕緊把兄弟博和托和他的德州駐防八旗調來濟南協防。

    提督佟養甲統領的是山東綠營,山東綠營額定七千餘百兵,外加河標兵兩千五。

    本來八旗在山東還在青、兗設駐防副都統,各駐一支八旗,但青州失守,所以也就移駐濟南,綠營提督本來也是駐青州的,結果因失守也移駐濟南。

    博洛出擊,就是以駐防德州、濟南八旗,以及他的南征行營的滿兵,加上餘丁、包衣等,結果全軍盡沒。

    現在博和托帶來的德州駐防八旗也沒了,剩下的是博洛麾下的蒙漢八旗幾千人,都是原南征行營的兵,有從京帶來的,各省抽調的。

    做為山東提督的佟養甲,雖然麾下有兵一萬出頭,可實際上現在並沒這麽多兵在濟南,還有些兵駐於德州、兗州、東昌、濟寧等地。

    城中蒙古、漢軍旗加起來約五千,綠營兵加團練也有五六千,算起來有萬餘。

    不過看這城上的士氣,就知道此時城下博洛等大將慘樣給他們帶來的巨大打擊。

    兵無戰心。

    城下又是一通鼓響。

    城下明軍又押出一大群清軍俘虜來。

    之前殺的都是大將,現在則是把統領、副都統以下的那些前鋒校、護軍校、領催等軍官都押到城下。

    鼓聲雷動。

    一個接一個的韃子軍官被當眾斬首。

    濟南城頭上,博和托和佟養甲臉色鐵青的站著不動,而巡撫張儒秀卻已經腦袋發暈站立不穩了。

    砍完一隊,又押上來一隊,明軍當著濟南城上韃子的麵,一口氣砍殺了數百大小軍官。

    砍完,血腥衝天。

    一員明將縱馬來到城下,大聲勸降。

    “敢負隅頑抗,城破之後,殺無赦!”